《无法地带[星际]》瑶仔兽

155、废墟

　　“白鹭港有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蒋烈盯着彼得·西蒙，像是想从这个疯狂的人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人性。

　　“我们——”

　　“没有人的性命比元帅重要。”
　　孟允打断了彼得·西蒙的话，他微微偏头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来赌赌吧——看是白鹭港先被你们炸平，还是你先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从彼得·西蒙身后的垃圾山上一跃而下一抹人影，十指相扣合成一拳猛地抡向他后脑勺，将他重重击倒在地。

　　一口鲜血直接从彼得·西蒙嘴里喷了出来，他扑在地上站不起来。

　　“让你的人住手。”
　　卢卡奥一脚踩在把这个装腔作势之徒的背上，人造人收起了自己的吊儿郎当，露出鲜有出现在他脸上的愤怒表情。

　　彼得·西蒙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脸贴着地面露出诡异的笑容：“他们不是我的人，而是银河之神的人。”

　　卢卡奥脚上更用力：“别他妈跟我讲这些废话！”

　　那边飞行器旁的两名银河教徒，已经被韦伦轻松打倒，孟允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彼得·西蒙。

　　“你们真的搞错了，我的生命并不重要。”
　　彼得·西蒙的声音中没有丝毫动摇，俨然自信他们仍占上风，他说，“孟辅佐官，不信你听。”

　　——轰！！
　　就在刚才发生爆炸的棚屋区旁，又一处地方被引爆，腾起黑烟漫天。

　　此时的白鹭港笼罩于烟尘滚滚之中，因爆炸产生的刺鼻气味与大颗粒粉尘弥漫在空气里，难以正常呼吸的同时，连眼睛都开始有刺痛感。

　　孟允毫不犹豫地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接收到命令，卢卡奥拿出枪抵在了彼得·西蒙的后脑上，直接上膛。

　　然而，恐怖袭击真的没有停止的迹象。
　　数不清第几次的爆炸，令这里的人陷入极端恐慌，逃命的人群中有拉着狗的拾荒者、有抱着小孩的女人、有行动不方便的老人、还有与大人走散正无助哭泣的孩童。

　　伴随又一声惊天巨响，这些人的生命顷刻湮灭在无情的袭击里。

　　“住手。”
　　蒋烈终于开口，他几步上前按住了卢卡奥拿枪的手，“我跟你们走，马上停止这场屠杀！”

　　“咳咳咳……”
　　彼得·西蒙艰难地撑起身子，他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留下的血迹，从喉咙深处怪笑了两声，“当然，我尊敬的阁下。”

　　卢卡奥不甘心地喊道：“元帅——”

　　“闭嘴！别说了！”
　　蒋烈显然心意已决，他打断了卢卡奥的话，迫切地看着彼得·西蒙，“现在可以走了吗？！”

　　彼得·西蒙呼吸急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撑着双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再一抬头，那居心叵测的眼神看向孟允。

　　“——但是，我们教主大人现在还想请孟辅佐官一起到家里做客！”

　　看样子，汉斯·沃克一直实时掌控着这边的状况。

　　“你们教主可真他妈敢想！”
　　青筋暴起的卢卡奥挡在孟允身前，“我们阁下快到了！告诉你们教主！他也想去你们家做客！”

　　然而，白鹭港恐怕是等不到蒋悍森来了——说话间，他们身后又一个地方被引爆。

　　银河教究竟在这里埋了多少炸药？无人知晓。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那数十万拾荒者将全部葬送于此地。

　　彼得·西蒙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表情更加欢愉，他说：“快点下决定吧几位大人，白鹭港的垃圾们正等着你们救命。”

　　“不要为难我们家小子！”
　　为了让汉斯·沃克能够听清，蒋烈提高了音量，他说，“我自己去见你！你了解我什么性格！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不要把我逼急了！如果你还想跟我聊的话！”

　　老元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朝昔日的老友隔空喊话。

　　数秒后，彼得·西蒙说：“教主大人说就按您的意思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孟允突然拔枪。

　　他的枪口正对着彼得·西蒙的脑袋，拨开保险，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黑发美人眼中是骇然的杀意，此时只要那漂亮的手指尖在扳机上轻轻一勾，就能送这个恶心的人去见他的银河之神。

　　——杀了他！不要犹豫！

　　“臭小子！”
　　蒋烈激动地看着孟允，“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已经老了！这将是你们的世界！不能因为我而让更多人失去性命！无法地带的人已经够可悲了！”

　　面对这个僵持不下的局面，彼得·西蒙毫无惧色，甚至朝孟允抬了抬下巴，坦然地张开双臂。

　　孟允陷入两难的抉择，他紧紧盯着彼得·西蒙那张嚣张的脸，拿枪的手微微发抖，对蒋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究竟是他爱人的爷爷，亦或是数以千万计的人命，他不知道该怎么选。

　　可他想说不是这样的老头，就算对全世界而言你已经不再重要，可蒋悍森却只有一个爷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本来就打算跟汉斯·沃克聊聊。”
　　蒋烈放缓了声音，低声对他说，“告诉蒋悍森，不用顾虑我，只做他想做的事——”

　　不等蒋烈说完，孟允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彼得·西蒙的左肩上。

　　没料到孟允真的会开枪，彼得·西蒙在中弹后整个人一怔。随即低头，难以置信地看那个开始往外冒血的黑洞洞弹孔。

　　这个位置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剧痛延迟了数秒才出现，他猛地弓背，捂住肩膀发出痛苦的呻-吟：“唔——操！”

　　这个行为丝毫没有让孟允内心好受半分，他垂下拿枪的手，冷冷地说：“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彼得·西蒙缓了数秒，才咬牙直起背来。

　　“元帅，这边请。”
　　染血的手为蒋烈指明方向，在转身离开之前，彼得·西蒙脸上带着怨毒的笑容，深深看了孟允一眼。

　　载着蒋烈的飞行器很快离开地面。

　　彼得·西蒙靠着椅背，胸口起伏不停，肩膀处的弹孔还在哗哗冒血，将他黑色的衣服面料染上更为可怖的色彩。

　　“对不起了，元帅。”
　　在听到彼得·西蒙这句话后，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

　　蒋烈心中产生不祥的念头，猛地回头看向窗外。

　　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转瞬间已成火海一片，蒋烈瞪大了双眼，视野所及再找不到自己那间破棚屋。

　　在滚滚浓烟的空隙间搜寻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那个棚屋密集的区域俨然已被轰成废墟！

　　——臭小子！！

　　-

　　白鹭港弥漫着浓厚烟尘，废品山燃着的火焰还没来得及被扑灭，爆炸范围内的房屋有的彻底倒塌，有的摇摇欲坠随时准备二次塌陷。
　　这里没有一条可供正常通行的路，随处布满碎石木板与变形的铁架钢筋，犹如不久前有恶魔降临，把这里一拳又一拳砸得面目全非。

　　此时天色接近全暗，一双黑色的军靴踩在废墟之上，蒋悍森的脸色阴霾密布，呼吸急促。

　　尽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但这附近就是蒋烈原先住的地方。

　　韦伦独自一人站在废墟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他。

　　此时一大块水泥板突然被掀开，哗啦啦的碎石散落，同时扬起烟尘一大片。

　　“呸呸呸！”
　　下一刻，卢卡奥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他第一眼先是看到韦伦，正要开口抱怨，突然感觉到什么，一转头视线就捕捉到蒋悍森的脸。

　　卢卡奥来不及说话，泽恩紧随其后探出头来，这个卷毛男脸上似乎全是血，而蒋悍森敏锐地注意到——他怀里还护着一个人。

　　“夫人在——”
　　卢卡奥话没喊完，那个身影已如离弦的箭般冲到他们面前。

　　泽恩抬头，看到上将阁下那张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脸，俨然是不加掩饰的不安。

　　蒋悍森看着那个人。

　　幸好，是孟允。

　　孟允歪着脸靠在泽恩身上，下半身还覆盖着无数的碎石瓦片，整个人灰扑扑的，连轻颤的睫毛都是灰色。他不像另外两个人那么清醒，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蒋悍森单膝着地，接手让他的身子靠向自己，同时问泽恩：“他受伤了吗？”

　　泽恩回答：“属下不敢确定。”

　　孟允似乎还不清醒，眉头紧皱着，表情恍惚，也许是听到蒋悍森的声音后，他张嘴说了几个字。

　　“你说什么？”

　　蒋悍森听不清楚，低头把耳朵靠近，好不容易从孟允气若游丝的声音分辨出他说的话——“我没受伤。”

　　此时，泽恩正着手把孟允下半身覆着的碎石杂物清除干净。

　　光线本就不是很好，直到他摸到异样的湿润感，定睛一看，整个人怔在那里。

　　与此同时，卢卡奥表情也不好了：“老大——”

　　蒋悍森立即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看，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炸了。

　　“蕾娜。”
　　蒋悍森沉声叫了一句。

　　一秒，两秒，没有等到蕾娜的回应。

　　蒋悍森回过头，看向刚刚才赶到的医疗队，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凝了千万吨的怒意。

　　“蕾娜！！！！”
　　一声如野兽般的咆哮，在疮痍满目的白鹭港徒然响起，惊起一片飞鸟。

　　蕾娜·休伊脱掉高跟鞋飞奔过来，此时卢卡奥已经用便携军用手电打好了光，当她看清孟允受伤的情况，脸色凝重了几分。

　　“帮他止血。”
　　蒋悍森眼角肌肉在不自觉地抽搐，语气却冷静得可怕。

　　紧随其后的助理医师艾玛·庞，被上将阁下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吓到，险些就要不敢靠近。眼见蕾娜已经在孟允身边蹲了下去，她迅速鼓足勇气走近。

　　从现场压抑的气氛，她能感觉到大事不妙，于是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惨白的手电光照射下，她先是看到被大量鲜血染红的碎石瓦片，紧接着，她发现孟辅佐官右腿膝盖以下部分已经被炸没，血肉模糊的创口处可以清楚看到断了的腿骨。

　　那张绝美的面容靠着上将阁下的胸膛，脸上是压抑着痛苦表情，好像正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路上走来她听到的全是痛哭与哀嚎，这个人身上的无声隐忍反差得令她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