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泣情殇》千骄

15、起之十四 魔兽

　　一路行至夕剑坪上，星涯只觉得腿酸脚软。
　　“师叔——”虽然有些不情愿，星涯不得不尊重紫轩的辈分。
　　“何事？”紫轩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称呼别扭，想必平时早已经习惯了吧。
　　“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歇一下？”
　　回头看了看脸上挂了汗水的星涯，紫轩点了点头：“可以，干脆到我房间来，离这里很近。”
　　紫轩是长老，夕剑坪上自然有他的居所，星涯跟着走过去，发现每一间上也都挂有牌匾：“瑞之间”，“雁之间”……看来都是以长老们的名字命名的，倒也简单好认。
　　进了“轩之间”，星涯发现这里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里间是卧室。家具看上去是书房的陈设，里面却挂着各式各样的宝剑，还有就是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矿石。桌几上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像是很久无人住过了。
　　“师叔，有水喝吗？”
　　“我平常住在‘炎之阁’，所以此处没准备水，你只能坐坐而已。”
　　又是沉默。
　　“嗯……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星涯终于闷不住了。
　　紫轩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一直疑惑的是，入门测试的时候，那只神兽为什么突然朝我发火？”
　　紫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反问道：“你若不提我倒忘了，你养的那只狐狸呢？”
　　“在这儿啊，怎么了？难道瑶华派不准养小动物吗？”星涯掀开衣襟，虫儿便噌的一下跳出来落在了桌上。虫儿的身体比小猫还要小，又训练有素，不让它出来的话它动都不会动一下，所以星涯已经习惯将它藏在身上了。入门仪式时他将虫儿藏在了一个隐蔽处，刚才参观时正好路过那个地方，就又悄悄把它藏进了衣襟里，紫轩只顾在前面走也没察觉。
　　紧盯着虫儿看了一会儿，紫轩忽然“镪”的一声随手拔出柜上的一把长剑对准了虫儿，星涯在这一瞬间便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一股杀气！
　　“你！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斩了这只魔狐！”
　　“不要！”星涯一把抱住虫儿，紧紧地藏在怀里，“虫儿它是我的朋友，如果不让养我就藏着他。而且它只要吃树叶就可以，绝不会浪费粮食，你何必要杀它！”
　　“不是这个问题。”紫轩看着一脸惊惶的星涯，口气缓和了些，却依然持剑而指：“你不是问我五行兽为何突然对你发怒么，那是因为你身上藏了一只魔兽，不就是这只狐狸么？神兽与魔兽势不两立，当然会紧张，要知道我们瑶华派的宗旨便是斩妖除魔，岂容你养只魔兽在派中？”
　　“魔兽？虫儿不过是只小狐狸，怎么可能是魔？它从小就陪着我，一直很听话，你看他从头到尾哪里像魔了？”
　　“凡人虽然看不出，可是神兽有天眼，它绝不会认错！星辰也跟我提过你居然养了一只魔兽，还说他从书上看到的，这东西此时还未长成，身上没有魔气，但长成以后可是个了不得的怪物。它明明就是魔，你从前不也一直用它的魔力骗人么？你快让开，让我斩了它，以绝后患！”
　　星涯哪里肯让，干脆将虫儿藏到背后，瞪着紫轩：“你敢！这里容不下虫儿，大不了我带它离开瑶华派便是。”
　　“不可能！瑶华派岂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你忘了自己在夕剑坪已经发过誓了么！你让是不让？”紫轩的语气中透出了怒气。
　　“不让就是不让！我说过虫儿是我的朋友，你敢杀它我就跟你拼命！”
　　两人僵持着，星涯瞪着紫轩那双奇异的眼睛，他的脸上依旧很冷漠，但无数种颜色却在他深邃的眼瞳中不断变幻……
　　两人都没有动，星涯忽然觉得手中滑了一下——虫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它居然挣脱了他的手，轻快地跃上了紫轩的肩头！
　　“这下完了！”星涯心中悲痛欲绝。可虫儿却还不怕死地去舔紫轩的脸颊，看上去比对星涯还要亲昵。
　　紫轩怔了一下，立马觉得脸上痒痒的。他伸手一把将虫儿从肩上抓下来，这只不要命的浑身雪白的小东西正睁着蓝汪汪的大眼睛兴奋地望着他，完全没有面对着一个凶恶的杀手的自觉。
　　星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扑上去抢回虫儿，却意外地发现紫轩身上的那股杀气在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若跟我拼了命，紫雁师兄非来找我拼命不可。好在它身上现在还没有魔气，你莫要拿它出来招摇，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责任自负！”
　　他放开了虫儿，插剑入鞘。星涯立马扑上去又将虫儿紧紧地藏回衣服里，生怕紫轩反悔。
　　“你休息够了没有，我们去别处看看。”倒是紫轩打破了房中的尴尬。
　　“你……不杀虫儿了么？”星涯还是不放心。
　　“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也不杀，若是它魔性显露，我会在第一时间将它结果掉。”
　　星涯在心里大骂紫轩冷血，但是紫轩自幼接受的就是嫉魔如仇的教育，这次能网开一面实在已经是个意外了。
　　眼看紫轩已经到了门外，星涯又将虫儿往怀中塞了赛，才跟了出去。

　　夕剑坪上走了一圈花了好一阵，不过这里明显比铸剑岭要凉爽的多了。星涯扑到瑶光殿旁边的瀑布旁，水珠飞溅，一阵清凉扑面而来。他以手掬水，喝了个够，又洗了几把脸，真是爽啊！要不是夕剑坪上路过的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恨不得脱光了跳进去洗个澡。
　　真是丢脸。紫轩赶紧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少年，让他感到很新鲜。在瑶华派生活了十六年，除了师兄紫雁以外，所有人看他的目光似乎都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而这个初入山门的星涯，居然敢瞪着眼睛跟他吵架，反而让他觉得没有了那样的距离感。
　　“嗯……瑶华派的人都是会飞的吗？”星涯潜意识里为了报复此前紫轩的暴行，故意省掉了前面“师叔”的称呼。
　　“可以这么说。”
　　“那么瑶华派这么大，山又陡，走来走去都累死了，我怎么没看见有人用飞的呀？”
　　“修行就该脚踏实地，哪能投机取巧？况且派中若人人都杂乱无章飞来飞去，成何体统。所以派规中不允许随便在属地内御剑飞行，”
　　有巧不取？真是古板，哼哼……
　　星涯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继续问道：“还有，铸剑岭如此炎热，为什么却要把居住的房屋建在最热的地段？”
　　“这里面自有一番道理。这个方法叫做‘天修’，因为极寒或极热的环境能够激发人体内的潜能，使得修炼事半功倍。”
　　自讨苦吃？真是迂腐，哼哼……星涯又在心里发表意见。
　　“但是为什么长老门的居所都在气候温和的夕剑坪呢？难道他们就无需‘天修’了么？”
　　这下子，紫轩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因为他的体质特殊又从小修炼，身体对于冷热已经基本没有影响了，所以星涯提出的这些事他从未在意过。
　　顿了一下，他干脆答道：“少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不休，我讨厌话多的人。”
　　诶这个人的个性怎么这么讨厌？我偏要问怎么样哼哼。星涯这么想着，说道：“可是你答应过我师父对我要有问必答的，不是吗？”
　　“这——好，你问吧。”紫轩颇感无奈。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星涯笑眯眯地看着紫轩。“我最不明白的是，那个‘五行兽’到底是依据什么来选弟子的呢？是有什么特别的标准么？”
　　“对于此事，其实派中之人并不完全明了。不过我倒是了解得多一点，因为神兽大概告诉过我一些。主要的部分，是派中其他人也知晓的。那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生万物，所以人生来就具五行之象。但是大多数人先天不足，五行任缺其一，无法平衡。只有少数人五行俱齐，天资优秀。五行兽便是能够辨出一个人是否五行平衡，这样的人才可以修习瑶华派的独门心法，据说‘五行兽’便是由此而得名。
　　但是，神兽似乎还有其他的条件。它说人看人只能看到表面的皮囊，而它能看到一个人的本质，只有本质符合了它的要求，才可入瑶华门下。至于这个‘本质’具体是什么，我也未能理解明白。也许是体质，品行，性格之类的东西罢。神兽还说，人的本质，何其复杂，虽有优劣之分，但无固定之性，它只是选出最初的优良者，其后会如何改变，只能看个人造化。
　　那日你入门时，神兽因为你身上携带了魔兽而要攻击你，我只是安抚它说仪式结束以后我便杀了那魔兽，却并未为你分辨什么。没想到它还是让你入了门，想来除了养了那只狐狸外，你其他的条件必然是深合它意吧！”
　　星涯听得发了愣：“原来如此。” 但是更让他惊异的是紫轩那句“神兽告诉我”，他对此相当感兴趣：“嗯——难道说你能跟那个神兽说话？那它除了这些以外还告诉过你什么没有？听说它来自神界，已活了千万年，肯定知道很多惊天的大秘密！你有没有问过它其他的，比如说三百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三界大战？”
　　听完星涯的疑问，紫轩愣了一下，心想不好，言多必失，但还是答道：“你想错了，神兽根本不会说人话。但我却感觉到自己和它之间能够进行某种交流，可以相互理解对方一些简单的意思。但是真要我去向它提各种复杂的问题，却非我能力所及。况且，据说神兽镇守之地，是三百年前战死的几十头天界神兽的陵墓，神圣不可侵犯。平时所有人到那儿都只能使用传送台，不允许任何人踏进神兽洞口。只有三年一度的选徒仪式，它才会现于人前。所以我见过它的机会，加上此次不过仅有三次而已，哪有机会去问它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点，能与神兽交流之事，我从未听说派中其他人能够做到。但我从不曾告诉过其他人我可以，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告诉别人。我知道你肯定又要问我原因，我告诉你，这是因为和派中其他人相比，我本就有许多不同之处，我不想再让别人更多的觉得我是个异类。”
　　说到此处，星涯明显的看到，紫轩那张一向冷漠的俊脸上竟然有着掩不住的落寞。
　　原来天之骄子一样的他，心的深处也是会有寂寞的么……
　　星涯本想再问他为何如此年轻便是长老一辈，却不知怎地不想再刨根问底，只是很认真地答道：“好，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其实在我看来，你最大的不同只是话太少。”
　　顿了一下，他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不过，刚才你不是也跟我长篇大论吗？我以前还误以为你这个人有语言障碍呢，原来你只是不想说而已啊！”
　　望着星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紫轩又沉默了。
　　是啊，自己刚才为何要跟他说这许多话？有些东西，只要藏在内心深处就好，不想让任何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