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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子谁家俏 ...

  •   在家休养了几天,宋初玖依然照常出现在早朝上。
      “有事速奏,无事退朝~”
      北边又出现十年难遇一次的大雪,百姓民不聊生,甚者冻死街头……
      大司马三天前贪污受贿,私下受了阳县县尉不小一笔钱……
      耳边汇报声不绝,宋初玖站在首位,抬起头便能看见那人一身明黄色龙袍,举手投足皆是身为一国之主的运筹帷幄。
      三言两语间,国库开了,大司马贬了,丞相汇报话音刚落,阳县县尉便已经被押了上来。
      对了,阳县远在京城五百里之外。
      众人惊讶不已,阳县县尉拖出去斩了,杨子骧,年仅16岁的少年皇帝,斜靠在龙椅上,笑容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轻轻一句话落下,片刻后,世上再无阳县县尉此人。
      丞相颤抖着问了一句:“陛……陛下,您……您是何时得知的?”
      杨子骧皱眉,故作思索:“什么时候?或许是三天前那个晚上吧……?”
      一群大臣不寒而栗,宋初玖正在出神,忽然听得萧公公大声说:“退朝!”紧接着,杨子骧自然地接上一句:“宰相,留下来。”
      同僚们看向宋初玖的眼光竟都莫名有些同情一一陛下刚刚威胁过众人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宰相大人就被单独留下了。虽然他们都相信宰相大人两袖清风,可是不代表陛下也相信啊!
      等众人都散去,宋初玖坚定地相信“身正不怕影斜”:“陛下,臣在。”
      杨子骧看着他,眸中多了些笑意:“爱卿觉得,朕开库赈灾,做得如何?”
      宋初玖不慌不忙回答:“极妙。”
      杨子骧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满意点头,然后看了眼宋初玖,故意道:“宰相谬赞了,还是比不得宰相那招先斩后奏来得妙。”
      …………
       八年前,作为先帝唯一的嫡子,杨子骧已经顺利即位两年后,时任宰相的宋淮元在家中猝然长逝,谁成为新宰相成了个难题。
      有毛遂自荐者,而推荐某位有威望的老者之人更是不胜枚举。
      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杨子骧竟然不顾大臣种种劝谏,而是力排众难,执意让宋初玖当上宰相。
      命运早在两年前早已注定,那天,寺庙里,宋淮元离开去接宋初玖时,先帝对杨子骧说:
      “淮元死后……让阿玖当宰相……”
      杨子骧生性薄情,况且先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关心过问过他,只天天忙于国事,那份父子情,终究缺失了一大块,只勉强聊胜于无。
      原本,他可以不听从这句话,反正他最不迷信,才不相信什么人死后有知,可是……
      算了,就凭这份血缘,他就勉为其难地完成这个“父亲”的遗愿吧。
      虽然,风雪破庙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于公于私,杨子骧都不怎么想让宋初玖当宰相。
      又过了一年,秋收季节却遇蝗灾,祸不单行,皇上又病倒,连续昏迷数天。
      话说杨子骧虽然年幼,经过整整三年的国家治理,众位大臣终于从不服气变为服服帖帖,再至钦佩到麻木。现在如此危急关头却失了主心骨,不可说不急。
      这时,宋初玖挺身而出,先斩后奏开国库赈灾,又亲自四方游走抚恤百姓,竟然奇迹般挽回了局面。
      杨子骧是听了蝗灾消息之后昏倒的,醒来时看见的便是坐在他床边正在为他搅拌药汤的宋初玖,心急火燎地就要下床上朝。
      宋初玖拦住他:“别下床,你须静养。”
      杨子骧恶狠狠地说:“静养?你可知身为国君责任有多重?你来静养一个试试看!”
      宋初玖用勺子品尝了一下药汤,看也不看他,淡淡说:“我已经解决了,所以你还是静养吧。”
      杨子骧看着宋初玖,眼中晦明不定。
      …………
      第二年又是秋季,原本的灾区却前所未有大丰收,杨子骧大喜,列队巡游,百姓都兴高采烈夹道相迎。
      可是当他一身黄袍、威严霸气地从马车上下来时,百姓们却陡然变色,无一人不嚎啕大哭。
      杨子骧一头雾水,有些不快:“朕可曾亏待过你们?你们为何如此让朕下不来台?!”
      经过一番交涉,有一长者大踏步走到众人身前,跪下拜见:“禀告陛下,我等草民并无如此包天之胆,敢埋怨陛下,只是……”
      杨子骧追问:“只是何故?”
      长者闭口不言,似乎有些忌惮,畏缩不语,杨子骧的好脾性逐渐消磨殆尽,正想厉声开口,只听群民中有一大胆者大声喊道:“我们正在为先帝缅怀!”
      杨子骧深深皱起眉头,更加迷茫:先帝?缅怀他爹?当作是他爹来了?可是这地方并没有多么偏远,他已经即位四年,更替君主的消息为什么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就在这时,随从马车里,宋初玖缓缓下车,一袭白衣,不急不躁、不慌不忙走到杨子骧身边,行了个礼,嗓音温润:“何事为难了陛下?”
      他在车里面就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了,百姓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心下迷惑,而且自知杨子骧定也不比他更加明白,所以下来问。
      是时,他已经因为平定蝗灾一事在朝廷里拥有了极大威望,决策和魄力让许多人都自愧不如,钦佩之余,不仅油然而生感慨,这天下,竟属于这两个孩子。
      同是英雄出少年,人们自然私下里会忍不住比较宋初玖和杨子骧,两人竟不分上下。
      却说现在,宋初玖下车。没想到,突然间百姓嚎啕声停止,欢呼声骤起,杨子骧眼尖,看见前排有人更是喜极而泣,众人齐呼:“先帝!先帝!”
      愣了一下,两人都瞬间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宋初玖无奈浅笑,杨子骧面色铁青,斜瞪着宋初玖,那难看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必须给朕一个解释!
      宋初玖撩衣就想下跪,杨子骧眼皮突然一跳:每次他责备宋初玖、宋初玖要下跪给他道歉时,如果真的跪了,总没有顺他的心意的事情发生!
      郁闷地摆了摆手,愤愤踏上马车,好心情全然不见,一声令下:“起驾!”
      顿时,车马齐行,宋初玖眼睁睁地看着队伍远离他而去,叹了口气:四年了,本以为陛下不会像初见那般幼稚了,没想到偶尔还是会故态反萌。
      百姓们终于按捺不住,瞬间将他包围:“先帝……”
      宋初玖直感到好笑,同时又有些焦急,那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先帝,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并不愿冒犯。
      口气有些无奈,宋初玖淡淡地解释道:他乃宰相,去年来巡抚,是因为皇上临时病倒,无奈之下,才让他代替前来,其实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皇上指使的。
      宋初玖叙述的时候,心里在微笑。
      陛下,你不是怪我鸠占鹊巢、冒名顶替吗?那我就在百姓面前替你“刷一波好感度”好了,希望,足以将功补过。
      果然,当百姓听见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的少年并不是皇帝,而刚才那位让他们搞得下不来台的皇上,才是这一切抚慰行动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时,都不免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宋初玖微微一笑,坐着好心村民的牛车回了京城。
      殿堂之内,杨子骧正在来来回回地踱步,宋初玖迟迟不归,他竟有些担心他,心中的后悔早已泛滥,不承认罢了。
      就在这时,那被他派去打听消息的太监回报:“陛下,宰相回来了。”
      随意问了一句:“他如何回来的?”便忍不住大步走到城楼上,远远只见年仅11岁的宋初玖悠悠斜卧在一辆牛车上,缓缓穿梭于京城的通衢大道,引得路旁又站了里三层外三层,推推搡搡争相对宋初玖施以注目礼。
      正在这时,太监赶到,恭敬回答:“回陛下,宰相是坐牛车回来的。”
      杨子骧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明明已经影响市容却还悠然自得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宰相大人,差点没气得眼睛一翻、英年早逝!
      …………
      这俩人又在打哑谜了,萧公公悄然无声退了下去,宋初玖笑得欠揍:“多谢陛下夸奖。”
      杨子骧:“……”果然,他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言归正传。“今日已是腊月廿九,明日便是除夕夜,所以,今日你不如陪朕去采购?”
      宋初玖眉头微拢:“陛下为何要亲自去?”
      杨子骧将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扬,又是标准的骄傲姿态:“朕乐意!你只要说去还是不去就行了!”
      宋初玖微微叹了口气,陛下一句话,可是金口玉言,他若不去,便是近乎于抗旨了。这么说来,他还要感谢陛下征求了他的意见,而不是直接一声令下。
      或许,他应该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
      “臣不胜荣幸。”
      杨子骧看着宋初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
      不仅宫中要宴席,明天便是除夕,街上已经有了一些年的味道。
      杨子骧和宋初玖皆是便服,走在街上,一个眉眼清隽如玉,一个周身邪魅至极,引得京城无数妙龄少女不禁驻足回首。
      杨子骧欲和宋初玖说话,可是每每偏过头来,总发现宋初玖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后半步。
      久而久之,难免有些不快,猛地加快脚步,宋初玖也紧紧跟上。
      杨子骧走过半条街,便突然一个急刹车,本以为这下宋初玖会反应不及跟上来,没想到他仿佛有先知一般也停下来,堪堪仍是半步之远。
      忍不住怒了,转过身来看着宋初玖:“为什么不和我并排走?!”
      宋初玖看着他:“这是本分。”
      “那如果我命令你呢?”
      宋初玖终究叹口气:“是。”
      说罢,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
      有人恰巧一直走在他们后面,听了完整的对话,忍不住多看了宋初玖两眼,心中惋惜,这样气质出众、卓绝文雅的一个人,怎竟只是个不知哪户人家的下人。
      杨子骧说是“采购”,其实宫里那么多服侍的,又怎么真的需要他出来买。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变相出来逛街罢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生活在宫禁森严里的人,是真的很少出来这么接地气地逛街,没过多久,杨子骧整个心神全部都被那些新奇的玩物给吸引了。
      什么草扎的蚂蚱,什么糖画,什么泥捏小人……
      路边,老人正低头专心忙碌手中的活计,忽然只觉笼下一阵阴影,赶紧放下手中之物,站起身来招呼。
      杨子骧颇有兴趣地问:“阿婆,这个幺物怎么卖?”
      老人连忙说:“三十,三十文一个。”
      我们尊贵的、财大气粗的皇帝陛下,今天已经充分享受到了“砍价”的乐趣,竟然讨价还价起来:“五十文两个,如何?”
      老人表示,不卖,赔了。
      杨子骧据理力争。
      最终,老人败下阵来:“算喽,算喽,老了,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噻!五十文两个就两个罢一一捏什么?”
      杨子骧高兴地笑了起来,竟有些孩子气,环顾四周,便看见温润地立在一旁正在微笑的宋初玖,左手两串糖葫芦,右手两个糖画,白皙的手腕上还挂着几串草蚂蚱。
      于是转头对着老人,修长的手指随意一点:“捏一个他,再捏一个我好了。”
      老人拿起一块泥巴,顺着看过去,不禁目光一亮:“哎哟哟,这公子长得真俊俏噻!”
      杨子骧开玩笑似的问:“我俊还是他俊呢?”
      老人认真地看他两眼,再看宋初玖两眼,忍不住又看宋初玖两眼,这才看向杨子骧,有些歉意地说:“这位公子,你别郁闷……”
      话说到这儿,杨子骧笑容一点一点僵在嘴角。他有什么好郁闷的?
      还是忍不住回望宋初玖一眼,阳光下,宋初玖抿唇,身形修长,微微低者头,似是想笑又忍着笑,一身翩翩白衣,美男如斯,却看得杨子骧一阵气短不已。
      收回视线,老人话说到一半,果然又在愣愣出神,杨子骧寒着一张脸,愤怒地低低吼了一句:“还不快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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