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恋爱》溯水行舟

2、吸引力

　　“你说呢？”谢词故意扫了他全身一眼，露出颇为无辜的眼神。

　　斐溪越心里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明明是和宇文川一起喝酒……”

　　宇文川？斐溪越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脑中的记忆碎片完全拼凑起来了，他因为再一次被甩被打击的够呛，找宇文川一起喝酒打算试试“借酒消愁”，怎么喝着喝着……自己就上了陌生人的床？

　　“宇文川呢？”斐溪越迈下床，视线绕过谢词，在陌生的房间里急切地扫了一圈，结果徒劳。

　　谢词说:“他昨晚把你交给我，好像因为什么要紧事匆匆离开了。”

　　斐溪越木然，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跳。他这个死发小搞什么鬼名堂？就这么放心地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他交给一个陌生人？小时候白把开裆裤借给他了，斐溪越愤懑地想。不过也由不得他去想太多，秋后算账也不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他晃了晃还有些胀有点沉的脑袋，抬头看向谢词，脸上都是复杂的情绪，又欲言又止地低下头，最后又猛的抬起来，这次眼里有一股坚决:“我们昨晚……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

　　斐溪越话一出，就连房间里的落地钟也不响了，时间就像凝固住了一样，房间静得可怕。最后是从谢词嘴角溢出的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静。

　　饶是平时一向矜持克制的谢词，这次也也崩不住了，他被眼前这个小朋友彻底逗乐了：“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既然睡了，我就会对你负责！”斐溪越直起腰板，拧着眉重申道，他对对方的这种反应十分不解与不满。

　　“哈哈哈哈……”

　　斐溪越愣了，然后提高音量:“你笑得太夸张了吧，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实在是很抱歉，”谢词用白皙的手背抵了一下唇，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能忍住笑意，他有些随意地扯开白色衬衣领上面的领带，露出了一小节雪白的锁骨，在纯白衬衫和酒红色领带的映衬下，格外扎眼。他说，“斐先生，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哪有负责这一说？再者，就算要负责，为什么不是我对您负责呢？按逻辑来说是我，把醉酒的您，拐上床的。”

　　斐溪越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看着谢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的自尊不允许别人对我负责。”

　　闻言谢词的嘴角又微微扬起来：“您不光单纯，还很要强。”

　　斐溪越眯了眯眼睛，故意用质问的语气：“是纯还是蠢？宇文川总是这样趁机骂我蠢，你怎么可以跟他学这一套！”

　　谢词说：“您知道我和宇文先生不认识。”

　　“……”
　　斐溪越没想到自己竟然吃了一瘪，他掩饰似的挠挠头，顶着一头蓬乱柔软的头发，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瞥向别处，问:“我的衣服呢？”

　　谢词起身去洗手间了拿着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出来，说：“您的衣服。”

　　斐溪越看了他一眼，说谢了，然后拿起卫衣，牛仔裤摊开，所有的衣服都被洗过还被贴心地烘干了，隐约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

　　谢词微笑着说不客气，然后主动背过了身去。斐溪越动作麻利迅速地套上了卫衣裤子。穿好后，他赤着脚，两三步就移到这个漂亮男人面前。斐溪越直视着谢词，发现自己竟比他还高了半头。

　　斐溪越嘴巴动了一动，刚要张嘴说话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谢词看了斐溪越一眼，先走过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香的饭味儿也立刻飘进了斐溪越的鼻子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叫起来。

　　“饿了吧？”谢词接过餐点，放到旁边的圆木桌上，“宿醉对胃不好，所以为您准备了一点清淡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洗手间都有一次性用品，您可以先过去洗漱一下。”

　　斐溪越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狠狠吞咽了一声，舔了下唇，也不做过多推辞，立马跑去了洗手间，几分钟后，坐到桌子前面，看着谢词双手合十道:“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词来到他对面慢慢坐下，手背托着尖巧的下巴，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斐溪越丝毫不顾及形象，低着头，吃得很是张狂，那股饿感逐渐消失之后他才放慢了吃的速度。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的人竟然一动不动，于是他拿起一片吐司伸手递到谢词嘴边，鼓着腮帮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啊。”

　　谢词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吃过了，只喝咖啡。”

　　既然已经吃过了，那斐溪越也不多做客气，他向谢词扬了一下眉，把吐司折了几下，一口填进嘴里。

　　＊

　　十分钟之后，斐溪越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他垂着眼，侧目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既然吃饱喝足心情舒畅了，他得是时候算个账了。

　　斐溪越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找到某个欠扁的人的名字，手机就自己震动起来，某人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跳跃在手机屏幕上。
　　斐溪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也不避讳谢词，就当着谢词的面把手机接起来。

　　“兄弟～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昨晚有爽到吗？”

　　听听，这矫揉做作的声音，这人是有多欠揍。

　　斐溪越冷笑了一声，说：“甭管我有没有爽到，一会儿我一定让你爽到。”

　　“别别别兄弟，有话好好说，我开玩笑嘛！知道你有洁癖，昨晚离开之前早就警告他不要动你了。”

　　斐溪越微愣，快速看了谢词一眼，两人视线交汇，他又忙不迭地把目光移向别处，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说：“我是要听你这些废话的吗？”

　　“兄弟，你火气真的很大唉，”宇文川也不继续嘴贫了，“这不昨晚突然得到消息，一个月前F区的那个抢匪在山区那边出没，追查了这多么天，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怎敢耽搁不过去啊兄弟。和你的小情小伤比起来，你肯定也支持我先去为民除害吧？”

　　听了缘由，斐溪越想了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他顿了顿，只能咬牙道：“所以你有时间把我弄到这里，却没有时间把我送回家？”

　　“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心情好多了吧，都有精力找我算账了，肯定是“夜色”头牌的功劳。”

　　“服务你的那位，是他家头牌。前几天我小妹五十万预约的，排了一个星期的队呢。她那性子你也知道，随心所欲，这不转头就要跟着我爸妈出国旅游嘛，我寻思这五十万也不能浪费，正好碰上你刚被甩需要找人排解排解心情，这不就把你送过去了。兄弟，我考虑的周到，嗯？”

　　宇文川话还没说完，斐溪越就突然打了一激灵，那个“甩”字再次刺激了他的神经末梢。他黑着一张脸，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滚远点。”

　　话题进行不下去了，斐溪越单方面挂了电话，他绷着一张脸地把手机推向一边，额上青筋微微爆起。宇文川这恶劣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要是他当着面说这些话，斐溪越一定一脚给他踹过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斐溪越看向谢词，从刚开始吃饭到现在，这个人就一直用毫不避讳的眼光看着他。一开始斐溪越饿坏了只顾着吃也没在意，后面就越来越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斐溪越安慰自己，被一个颜值可以爆分的漂亮男人一直盯着看，哪个同性恋都会和他一样的。

　　斐溪越说:“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对吗？”

　　谢词垂下眼睛，把左手边的咖啡推到正中间，边搅拌边慢悠悠地说道：“没有哦。刚刚是我和斐先生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就算斐先生不问，我也会主动和您说。”

　　斐溪越再次瘫到椅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谢词抬眼瞧他：“生气了？”

　　“没有，”斐溪越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是怕占了你便宜，幸好没有。”

　　谢词说：“恐怕斐先生想得也不止这些。”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啊？”斐溪越站起身，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谢词说，“其实我啊，挺保守的，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约，甚至还有些反感这种行为。既然我们俩什么也没发生，我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已。”

　　谢词小抿了一口咖啡，也跟着起身：“没想到斐先生是一个对待感情如此认真的人，照常来说，和斐先生这样的人谈恋爱，体验度应该十分不错，但是为什么斐先生每一段恋情都不能长久，也是很令人费解。”

　　斐溪越愣住，“砰”的一声拍向桌子，两手撑在那，双眼瞪着谢词，说：“你怎么知道我老是被甩……不是，知道我感情的事！”

　　谢词眨眨眼，说：“您说的啊。”
　　斐溪越脸上渐渐出现扭曲的表情，说：“我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好像能说的都说了吧。”

　　“……”

　　斐溪越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背过身，手指捏着眉间，闭目养神。

　　川子你等着。

　　斐溪越这害羞的反应在谢词看来太过青涩可爱，于是又忍不住多逗弄了几句：“斐先生不用想太多，我们的职业需求，就是倾听和交谈，缓解客人的烦恼，疏解客人的心情。所以斐先生这一类的，我见过太多了。”

　　“只不过……斐先生是我接待的第一位男性顾客，印象难免深刻了一些。斐先生对我说的这些感情经历，可能我过几天就会忘记，几天忘不了几个月会忘，但也有可能……一生难忘。”

　　斐溪越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烧得通红，他说:“你可以不用和我说后半句。”

　　谢词笑了。谢词的眼睛眼尾细长向上微微翘起的桃花眼，所以笑起来时，眼神会带着点狡黠的感觉。这个笑容不是他平时挂在脸上的职业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配上这张漂亮的脸，笑容异常明艳动人，斐溪越看到时，心脏跳动竟有一瞬间漏了一拍。

　　斐溪越轻咳一声，打算此话题就此翻过。他从来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也还好，男子汉大丈夫，被甩再正常不过，被人知道笑笑也不会掉块肉。

　　斐溪越问:“你的姓名是？”最隐秘的情感话题都向人吐露了，再不知道名字总觉得太说不过去。

　　“谢词。”谢词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给他。

　　斐溪越看了一眼，收进口袋里，说：“川子说你是这里的头牌？”可名片上写的是店主。

　　谢词笑道：“他预约的是头牌，但我不是。头牌我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唉……”他故作叹气，“人老色衰，现在我是这的老板。”

　　人老色衰？斐溪越露出像听到天方夜谭时一样的表情，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谢词好几眼，说:“你老吗？明明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啊。”这么年轻就接手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店，真的挺厉害，斐溪越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冒昧地问，斐先生多少岁？”

　　“22。”他才刚毕业回国没几天。

　　谢词故作吃惊道:“那我可比斐先生大上一旬，不瞒您说，我今年32。”

　　“呃……”斐溪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第一次对人类的视觉感官产生怀疑。他开玩笑地想这人可以做朋友，等他上了年纪要好好向他请教一下保养秘诀。

　　斐溪越说:“我真的没看出来，你竟然和我哥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你看起来不知道比他年轻多少倍。”为了向眼前人表达出自己发自肺腑的赞美，斐溪越献祭了自己的大哥，几乎同一时间，坐在办公室里的斐安岩，打了一个喷嚏。

　　谢词闻言垂眸笑了笑，说:“您可真会哄人。”

　　听谢词这么一说，斐溪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羞，他咳咳两声，摸了一下鼻尖，说:“你不需要用‘您’来称呼我，我觉得有些别扭。”

　　“好，”谢词向他走近了一些，微微颔首说，“职业习惯，就按斐先生喜欢的来。”

　　随着谢词的靠近，斐溪越竟有些怂地往后推了一步，不是因为谢词有强大的气场，谢词的气场恰好是温和、毫无攻击性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吸引着人，更确切的说是‘引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对这个人深挖，探究。斐溪越突然有些脑热，那种磁场斐溪越不想承认更不敢去触碰，那是一种莫名的性吸引力。

　　“是谢老板好说话！”斐溪越眼神飘忽着搪塞了一句。

　　就在他眼睛扫向别处的时候，看到了床头边上的落地钟，钟盘上显示的日期让他愕然怔住。7月2号……那昨天岂不是1号？斐溪越大惊失色，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也不为过，他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就开始翻阅通讯记录，十几个红色的未接电话巍然严肃地排列在那里，刚刚只顾着找川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斐溪越眼里生出一股绝望。

　　他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穿鞋，说话的时候连看向谢词都来不及:“我得赶紧走了。”

　　“斐先生有急事？”
　　斐溪越胡乱地踢踢鞋子，边开门边说:“得赶紧回家。”

　　“从左边走，”谢词赶在斐溪越前面出了门，站在昏暗的走廊上，“路有些饶，请斐先生跟着我走。”

　　斐溪越点点头，边走边叫了辆车。

　　夜色虽然24小时营业，但白天特别是上午几乎没有顾客光顾。夜色有十几位服务者，此时店里也没有他们的身影，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补觉。

　　谢词送斐溪越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台前值班。

　　来到大厅门口，谢词问道:“怎么回去？需要我帮忙吗？”

　　斐溪越转着门:“不用，刚叫了车。”

　　谢词感觉到斐溪越是真急，看到他额上都冒了细汗。

　　谢词从踏入这一行后服务从来没有这么周到过，第一次把他的客人送到了门外。

　　两人几句话还没说上，斐溪越叫的车就过来了。斐溪越坐了上去关上了车门。然而车子没有立即发动，过了一会儿车门又突然被打开了，斐溪越探出脑袋，冲着谢词大声说:“谢先生，谢谢你昨晚加今天的照顾！”

　　谢词微笑着说:斐先生，路上小心。”

　　斐溪越撑着门还没有关上，他看着谢词，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还要说点什么但就是想不到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能向谢词挥挥手:“那我走了，再见，谢先生！”终是把车门关上了。

　　谢词一直目送着斐溪越的车，直到车子拐弯消失在他视线之外。他转身走进了“夜色”。
　　经过柜台时，在那值班的年轻男子十分轻佻地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旁嬉笑着说:“呦，上心了？真难得啊。”

　　谢词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抽出来，想了一会儿，脸上出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小朋友挺可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文，虽然前期很正常，但仙女们谨记，这是篇狗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