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凝琰

2、第 2 章

　　02

　　冥室里的人已经散了，魏无羡独自趴在西北角的位置上转着陈情，中央法阵上依然趴着只山鬼。那山鬼浑身毛发，瞪着铜铃似的两只眼睛，一张口便露出獠牙来，若不是曾在夷陵荒山上见过它，一刹那还以为这是他在乱葬岗里炼出来的什么古怪东西。

　　陪蓝忘机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曾翻到一本《楚辞》，《山鬼》那一章除却文采词藻华美外，还配了张山鬼的图，赫然就是个乘猎豹带狸猫身披香草的妙龄女郎，魏无羡险些笑出来，魏无羡指着那书道，“不知谁画的山鬼，漂亮太多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乐得手舞足蹈，蓝忘机淡淡道，“家父青蘅君。”

　　魏无羡一下子噎住了，默默把自己缩起来，抱着书躲到了窗口下。

　　过了许久，蓝忘机才唤道，“魏婴。”

　　魏无羡正拿着笔涂涂画画，听到蓝忘机唤他，便抬起头来，正露出桌上一个图来，纸上是极丑的动物，大眼獠牙，却硬是被魏无羡画出些许呆萌来，彼时蓝景仪也跟着蓝忘机进来抄书，一看这图，顿时“噗”一声笑出来。果不其然看到蓝忘机一瞥，立刻又忍住了。

　　蓝忘机皱着眉，“这什么？”

　　“山鬼。”魏无羡把那张纸递到蓝忘机面前，“夷陵山上我见过的，这才是真山鬼，别被前人写的东西骗了。”

　　蓝忘机慢慢接过图纸，似是对这东西有些不忍直视，但还是吹了吹，夹进那本《楚辞》里。

　　眼下夷陵老祖就对着这家伙大眼瞪小眼，叹了口气。好在他不用再叹气，冥室外就有人过来了。

　　“魏前辈，含光君唤您用饭了。”思追行礼道，“这边就让我和景仪先看着。”

　　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好说好说，有事找我。”

　　眼见着魏无羡一溜烟跑了，景仪有些震惊，半晌才问到，“这……就这样？”

　　思追叹了口气，“冥室门关着，山鬼又走不了，先这样吧。”

　　初春的正午阳光还不是很强，云深不知处立于中，云雾掩去了响晴与浓烈，唯独日光下澈时有卷云缱绻印下的朦胧弄影。魏无羡回头看了一眼冥室，不紧不慢地往静室走去。

　　眼下已过了用饭的点，蓝忘机显然已经吃过了，正借着午后难得安静的时光读着本书，修长指尖划过纸页。魏无羡悄悄溜进来，从身后一把捂住了蓝忘机的眼睛，喊道，“盗窃！”

　　蓝忘机沉默了一下，拍拍他的手，魏无羡往他身边一坐，抱住他的胳膊，“蓝二哥哥，你应该有点反应啊。”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盗窃需要有什么反应。魏无羡乐道，“我偷东西，你应该喊抓贼；我要跑，你就抓我嘛。”

　　话音刚落，魏无羡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落到蓝忘机怀里，而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则低下头贴近了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抓贼。”

　　魏无羡闷声笑了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唇便咬住了那人的，分不清吮吸或者缠绵，纠缠许久，两人才分开，蓝忘机拍拍他的胳膊，“去用饭。”

　　魏无羡午饭过后总会睡上一个时辰，蓝忘机没有午睡习惯，便继续批改相柳一事的夜猎笔记，魏无羡刚放下碗筷，就见蓝忘机皱起眉头。这下便自然而然扑到他身边躺下，随手抓过来一本。

　　用词流畅，语句通顺，也就是有些许错别字。魏无羡翻了翻，这是蓝景仪交上来的，这孩子进步颇大，隐隐有与思追齐平的势头，却不知他蓝二哥哥为何不爽。

　　蓝忘机什么都没说，递给他另一本来。魏无羡刚看了几行，“噗”一声大笑了出来。

　　“轻点声。”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笔，似乎在问他怎么办。

　　手里的这本便是蓝家旁支的孩子蓝景修的夜猎笔记，字写得蛮漂亮，就是内容与蓝景仪如出一辙，更可笑的是，连错别字都一模一样。

　　好大的胆子，都学会抄笔记了！

　　魏无羡扑在塌上捶着，笑得直打滚，想来这该是那蓝景修初出茅庐从未写过夜猎笔记，直接借了景仪的抄了来，被含光君批到了。

　　等他终于笑够了才抬起眼睛看着这位含光君，心说这两个孩子估计逃不掉一场罚。

　　果然，含光君丹唇微启，“蓝景修罚一个时辰倒立，笔记重写。景仪……”

　　“景仪先问问吧。”魏无羡打断道。

　　蓝景修年岁甚小，蓝家年满十三岁才允许出门跟随夜猎，他也是第一次跟着思追他们出来，夜猎笔记未必就是蓝景仪叫他抄的。平时所有笔记都交到兰室，怕是自己随便取了一本借看，然后一字一句抄下来交上了。

　　“云深不知处禁抄袭。”蓝忘机从魏无羡手里拿过笔记，一本一本整理好，最上面两本，正是景仪和景修的。

　　魏无羡把脸蒙在枕头里，发出闷闷的笑声，见蓝二公子冷着脸，怕是要出去掌罚。一打滚，捞过被子蒙头睡下了，一夜未眠，他可撑不住困意去看挨打现场，一合上眼睛，魏无羡就梦周公下棋去了。

　　梦里周公耍赖，将地图当做棋盘，一个黑子按在天元上，魏无羡大怒，却一眼瞥到天元之上，乃是洛阳。

　　天下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