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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离情杳 ...

  •   月华如水,凉凉铺满陋室。一灯如豆,二人据案对守。姜信屏执铜扦剔灯花,火光映着杨谌决垂首读书的面容,隆准在脸颊投下乌浓暗影,一缕散发垂在象牙般光洁的前额,唇抿作一线,羽睫轻颤,眸光凝聚,倒是难得的宁静认真。
      姜信屏不由失笑:“这当口倒想起用功了,读的甚么?”
      杨谌决一手支颐,将书页翻与他看,其上文字与汉文不尽相同,也能猜得八/九不离,且多有图示,竟似是东瀛医书。
      姜信屏正自纳罕,杨谌决已抛下书卷起身,拥着他往塌边走去,“你不是说头痛么,我好不容易向东瀛人要了本医术,来,针灸。”
      姜信屏恍然,啼笑皆非道:“怪道你攒恁多银针,我还道你要行巫蛊术。”他方沐浴毕,未着外袍,杨谌决便即为他卷起袖管,便要施针,一幅煞有介事的样子。
      姜信屏哂道:“岂敢劳动郡王纡尊降贵,行此贱役。”杨谌决拈起一支针,笑道:“你能侍候我,我怎么不能侍候你。”
      姜信屏见他来势汹汹,盯着聚敛银光的针头,不由一阵发怵:“慢着!还是莫裹乱了,怕教你这庸医医坏。”
      杨谌决皱眉道:“你放心,可是怕痛?那便按跷罢。左不过是寒气侵体,总要导引出来,才能断了病根。”到底劝得姜信屏勉强应承,扶他枕在自己膝上。他手法极不熟练,还一壁翻着医术对照。
      姜信屏知他一知半解,嘲道:“你穴位按对了吗?”杨谌决捧起书卷与他看:“应当无错罢。”
      他无意间手下重了些,姜信屏立即闷哼一声,杨谌决会错意,期待问道:“舒服吗?”
      姜信屏饱受折磨,有气无力地怒道:“舒服个头!你按自己试试。”
      杨谌决纳罕,喃喃自语道:“不应当啊……”说着便去褪他的鞋袜,姜信屏一惊道:“作甚么?”
      杨谌决动作未停,“试试足穴。”姜信屏目色狐疑,杨谌决已转身去床尾,将他冰冷赤/裸的双足握在手中。
      修长白皙的素足透着淡青脉管,如蕴藏玉髓的荆山美玉削成。烛光如丹砂聚敛在洁白的足弓处,如玉光华流转出缠绵蕴藉的意味,绘事而后素。
      杨谌决看得微微晕眩,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手法轻柔地按捏着,含混笑道:“伺候得不舒服,我可用心学,卖力侍候,卿卿满意为止。”说着捧着足踝,情动地俯首吻上去。
      姜信屏惊异之下欲抽足,反被他握得更紧,唇舌一寸寸舐过,酥痒感顺着经络直抵肩颈,他不禁轻呼一声,足尖蜷屈,半边身子都麻了,面上红晕更甚。
      杨谌决爱不释手,直勾勾盯着足趺染了胭脂色的肌肤,低声笑道:“我想到一句诗――”姜信屏知他也无甚么正经下文,忍无可忍抢道:“闭嘴,不许说!”
      杨谌决打趣道:“准你学富五车,就不准我也满腹经纶?”姜信屏咬牙道:“你是满腹淫诗。”
      “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愿在丝而为履,同素足以周旋。”杨谌决一壁爱抚,一壁启唇,含笑打量他。姜信屏又上他的当,只觉面如火烧,别过脸去,“无耻,道甚么按跷,分明借由来龌龊。”(1)
      “好了,不闹你了。”杨谌决凑近他耳侧,温热的鼻息喷上去,“时辰不早了,我们歇下罢。”烛火哔剥,烧得几乎刺痛目眩,更漏声声如促,罗帐散下,遮蔽一方旖旎天地。
      绵密的亲吻中,目光交错,仿佛闲看早春轻寒南枝花醒,踏过春潮带雨乍暖还寒,历尽杏花遇霖浊酒遇歌,恍如抵达如梦暖春,顷刻四时,却是长诀。
      二人都喘息急促,姜信屏灵台已是一片浑沌,环在杨谌决背脊的双手滑至他腰间,哆嗦着去解衣带,却不得要领,弄得一片凌乱。杨谌决捉住他的手轻促狭道:“这般性急?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
      宫绦、缎带与衣物倏忽丢弃了满地,杨谌决布满薄茧的双手抚过素缎般光滑柔润的躯体,强烈的爱意激荡,他埋首侍弄,引得他重重喘息。
      及至如临悬崖的晕眩时,姜信屏仍忍不住惊惧战栗,浑身如弓弦般紧绷起来。杨谌决爱怜地柔声道:“别怕。”分明二人都紧张极了,他勉力压抑着渴求,细致入微地温存。
      契合的一瞬,双方都微微失神,那样的炽烈销魂,天地都化在方寸之间,仿佛他们已经如此过千百遍,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姜信屏只觉自己像被张作满月的弓,一任拨弦驾驭,又似任由作绘的素匹,一丝清明都挽不住,只得全然交付执弓笔之人。滚滚浪潮游弋体内,涌至咽喉时只是溢出来一些无意义的音节,他惊异这般甜腻软弱的声音怎会是自己的。
      偏偏杨谌决紧拥的力度仿佛要将他揉入体内,最后整副躯体都轻盈渺茫,骨肉都不复存在,只是一片沾湿了水的羽毛,柔顺贴合着他,被一次次送上激流摇荡,及至顶端时,眼前遽然炸开一蓬白光,他脱力倒在杨谌决怀中。
      缱绻如醉,欢情似火,帐外冰天雪地,帐内万物春融。
      不知过了多久,颠倒的神魂终于归位。疯狂过后,二人筋疲力竭,却兀自没有睡意,只是交颈而眠,喁喁低语。
      杨谌决凝视着姜信屏的面庞,一声轻笑。姜信屏抚着他洇透汗水、湿浸浸的鬓发,“笑甚么?”他兀自抿唇,“不说,你又要笑我傻。”
      姜信屏不以为然道:“不说便罢。”
      “鸾奴,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杨谌决方历情/事的嗓音微微沙哑,叹息道,“真好……我真快活。”
      姜信屏果然一哂:“真傻。”
      半晌又抿唇道:“我也是。”
      杨谌决恍惚省起他们今岁都满二十了,竟是蹉跎了这样久,才终于心意相通,魂梦化真,却又要分离。他所祈盼的相依相随,原是无力企及的。
      一生太长,只争朝夕。
      他把玩着姜信屏的一绺乌发,怔怔孰视他的面庞。平日满嘴跑马惯了,如今一句山盟海誓的许诺都觉太过沉重,说不出口。最终只是一句:“你要好好的。”
      好好的等着我,必会再见。
      姜信屏的眸中甜蜜得俨如酸涩、恍若绝望,半晌轻声道:“君其行矣。”(2)
      他们无言相望,似以目光将彼此容颜镌刻在脑海中。一片柔软静谧中,万般柔情缠绵。一俟四目相交,便口唇相接,紧拥着不停亲吻。
      姜信屏隐约想着,什么时候会厌倦呢,他先厌倦还是他?
      朦胧中不知更漏敲了几回,天色薄明时,淡淡曦光洒入。他缓缓醒转,伸手至身畔,余温犹在,人已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离情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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