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噬言【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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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是送公主一件礼物。”见她没露出任何感兴趣的神色，术师只能自己说下去，“是一句灵言。能让任何心中想的都变成现实的灵言。”
瑞乐对他无任何好感，轻蔑地哼出一句：“那我心中想让谁去死，那人真的就能立刻死去么？”
“我的咒术无法助人害人。”术师露出认真的表情，他走近了瑞乐，面色流露的真诚和郑重让瑞乐觉得他并不是开玩笑，“若是害人不仅会失效而且还会反噬到施咒人身上。我送你的这句灵言能帮你达成一切好的愿望。如果你疑惑想探求答案，如果你迷惘想寻求方向，这句灵言都能帮你办到。”
“甚至，它能让一个男子爱上你。”
这句话最具魔力，瑞乐不在意的脸上忽然有了兴致。
“此话当真？”她问， “那怎样证明那句灵言已经实现？是否会有预兆？”
“你会做一个吉梦，第二日曙光洒下之时，你便知它已经来临。”
“有何仪式？”
“例如，”术师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他闻到了不远处飘来的甜香味，“你可以将它下到一碗甜羹里，让她喝下去；你也可以将灵言放在对方使用的一件器物上，她一碰到它，就开始施咒。言虚幻无法捕捉，你还可以同样将它下在无形的事物之上。”
瑞乐了然点头。她心中已有了想法。
术师眯起眼睛，似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我只想知道她是人是妖。”瑞乐被瞧得不舒服，脱口而出。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像是在狡辩。
“知道又如何？”
“是妖，则人人见而诛之。”
“她心地善良”
瑞乐又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么公主，如果她是人，你岂不是浪费了一个心愿？”
“她不可能不是妖！”
“只因她看穿了你一切害人的伎俩？”
瑞乐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那么你可曾怕我？我躲过的陷害比她多得多。”
“当然害怕。”瑞乐对上他的双眼，“你和我初次见你时容颜一模一样，甚至我母亲也曾告诉过我，你的容颜好像不会变老一样。你只不会害人，其他与妖无异。这让我害怕。”
“我既不会害人为何你会害怕？”
术师没有得到回答，瑞乐沉默了。他似乎是轻叹了一声，道：“说出你的灵言吧，公主，你要用得谨慎，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
“术师是不放心我害人？”
“我只担心公主会被咒术反噬。”
“好，”瑞乐扬起脸，对着他，一字一句，“我只希望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术师只不语。
世以为只有从口中说出方可称之为“言”，需有声音的凭证，在耳边留下印迹。口中发出的声音，可以欺人与自欺，心中寂静沉默的所想，才是最真实的言。
术师作揖，只留下他的式神，提前离开了这里。
“我只希望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没有任何字句带有恶意，她以为她已经绝对谨慎，用她的小聪明确保万无一失，两全其美。然而心中所想的呢？
我希望她是妖。
我希望她是人人见而诛之的妖。
咒为妖。
咒诛杀。
堂皇的声音也无法掩盖言中隐藏的恶意，即便有时连自己也未觉察。
她原本可以用这句万能的灵言让她所爱的男子也爱上她，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只是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
瑞乐将咒术下到甜羹的香味里，就算青素不喝，只要闻到就会中咒，不知不觉，毫无声息，连躲避的法子也没有。
她一直都是聪明过人的。
【9】
瑞乐是怎么消失不见的？这是个巨大的谜。
那夜瑞乐做了一个吉梦，梦里金色的莲花缓缓绽放，霓裳羽衣的仙子飘然而来。
醒后，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打开房门，清晨的阳光斜斜落在她脸上，一阵暖意传来。
接下来只需等待心愿成真。
她却见一女子好端端站在晨光中，与她的意中人相依在一起。瑞乐狠狠咬唇，心中掀起对青素和那术师的恨，什么能实现一切心愿的灵言！骗子！
但她也听闻过不少关于那术师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奇闻，于是心下里还是心存期待。可能是时间未到而已，她安慰自己，这个心愿不是一下子就能实现的，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对，再多等一等，再多等等就能看到她期待的结果了。
可是宫中来接她的轿子已到，她虽是这府中未来的女主人，但毕竟未出阁，不能在别人家里住太多时日，免得遭人话柄。
她只能心怀不甘，无限留恋地，用恶毒又得意的目光，长长地瞥了青素一眼，怀着不能目睹那精彩一刻的失落和即将迎来胜利荣耀的狂喜，梳洗打扮之后，踏上归程。
然而。
一日，又一日，再一日……
瑞乐百般焦灼的期待，依旧没有收到回音——她在宁府收买的丫鬟始终没有送来让她高兴的信息。
指婚的圣旨已经拟好，昭告天下她盛大的婚期。
然而她心里的刺一日不除，就会一日一日扎得她自己生疼。
依旧是一日，再一日……
她终于忍不住再去宁府，青素依旧完好地于观天白日之下，那一刻她只觉得脑中轰然，头痛欲裂，差点眼前一黑踉跄倒地。
回宫之后的瑞乐忽然就病了，一病不起。连最厉害的术师也对付不了，她已经毫无办法。
贴身丫鬟每日小心谨慎服侍，某日进来却觉房内寂静无任何声息，她唤了几声依旧没得到回应。然后她小心翼翼掀开帘子，忽见一条金色小蛇从被褥中探出尖细的脑袋，“嘶嘶”吐着信子从床沿而下，腹部贴地蜿蜒爬行，金色的鳞片泛着冷光。
丫鬟吓得一声尖叫后跑出房门，与别人一道回来时却已没了任何踪迹，没有蛇，更没有瑞乐。
【10】
术师在听到公主失踪的消息后只能无声叹息，那一日他其实并未履行约定。
最后的时刻他收回了那句有求必应的灵言，随手让它像被风刮走的树叶一样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它飘落在某人的肩膀上，又或许有人捡到了它，促成了另一个故事的开端，发展，高潮或是结局。
但，即使没有咒术反噬，嫉妒之毒终究害了她，为她招来了祸害，化身为蛇。
公主失踪，婚约最后也只能作罢。
青素长长嘘出一口气，她终于功德圆满，得偿所愿。如今她可以以“人”的身份与她所爱的男子厮守一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然而一年之后的某天，年轻的贵族女子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笑着与老夫人一同至宁府的后花园赏花。青素朝笑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只一眼，就对上了那女子桃花般娇艳的脸庞——隔着远远的距离，向青素瞟来了，长长的，深深的一瞥。
凌霄站在女子身旁，微笑着也向她的方向看去，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似乎是折射了一部分阳光的璀璨，却不再如以前那般明亮，好像被蒙了擦不去的灰，混混沌沌。
目光在青素身上停留着，然而当女子往别处去，他也和众人一样，转过了身。
青素僵直了身体，一动也动不了，就好像脚下长出了又长又韧的荆棘，蔓藤一样紧紧缠住她的脚，她的腿，乃至她的全身。
疯狂地滋长着，几乎要将她整个包裹。
那比名叫“嫉妒”的毒草还要复杂、还要强烈，让她又恨又痛的，不知名的荆棘。
END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噬言【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