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猫后和死对头he了》枝剪月

57、以前

　　等下一秒，眼前景象一变，顾长予终于知道陆均之前所说御寒的功效了。

　　共长生只有冬季，望眼过去都是苍白的雪，偏偏四处种着红梅，白与红交相辉映，空山积雪，梅落有香。
　　除去四周堆积的雪，顾长予二人此刻站在一淡松烟色长廊之中，木雕的栏，琉璃的瓦，蜿蜒盘升，纵横交错。

　　顾长予问：“这些雪是天然的吗？”
　　自己居然感觉不到幻境的存在。

　　“是”，陆均解释道，“你还记得青乙镇秘境中的石犀吗，受珚玉影响当时到处都是乱石，这阵法之中有不少东西，所以共长生也是如此。”

　　顾长予：“原来如此，不过怪好看的。”

　　陆均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经过苍崖那些不出山的前辈推测演算，阵法中的这些东西又被放在了不同的地方，它们之间相互影响，最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长予：“那我们这次要把珚玉放在哪？”

　　陆均：“西侧。”

　　*

　　二人在长廊中走着，脚踩在木板上回传出柔和且略带回响的咔嗒声，这是此间唯一的声响。

　　他们向西走，顾长予慢慢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顾长予问：“你之前说常与心魔为伴，多练习可以掌握对付心魔的方式，这需要怎么练习？”

　　顾长予心想：说不定哪天还真遇到了呢，自己先预习预习一下。

　　但陆均道：“不必。”

　　陆均：“练习只能让自己习惯，是对付而不是化解。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一件事物往往习惯就好，但对于一般修行来说，练习只是下策中的下策。”

　　顾长予一愣：“此话怎讲？”

　　陆均：“心魔是把内心的欲望和情绪放大，大到对身心产生影响，阻碍修行和修炼的地步，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不能感悟，严重一点便退化成魔，练习只能减少它对生活的影响，而不能彻底消除，你仍然还站在悬崖的边缘。”
　　他语气一顿：“但如果只是减少影响，放任其发展，总有一天会到达极限。”

　　“咔擦。”
　　他们说话间，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传来，大约是哪个枝头堆积的雪太多，压断了枝头，积压的雪又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刚好顾长予站在雪落的那侧，不少雪花沾在了他的睫毛上，亮晶晶的。

　　但顾长予向来不拘小节，他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走完的最后七级？”

　　陆均道：“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顾长予：“一口气走下来的？”

　　陆均：“差不多。”

　　顾长予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没有心魔尚且不想走第二次，头晕目眩的感觉偶尔还会缠绕着自己，陆均居然能一口气把它走完，怪不得宋书柏说他是天才，年少拯救苍崖于危机之时。

　　陆均只道：“习惯就好。”

　　等等，顾长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宋书柏当时还说【说到底那个时候他还是太小了】

　　顾长予问道：“你那个时候几岁？”

　　陆均视线从不远处落回了顾长予身上，看着对方发间雪花闪着细碎的光，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回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长予：“我有些好奇。”

　　“西侧到了。”但陆均的声音突然传来。

　　顾长予随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积雪之中空出了一块被冰冻的湖水，在湖水的最边缘居然开着一朵白莲。
　　陆均：“把珚玉放在莲心即可，之后我们便可以离开——”

　　“至于那个时候我几岁……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不太记得清了。”

　　眼前的景色虽然能称得上瑰丽，但顾长予无暇欣赏，这件事他还是想弄明白，他追问道：“大致说个范围就行……早就听说师尊年少时便才华横溢，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有多厉害，让我长长见识。”

　　“真想知道？”
　　“真的。”

　　陆均：“九岁，或者十岁。”

　　果然。
　　即使知道“那个时候他太小了”，顾长予还是有些微征。

　　陆均问：“珚玉在这，你要去放吗？”

　　按照平时，顾长予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抢着这种活计干，他向来喜欢新奇的玩意，但此刻他站在原地，把陆均的上一句话放在舌尖又咀嚼了一遍。
　　如果陆均是十七岁或者十六岁做到的，顾长予可能会冷冷一哼，别扭地夸他句算个天才，但如果是这个年龄，这和天不天才的已经没有关系了，顾长予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也就是最多十岁，陆均就能够克制心魔，忍受住了痛苦，摆脱最后上百年没人通过的七道考验……就因为习惯了和多练习？
　　那是怎样的练习？

　　顾长予不忍多想……他莫名的有些心疼。

　　但陆均神色如常，仿佛当事人不是自己，他端详了顾长予片刻，终于问道：“在想什么呢？”

　　顾长予总不可能说自己在心疼，他胡乱说道：“没什么。珚玉在这是吗，我去放吧。”
　　随后思绪杂乱地走到白莲的面前，在珚玉接触到莲心的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不想让我学共长生的功法是有原因的？”

　　陆均刚要开口，下一秒却突然出现了异动。
　　先是冰封的湖面出现了龟裂，一开始是细如发丝的裂痕，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扩大，伴随着几乎能听见的吱嘎声，到最后整个湖面的冰都融化了，露出了平静的水面，唯有一隅的莲花还在轻轻摇曳。
　　不知是不是人的错觉，湖边的积雪也略微少了一些。

　　与此同时，顾长予感觉到有一股很温和的气流环绕在自己的周围，他一开始有些疑惑，之后暗叫不好。
　　不知这珚玉和共长生之间发生了什么，顾长予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伪装正在逐渐消失，这股气流把鲛人血珠和那位半归隐好友掩盖住的气息重新抽丝剥茧了出来，如果再这样下去陆均迟早要发现不对劲。

　　这阵法居然有这种作用吗？！

　　顾长予刚想逃，但是身上的那颗血珠在气流中逐渐消磨变小，直到后来越来越小，最后消散成一股薄烟，呜咽地散去。
　　“秦余”这个身份维持不下去了。
　　事发太突然了，顾长予来不及反应，甚至还没有空隙变回猫。

　　糟糕。
　　偏偏因为放珚玉的缘故，陆均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顾长予就突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
　　顾长予一时尴尬极了，怎么在陆均面前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应该如何解释这个现状呢，他不停地在想办法，但脑子和行为不受自己控制，最后甚至轻轻“喵”了一声。

　　陆均：“喵？”

　　糟糕，这是职业病啊。
　　这下更加尴尬了。

　　顾长予头昏脑胀，不敢看陆均的神色。
　　谁家的大弟子由猫变成人已经够吃一壶了，更何况他这种变人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最后成买一送三的特殊情况，陆均没直接动手打人都算他品格高尚。
　　顾长予张了张口想解释，但眼下这个状态不是他想解释就能解释得了的。

　　顾长予十分慌乱，倒是陆均不动如山，端端正正开口道：“顾长老。”
　　那平稳温和的声音一如寻常，让顾长予不得不抬起头来，用余光微微扫了一眼对方，最后心虚地回应：“陆长老。”

　　末了顾长予补充：“我可以解释。”

　　再末了还未等对方开口，顾长予就接着说道：“情况是这样的，如今妖修并不常见，那天被你捡了之后我担心自己身份暴露，就胡乱又捏了一道身份，毕竟将心比心，你要是一个妖修被我捡，也不希望我知道是你吧——”
　　“后来有很多次我都想找机会来澄清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找到，然后再一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顾长予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边说还边用余光偷看陆均的反应，他本以为对方会大发雷霆，但和想象中的不同，陆均异常地平静。

　　平静？
　　顾长予有些拿不准这是什么态度。

　　顾长予开始琢磨，难道是物极必反气极反笑暴风雨前的平静？
　　糟糕，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词啊。

　　陆均只道：“原来如此。”

　　顾长予于是接着说：“毕竟我算是欺骗了陆长老，如果陆长老心里不舒服，我可以尽力做些补偿，什么补偿都可以。”

　　陆均问：“什么补偿都可以？”

　　顾长予：“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均垂了下眼，眼底明晦不定，却道：“不必了。”

　　嗯？
　　陆均的语气还是不急不缓，根据顾长予这段时间的了解，对方好像没有在生气。
　　在顾长予的印象中对方脾气的确很好，即使在危险的时刻也能掌握大局，云淡风轻，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自己这点“事故”应该不算什么……
　　吧？

　　想到这，顾长予大着胆子抬头看他，陆均好像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一丝的波动，眼中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愤怒，顾长予甚至在对方平静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平静？
　　也许是顾长予的大脑飞速转动了这么久，他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抓住了一丝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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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入阵法之时，陆均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青乙镇秘境中的石犀吗，受珚玉影响当时到处都是乱石，这阵法之中有不少东西，所以共长生也是如此】
　　顾长予本以为对方只是随意一提，但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那道意味深长眼神的含义。

　　乱作一团的顾长予终于冷静了下来，问：“陆长老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秦余”并没有和陆均一起去过青乙镇，去青乙和秘境用的本来就是顾长予这个身份，只是因为都是顾长予的记忆，再加上那段时间身份变动得频繁，一下子就被陆均试了出来。
　　当一个人早已知晓真相，才会在真相揭露之时如此平静。

　　果然，陆均道：“是。”

　　顾长予又问：“什么时候？在共长生，还是在这以前？”
　　他心想：若是在共长生之后，那么自己该跪着就接着跪，陆均让他怎么跪他就怎么跪，但如果是在这以前——
　　但若在这以前……顾长予一下子没了主意，那陆均是何时发现的，态度怎么没有转变，自己又怎么没有察觉到呢？

　　还未等顾长予想好对策，陆均的声音再次响起，神色莫明。
　　陆均：“以前。”

　　陆均的唇角微勾。
　　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