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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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出甬道的清源子一低头，只见一抹剑尖从自己的右肩膀头刺出。
随即一阵剧痛袭来，清源子瞬时明了——虽然刺偏了，但他的师父确实出剑刺伤了他！他的师父确实想杀了他！
清源子素来对重真子十分恐惧，可蝼蚁尚且偷生，此时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制住了以往的恐惧，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重真子的出剑速度的他一咬牙，转身向重真子扑过去，与自己的师父纠缠扭打了起来。
清源子的反身出乎重真子的意料，猝不及防，竟然被清源子死死抱住。
重真子剑法还有几分火候，但近身缠斗却真的不济，清源子又是濒死求生的发狠劲儿，一时间竟真让他给缠住了，二人扭打了半响。向来畏惧自己的废物徒弟此时状若疯虎，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重真子本就已经有些失常的神智更加癫狂了起来，用上内劲儿发了狠，不一会儿清源子便被他掐住脖子，直直地摔向石门的方向，然后迅速补了一剑，穿胸透腹。
一腔鲜血喷涌，清源子呻吟半响，最后断了气了。
被弄了一头一脸的鲜血的重真子此时似乎清醒了些，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清源子，脑中混乱异常，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凉。
当年蒙古大军火烧重阳宫，全真教四散入江湖各处，后来风头过了，元朝对于宗教又没什么管束的意识，丘处机又曾经向成吉思汗“传教”，蒙古王公里中有些信奉道教的在后来在斗争中上位了，所以就又有部分全真弟子回到钟南山重修重阳宫，传承道统。
重阳宫也曾一时香火鼎盛，只是后代弟子不肖，几经波折，终究慢慢地衰弱下来，道统也没有传下来，到了重真子这代，连心法口诀都失却了，身上就只剩师父临死之前传功于他的真气内力。
想起师父来，重阳子双目涌泪，心中满腔愤懑地想：师父，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您临终之时将真气渡给了我，更是不顾师门祖训，将古墓的辛秘也告知于我，可惜弟子无用，忙活了一辈子，依旧一事无成，难以延续门派道统……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清源子的尸体，当初收这个孤儿做徒弟也只是想着添个可以帮自己干活儿的苦力，但这么多年养下来，到底还是有感情了，哪怕这个徒弟心中嫌弃自己嫌弃重阳宫，此时一生期望破灭，亲手把他宰了，方才神志不清时还不觉得，此时回神了，便开始觉得痛楚。但难受了一会儿，又升起满腔愤懑，心道：若不是你愚蠢又短视，背弃师长，我又怎会杀了你？可随即又想，也怪不得徒弟短视又愚蠢，他一辈子没见过上乘武学，不知道出人头地做人上人是什么滋味儿，自然只能见到碗里的这点儿东西了。
重真子多年以来受尽各种白眼，枉自心有冲天之志，却一直落魄潦倒，之所以没有自暴自弃，是因为心中还怀着一个指望——进古墓，拿到绝世武功秘籍。
此时指望破灭，神智癫狂，思绪万千，难免忽喜忽悲，忽怒忽怨。
最后，已经濒临走火入魔的重真子控制不住地向墙上狠狠拍了一掌，心如死灰地想：若是如此结局，我活着又有何意？
然而正是这一掌，正正好好将石门和石壁之间那层石制的门框给震掉了。
重真子先是一愣，仔细一打量，大喜过望——原来爆炸虽然没有炸穿石壁，也没有炸穿石门，却把两者中间的石制门框给炸松了，方才重真子与清源子扭打之间，清源子被甩在石门上，已经把炸松了的门框撞得摇晃了，此时，重真子用力一拍，门框就掉了，露出一个半尺大小的长方形的缝隙。
绝处逢生。
这种感觉虽然是让人五味杂陈，却也足以把神智濒临崩溃的重真子的理智拉回来。
“清醒”了的重真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清源子，心中叹息了一声，想：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着下手了……阴差阳错……傻徒儿，要怨也只能怨你命不好吧。
这么想着，看着徒弟扭着身子倒毙在地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便伸手想给整理下，最起码别这么狼狈模样，好歹衣衫齐整些……结果刚一动手，竟然有块大约二两重的银子从清源子的怀里掉了出来。
碎银的成色显然不错，色泽很亮……仔细看那显然是用钳子从更大块的银子上夹下来的，边缘的豁口看着很眼熟……
这不就和那个富家小子投宿时给的那块三两重的银子豁口对得上吗！？三两的那块突出来一个“圆肚”，傻徒弟怀里掉出来的这块凹下去一个“坑”，这个蠢徒弟说那小子给了三两，现在看来，明明是给了五两！让这个欺师灭祖的蠢货自己污下了二两！
重真子大怒，方才宰了清源子的那点儿后悔和愧疚瞬时烟消云散，也不帮徒弟整理尸首了，抬起腿来一脚把清源子的尸身踹出去老远，心中怒道：这小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以前不知道还干过多少次呢！出去给人家做法事、看风水收回来的钱，不知道自己密下多少呢！
越想越怒，方才的那点儿伤感情绪被愤怒冲得一干二净，气呼呼地原地转了几圈，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重真子才止了怒气，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东西，点了个蜡烛，从缝隙间向古墓里探过去，想试探下里面的空气是否能让人呼吸。
在蜡烛点亮的那一刻，一张干枯的骷髅人脸进入眼帘，正趴在那个缝隙处，盯着重真子，微笑着。
重真子“嗷”地一声就把手里的蜡烛扔了。
甬道里虽然有事先放置的火把，但还是十分昏暗，重真子连滚带爬的往后挪，好不容远离了石门的方向，见到石门里面的“骷髅僵尸”没有“追”出来，方才定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理智压倒恐惧的重真子忍住颤抖，又点了一根蜡烛，仔细一照，只见石门缝隙里那张骷髅人脸上还保留有大部分的皮肉，半乌黑干枯地贴在骨头上，黑洞洞的眼眶，正“盯”着重真子。
重真子打了一个寒颤，好在这回手里的蜡烛没掉，所以他打着颤儿将蜡烛上下移动，仔细去观察这具趴在缝隙口的女尸。
是的，吓得重真子快尿了的骷髅人脸显然“长”在一具尸体上，一具女尸上。
虽然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但是头顶还是有着不少头发没腐烂掉，这些没有腐烂的头发上插着一只梅花纹样的银簪，可能生前用来挽发用的，并没有腐烂。
女尸身上的衣服也还大概完好，上身着泥金色缎面菊纹圆领褙子，下着黑褐色马面裙。
用梅花纹样的簪子挽发，又着裙装，自然只能是女子。
拿起扔在一旁的宝剑，捅了捅，已经成了干尸的骷髅女应声而倒，哗啦啦地骨头摔了一地，让出了一个缝隙。
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重真子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这具尸体怎么会趴在石门的缝隙口上？
凌婉刻在石壁上的文字，重真子早唐清宇十几年前就阅读过，加之重阳宫祖上和古墓派的渊源，自然不难梳理出到古墓派自兴至灭的种种旧事，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打进古墓的主意——以他此时拳脚，哪里是传承未绝的古墓传人的对手。
此时见到这具体态奇怪的女尸，重真子心中疑惑，反复思来想去，忽地明了了，仰头哈哈哈大笑三声，道：“善人之愚！善人之愚啊！”
他本是穷苦人家出身，机缘巧合拜入重阳宫，已是他一生难得的机遇，原本有幸得窥人上人的生活，目睹绝世高手的威风，但看到了“吃不到”，比没看到过还要让人心痒，守着古墓这个“宝藏”机缘，又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久而久之，心态难免扭曲，对世间那些出身名门世家又或者生来运气被收为大门大派弟子的人，就尤其的嫉恨，看不得人家风光，见到人家倒霉就格外的开心。
大笑过后，重真子自觉胸中生出一腔“豪气”来，有了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自信了，所以直直迈步从那个门框的缝隙里往里面钻去。
半尺多的缝隙，不算宽，好在重真子也不胖，倒也能钻得过去，只是身材窄小的地方钻的轻松，比如头颅，能自由灵活地在缝隙里来回转，胸腔进去的也轻松，但肉多且宽的地方，比如臀腹，就卡出了，有些动弹不得，重真子正努力地吸气缩腹，并且调整角度，试图把身体最肥的一块也顺利“通关”了。
然而，就在此时，在昏暗的甬道里，一声轻笑响起。
重真子又一个激灵，迅速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动作太急，以至于在被炸得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蹭掉了一层血皮。
空无一人。
但重真子还是觉得发毛。
不能怪重真子觉得发毛。
他正要进入一座很可能把人活活闷死在里面过的古墓，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外面的甬道里，他刚刚亲手杀死的徒弟的尸体还横陈于前，更别说前一天他抛尸在甬道里的相好的阿秀，还有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来借宿的奶娃娃。
即便做这些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但心底里，尤其在此时此地，还是会有些发毛的。
这是人对未知，也许可以说是对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鬼神”，本能的畏惧。
重真子额头冒汗，盯着甬道来处看了半响，没发现半个人影。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重真子开始怀疑刚才听到的那声轻笑是他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了，有些害怕犹豫，但也不能就为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的笑声，就这么傻愣着盯着甬道不动地方吧，他还卡在缝隙里没钻进去呢！
就在重真子开始再次使劲儿想继续往古墓里钻的时候，又是一声轻笑。
这次重真子确定他听清楚了，惊得骤然转头，却正对上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这张脸很美，真的很美，但是再美重真子都欣赏不来，因为这张脸不仅美，还熟悉！
他熟悉，他当然熟悉，这就是他昨天亲手杀了的那个来投宿的富家子的脸！
那个富家子死了，死得透透得了，他十分确定。
死了，又出现在自己眼前，那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魂飞魄散，极致的惊恐让重真子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并且习惯性地想要去摸腰间的宝剑，但是他忘了此时他正卡在石壁的缝隙里，宝剑也没挂在腰间，所以他在身上擦出了一道道的伤口却还依旧卡在石缝里。
唐清宇笑了，轻笑，再然后，重真子只觉喉头一凉，整个人便闷得喘不过气来，拼了命地伸舌头呼吸也还是喘不过气起来。
眼冒金星，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富家子整个人都在发光，一堆堆诡异的“字符”在这个人皮肉里飞速地游走旋转着，又或者说，这个人本身就是由这堆快速旋转游走着的字符勾勒填充起来的。
人难道不是血肉骨骼填充构建的吗？
人怎么能是“字符”构建的呢？
可惜重真子来不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于他连眼前所见的如此诡异的一幕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都搞不清楚，因为他快死了，快死的人出现幻觉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一个呼吸间，重真子掐着喉咙的手软了下来，就着这个卡在石门缝儿里的姿势，他断气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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