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失踪 ...
-
安妮所见到的少年达西，已经初具她多年以前读到的多年以后的青年达西的雏形，不过，作为进化版，与究极版比起来还是有着相当显著的差距的。
换言之，年少清俊的达西虽然已经很傲慢也很敏锐了，能够看穿和无视一切虚伪，但也因此，对毫无恶意且无伤大雅的玩笑全无抵挡之力，而这正是安妮所擅长的。
达西第一次来罗辛斯拜访时，安妮正在实验制作天然染唇液。
她已经努力通过礼仪允许的各种温和的健身方式初步改善了体质，本人却还总是那种白到没气色的状态。
她不甘心自己精致的轮廓和五官就这么被浪费，也不愿用那些安全得不到保障甚至可能让她的健康状况雪上加霜的化妆品，只好以嗜好果汁为名，尝试用各种颜色艳丽的当季水果做口红，毕竟，众所周知，口红是最有让人气色大提、美貌一新效果的化妆品。
幸好，德·布尔家家底丰厚，气派俨然，供得起好水果，当主人家喜欢的客人来到时，这份供应就更为可观。
也多亏了客人的来到——
当安妮被凯瑟琳夫人质疑如何消耗掉了不合理数量的水果时，安妮甜甜地说:“我想调制出最美味的混合果汁，款待表哥。”
安妮在无数次制作化妆品失败之余，曾成功制作出几方美味的鸡尾果汁，她的说法，倒也能说服她从不吝于在她身上花钱并对她与她达西家的表哥的关系抱有浪漫期望的母亲。
凯瑟琳夫人欣然离去，她艳光流转的裙摆移开，露出了达西表情复杂的脸。
他看着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表妹，半晌无言。
达西当然意识到自己被表妹当作借口了，只不过，他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能够辨别出她做的不是什么坏事。
他对着安妮，尽管不太高兴，却也只能勉力忽视发软的心，硬撑出严厉的目光。
你看啊，这个表妹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又甜又软地笑着，满是歉意和愧意。
她一出场就表现得又巧又乖，竟然从他矜傲自持的神态和动作里看出了他在甜点上的偏好，还故意做出一副“我是主人我要谦让客人”的小大人派头，把她的那一份也让给了他。
当然，他现在也意识到了，那是她为稍后可能对他作出的利用而提前进行的收买和补偿，但她的利用光明正大，不像某些小人的假意令色，实在让他讨厌不起来。
达西和安妮对视了片刻，在她剔透的翡翠眼眸里败下了阵，就此定下了与表妹相处的基调。
而他与表妹再见过几次面，得知表妹的面无表情才是常态，这就是后话了。
而他几年后迎来了乔治安娜，见识了真正的天使一般的妹妹，这就也是后话了。
眼下，经历过诸般后话的达西正站在大宅的台阶前，代替有事外出的父亲接待前来拜访的姨妈和表妹，她们将在彭贝利度过美妙的夏日时光。
凯瑟琳夫人在安妮和达西的陪同下欣赏过乔治安娜的几首钢琴曲，就放了女儿去和外甥女亲亲抱抱翻翻曲谱按按琴键，和外甥谈论起彭贝利附近的植被、作物、牲畜和其他产出。
她欣喜又满意地发现，这位达西家的继承人已经对家业的经营颇有一番见解，将来一定能够让达西家的财富更为庞大。
达西应对着姨妈的考问，余光扫到乔治安娜依偎着安妮笑得花一样明媚的脸庞，也很欣慰。
乔治安娜非常聪明，在家庭教师布置的功课上也很勤奋，成绩出众，单以钢琴来说，就比不少年长于她的小姐弹得好了。
可惜，她出众的才艺也让她更难寻到真诚的朋友——不论技不如人的嫉妒还是别有所求的恭维，都不是达西想要在她的女伴那里看到的。
他作为长兄，和乔治安娜玩不到一起，他的小妹妹对安妮的陪伴确实期待已久了。
达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喜爱他的表妹的……尽管他总被她开玩笑和扣黑锅。
他发现，安妮是他认识的小姐里，最真诚和豁达的一位。
她不会为年纪比她小的乔治安娜钢琴弹得比她好而动怒，也不会对地位、财富、权势等方面优于她的人阿谀曲从，她的赞美只会发自内心，因而格外动人。
这么说来，他一定是因为收到了她太多的赞美才心甘情愿承受她的欺负的吧。
达西偶尔也会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达西走到琴房外，正要向女管家吩咐晚餐的事，就听到前堂传来的声响，知道是他的父亲回来了。
安妮也听到了，向门口看去，却正好捕捉到他脸上微变的表情。
达西大部分的表情变化，真的是微不可察。
多数人在那张高傲的严肃脸上看到的除了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从没见过他的高兴，也无从发现他的更不高兴。
安妮就看出了他的“更不高兴”。
她牵着乔治安娜，同凯瑟琳夫人一起迎到外面，正好看到达西先生迈进门来……同时与他身边的少年有说有笑。
那个少年一眼看到了穿着华贵、眉头紧皱的凯瑟琳夫人，又刻意对着达西的脸深深看了一眼，最后向安妮和乔治安娜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才向达西先生和他的客人们告退。
达西先生快步上前，问候久未见面的姨姐和小外甥女。
他话音才落，正对着向他屈膝的安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就被凯瑟琳夫人一通抢白:“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人，但你也不必如此滥用你的好心，你对那位年轻的先生也和蔼太过了。恕我直言，我实在看不出你丢下自己的儿子在家处理正事却带着管家的儿子外出嬉游的行为的合理性甚至正当性。”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向正好走来的魏肯先生，“我无意冒犯你，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尽职的管家，一个诚恳而本分的人，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观点，一个人能够得到的善待应当同他本来具有的身份相匹配。而你，”她在得到魏肯先生的躬身应和后将目光转回到妹夫的脸上，“尊贵的达西先生，你看起来需要更好地认清这一点。”
达西先生苦笑着，心里庆幸那个孩子应该已经走远，不至于听到妻姐这番不客气的话，嘴上也诺诺附和着：“你说得对，凯瑟琳，但达西的兴趣不在于……”
凯瑟琳夫人略提高了声音打断他:“这是你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他连忙告饶，“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保证！”
凯瑟琳夫人冷哼一声，作为客人不好对作为主人的达西先生干涉太过，便在经父亲衬托后更得她青眼的优秀外甥的陪同下，离开了琴房。
安妮路过姨父身边时，停顿了一下，轻声问:“我先前拜托您的那件事……”
达西先生眨眨眼:“我们晚餐后去书房说。”
达西先生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和蔼到了颇有些活泼的地步，他温柔的妻子过世后，可靠的儿子不能与他脾气相投，他只好通过结交有朝气的年轻朋友获得些趣味。
也正因为他的这份宽和有趣，安妮选择拜托他帮她打听“贴身女仆的亡故的母亲的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失散多年的远在伦敦的表哥”。
她尽管惯于支使达西，也不敢把这桩任务交给他，因为他一定会立刻识破她的托词。
而她的姨父就会识趣地不予深究，还会乐于成为他可爱的小外甥女的忠诚的保密人。
可惜，这位可靠的保密人调查得来的消息要令安妮失望了，这个秘密很可能再没有被投入更多注意力的必要了——
“约翰去你给出的地址问过，你那女仆的表亲确实曾住在那里，但很不巧，一个星期前，他突然搬走了，他的邻居里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也没人听说过他在哪里还有其他的亲戚。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