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记你》尉迟朗阅

22、线索再现

　　叶蒙蒙住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据说是主人的爷爷的爷爷亲手栽下的，距今也有近200年了。每年的春末夏初季节便开满了洋槐花，一个个张着小小的花苞，洁白繁茂，成群结队，向大自然彰显着生命的张力。今年的花期略微迟了一些，没有争先恐后，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把欣赏的人弄了个措手不及。
　　房东家的女主人是位和蔼的阿姨，她教会了叶蒙蒙怎样用洋槐花做成食物。这可把叶蒙蒙高兴坏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花儿还能吃。仔细想想也是，那花儿的香味光是闻着就已经令人陶醉了，更别说吃了。老家没有这种洋槐树，她上学的时候倒是见过几回，也开花，但是从没在意过，所以也就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一天，她向房东借来了梯子，想着好好发挥一下小时候的看家本领——上树。要说上树，那肯定得感谢她那个小时候一天挨好几回揍的哥哥。哥哥挨揍的理由异常充分：爬树，带妹妹爬树；上房，带妹妹上房；下河，带妹妹下河；打架，害妹妹被打……在哥哥的带动下，她把小孩子淘气的本领练地炉火纯青。梯子架好之后她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猴子“嗖嗖”上树了。房东阿姨来帮忙，却被她的行动吓着了：
　　“这女子，是猴娃变的，上树咋么快的。”
　　阿姨看见叶蒙蒙已经上到了离梯子有一段距离的树杈上坐着，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能上到那么高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漂亮文静的女孩子。叶蒙蒙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你小心，踏稳了，抓牢，可不敢松手。这娃娃不得了。”
　　由于树太高了，她已经有几年没摘到洋槐花了，没想到今天获得了满足。叶蒙蒙在上面拽，房东阿姨在下面捡，这棵树太过繁茂，竟把她遮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还真找不着人。房东阿姨看了一下量，感觉差不多了，就喊叶蒙蒙：
　　“女子，快下来，够咱吃好几天的了。等吃完了再摘。快，下来。”
　　“阿姨，你先忙，我觉得这里好，想再待会儿。一会儿我自己就下去了。”
　　“那你小心一下，一会儿下来时就叫我。”
　　“不用，梯子在那儿呢，我自己就下去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树。”
　　房东听她这样吹就带着怀疑的念头走了，心里想着一会儿再过来看看，这女子咋这胆大呢。坐在树上的叶蒙蒙刚才忙着摘洋槐花，还没顾得上好好看看周围呢，现在闲下来了刚好体会一下登高望远的感觉，反正已经上来了。原来在树上可以看好远，周围邻居家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尽收眼底。从此，她多了一个爱好，有事没事就到树上去望望。
　　端午节，金雨给蒙蒙送粽子，路上遇到了周扬，金雨把这种“偶遇”已经不当回事儿了，两人就一块儿来了。门是开着，可是不见人。金雨打电话，声音竟然是从树上传来。到底是彼此熟悉了，即使吃惊也很快就见怪不怪了。她都是一武林高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赶快下来！吃粽子！”
　　被发现的叶蒙蒙只好下来了，打算和好朋友吃个饭。可是，周扬也是个好奇的人，非要到树上感受一下她的感受，于是她俩只好进屋等着。
　　周扬爬到树上体会了一把，果然偷窥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他想着这大概就是神仙看凡间的感觉。他向四周观望了一阵子，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生活，充满了烟火味。可是正前方有一家是单门独户的，从这里看过去院落里略有些破败，也没有人进出，再往里看也似乎看不到什么了，窗户上拉着窗帘。这些都不是引起他注意的重点。重点是他有一种不可忽略的感觉，非常强烈：这里有问题。这是他长期的职业习惯所致。他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将自己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自己是对方，那么那里就是一处绝佳的掩护住所。
　　他悄悄地下来，不动声色，和叶蒙蒙她们愉快地过节。他把路上买来的艾草插到了窗子上。金雨正在煮着粽子，香味儿一路飘过来，格外地诱人。对于中国人来说，传统节日的庆祝方式区别不大，端午节在手腕上带彩线也是相似的，只不过叫法不同。有的地方叫“五丝”，有的叫“花绳”等。所以叶蒙蒙将金雨买来的彩绳一根根整理好，打算吃完饭后带上。
　　她给周扬也准备了两条，想着一会儿该怎样哄着给他带上呢？
　　金雨的厨艺好，很快就炒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周扬把米酒打开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这个节也算过得有模有样的。席间，叶妈妈打来电话询问她怎么过节。其实妈妈也清楚自己的女儿，肯定不会花心思在这上面。只不过她就是想和女儿说说话，纯粹属于没话找话。当她知道她们三个人还在有模有样的过节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惊。
　　放下电话后她就在几秒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全家。就连耳朵背的奶奶都知道了自己的孙女正在男朋友家过端午节。她不时地唠叨着：
　　“告诉蒙蒙啊，女孩子要矜持，要稳重。”
　　爷爷也懒得和她解释。正在烧锅的爸爸忙着给锅底加柴。玩手机的子谦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个谁说的如果要想将消息很快地散播出去，就请讲给一个女人听就可以了。保证比原来的动听多了。”
　　妈妈骂道：“你个死小子，你不希望你妹妹开开心心的。快去插艾草去。”
　　“喳，太后老佛爷。”
　　在妈妈的笑骂中他跑得比兔子快。周扬回去想了一个晚上，根据线人的汇报分析，这些毒贩子肯定是没有挪窝，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怪不得好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这一次一定想办法把他们的老窝端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了，想来想去叶蒙蒙住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点，可是该怎么住过去呢？
　　假设了一个晚上，最后他还是决定堂而皇之地做她的邻居。他动用了当地的关系，将蒙蒙的邻居——一个年轻的医生给“撵走”了。看他那看蒙蒙的眼神就知道这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刚好一举两得。所以当叶蒙蒙早上看见周扬来她们院子时的理直气壮她多少是有些恼火的。
　　“大早上的您是有何公干啊？”
　　周扬明白她的潜台词：你咋那么讨厌？
　　他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对：
　　“昨天房东阿姨说喜欢我，看着养眼，希望我也能搬来住。房租给我算便宜。”
　　叶蒙蒙被气笑了，这种打岔的技术都用上了，看来是早有预谋。
　　“原来的人呢？”
　　“不知道，我来之前就走了。”
　　他不打算说实话，也没有打算告诉叶蒙蒙他的真实目的。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谦谦君子，分明就是一无赖。叶蒙蒙周内中午在学校吃饭。关于吃饭这件事情我们不得不说周扬的情商的确是很高，他通常将晚饭做得很丰盛，偶尔假装客气地叫一下叶蒙蒙，她想来就来，不想来从不勉强。他知道如何叫人不讨厌。但大多数情况是，叶蒙蒙自己闻着香味跑来了。就这样由最开始的说是周扬蹭饭变成了叶蒙蒙蹭饭。
　　周末金雨也会过来，蒙蒙会请金雨做丰盛的午餐来表达对周扬的谢意。柏廷也来过，看到这种情形就会奚落周扬：
　　近水楼台，向阳花木亦或是醉翁之意。
　　周扬说是工作，他翻翻白眼表示鄙视他的说辞。
　　周扬悄悄上到树上，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果然不出所料让他看到了想要的证据。这里的确是一个毒品交易地点。他们非常谨慎，甚至有时候用手语进行交易，不发出声音。确定自己的判断之后，他火速向上级汇报了这一重大发现。上级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准备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
　　柏廷在他汇报的当天就来了，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还真的是公事啊？”
　　“你知我知。”
　　“明白。”
　　就这样他们两个好搭档又在一块儿了，只是让柏廷感到滑稽的是工作地点竟然是在一棵树上。
　　通过观察分析，周扬认定了其中的一个人，决定从他身上找突破口。这个人我们暂且称他为一号。一号的警觉性非常高，所以在追踪的过程中坚决不能露脸是他们一致的决定。凭着过硬的技术和同伴的默契合作，终于发现了这群毒贩的老巢，居然就在一家居民房改造的仓库中。他们表面看似是在造乳制品，并且通过合法的渠道运营和销售，但是背后真正的买卖却是制造和提炼毒品。周扬很快将情报传达上去，得到的回复是按兵不动，等待通知。
　　周扬的任务就是追踪，至于抓捕之类的不归他管，所以就继续暗中观察着。当然，上面很快做了部署，将很多地方进行了控制。
　　叶蒙蒙还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柏廷也喜欢院子里的这棵大树，时不时就上去看看。由于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过问。
　　距离李开颖牺牲也有小半年过去了，她依然会想起和他的种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仿佛刚刚尝试过一样。虽然自己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是自己绝不会再任性地找一个工作性质危险系数很高的人，这是她心底的雷区。她不是不明白周扬的心意，只是她假装忽略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向她说出心意，她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所以，她也会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的选择，不给他留机会。周扬什么都明白。可是他的意图叶蒙蒙并不知道，叶蒙蒙的痛苦可能就是他造成的。现在所有的可能都已经成了死案，他心里同样有道坎过不去。如果李开颖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潇洒地祝福。所以现在，对于叶蒙蒙的爱他是抱着另一种心态的。这种无法言说的苦闷让他同样备受煎熬。
　　大战在即，战果无法预料。周扬坐在院子里，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仿佛照着他的心事，让他略有不安。这种不安还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出现的。他看了看叶蒙蒙的窗子，亮着灯，里面有电视的声音，他顿时又觉得很温馨。柏廷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他说道：
　　“干什么呢？一个人赏月啊。”声音里满是戏谑。
　　“不行啊？你家的月亮啊？”他痞痞地回答。
　　“那全世界人民也不答应啊。”
　　“过来陪哥坐会儿。”周扬递了个板凳，柏廷也坐了过去。
　　“兄弟能帮你什么忙？”多年形成的默契使得彼此心意相通，很多事情都不用眼睛看。
　　“还记得刚参加这样的行动时的心情不？”
　　“那当然，像夜晚的猫。”
　　柏廷做了像猫一样的动作，夜里的猫。周扬的语气少了平时的痞气，多了一些庄重，似乎有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怎么了？说说。”柏廷问。
　　“说不上来，我有一些心慌。”
　　“我知道原因。”
　　柏廷不想放过奚落他的机会，他斜着眼睛看他：
　　“是因为你心思不单纯。”
　　周扬踢了他一脚，再抬的时候柏廷就放端正了态度求饶：
　　“我也没说错呀。一个人心里若有了牵挂是会在战前想前想后的。”
　　“放屁。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们的心理素质都是过硬的，什么时候像你说的那样了？”
　　周扬骂他骂惯了，柏廷也不生气。不过经柏廷这样一说他心里还是犯嘀咕的，他总有一种预感，不像是柏廷说的那样。为了缓解这种感觉所带来的压抑，他转移了话题：
　　“你和金雨怎么样了？”
　　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嘴脸。柏廷说道：
　　“你这德性怎么不见你在叶蒙蒙面前露出半分？我倒是很想验证一下你什么时候把尾巴露出来。”
　　“问你话呢？赶紧的。”
　　“我们好着呢！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嫉妒地晚上睡不着？”
　　“拿下了吗？”
　　为了给金雨留脸面，柏廷还是回旋了一下：“你猜？”
　　“你一向废物惯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结果。”
　　“你们还没睡呢？”叶蒙蒙透过窗子问道。
　　“吵着你了？马上就睡。”柏廷道。
　　“稍等一下。”
　　叶蒙蒙端着洗好的水果从房间里出来，放到外面的石桌上说道：
　　“金雨带来的，我也吃不完，就当是给我帮忙吧。”
　　周扬和柏廷道过谢后也不客气，仿佛那水果从蜜里蘸过。柏廷看周扬，依然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突然笑了，也许这家伙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蒙蒙莫名地看着他，周扬直接在心里送了他三个字：神经病。
　　柏廷说道：“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