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97、陨落

　　眼前食魂附骨兽的数量本就比金乌一族多了好几倍，即便金乌神火再怎么威力惊人，也没办法立刻将所有食魂附骨兽都烧光，在那黑袍人的命令下，食魂附骨兽的凶性更是显露无疑，朝着仅剩的几千金乌一拥而上，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迟亦竹看得心惊，史书上所记载的食魂附骨兽虽凶恶，可习性却十分散漫，欺软怕硬，遇见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会主动规避，但眼下这群食魂附骨兽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完全没有天性中的狡猾多端，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兽性，即便眼前是金乌神火它们也不曾有一丝犹豫，飞蛾扑火一般皆都扑在了金乌的身上。

　　大部分的食魂附骨兽在扑到金乌身体上之前，都被金乌神火给烧死了，少数食魂附骨兽越过重重阻碍，紧紧地挂在了金乌的身上，试图用它们尖利的獠牙穿透金乌的赤金长羽，好让它们的细舌伸入到金乌的皮肉之下。

　　食魂附骨兽的攻势太过凶猛，不断有金乌被食魂附骨兽成功袭击，天空中的哀鸣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叫，血肉与尸体一刻不停地往下落，比雨点还要密集。

　　这样尸山血海血流成河的场景迟亦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前世天地大劫时，山河崩碎后也是这样一幅炼狱般的画面，迟亦竹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眼前全是一片血色，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那个师父好友全都死去的时候。

　　她心中戚戚，依然受了幻象的影响，若再不及时回神便有心境破碎的可能，好在九眼金乌一声长鸣及时让她清醒了过来。

　　金乌一族的惨状九眼金乌全都看在眼里，到了此时它已然明白今日它们再无活下去的可能，且不说这些食魂附骨兽它们根本没办法应付，单说那个黑袍人，也不是它现下能够对付得了的。

　　如今的选择，便真如那个黑袍人所说的一样，要么交出他想要的东西以求苟活，要么就带着全族之命，誓死守卫天道玉碑。

　　两者之间如何抉择，九眼金乌早已有了决定。

　　“我金乌一族，乃是存续了上万年的神兽种族，若是贪生怕死任尔等欺辱，又如何对得起天道对我等的厚爱？”九眼金乌已生死志，它刻意放大了声音，让在场所有金乌都能将它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想要我的第九眼，除非我死；想要天道玉碑，即便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得到！”

　　它话音未落，九只眼睛同时一亮，眼底有金红火焰在摇曳，它双翅一张，尾羽飘飘，额头上的第九眼微微一动，身后的虚空竟开始渐渐扭曲，像是被撕裂开了一般，从中缓缓显露出一轮烈烈金阳。

　　在场的金乌们见到这一幕，皆都显现出对这轮金阳的畏惧与崇拜，而另一头的黑袍人看起来虽无动于衷，但原本随意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在此时背在了身后，显然这金阳也是他所忌惮的。

　　灿烂的金光照亮了天地，九眼金乌身后有金阳衬托，更显得它气势凛然神威惊人，那些不要命冲向它的食魂附骨兽还没挨到它的羽毛，便被那轮金阳的温度给烧焦了，一时间九眼金乌的周围竟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那轮金阳的光芒太过刺眼，迟亦竹匆忙瞟了一眼便觉双眼刺痛，顿时不敢再看。

　　她心中骇然，记起了这金阳的来历。

　　这是金乌神火的本源，它的最高形态，金阳神火。

　　传言金阳神火乃是从太阳本体中分化而来，是真正的神火，不会受任何生物的控制，只要沾上金阳神火的一点火星，都会被烧成灰烬，威力不知道比金乌神火强了多少倍。

　　而现下九眼金乌身后的自然不会是真正的金阳神火，这只能算是金阳神火的一个投影，但即便如此，它的威力也依旧不是金乌神火所能企及的。

　　九眼金乌将金阳神火的投影唤了出来，显然是已经不准备留下苟活的余地了，黑袍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但迟亦竹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怜悯：“虽然这在我设想之中，但我还是很希望你不会走到这一步，为了一件死物，值得吗？”

　　他话中满是可惜，然而此情此景，迟亦竹只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轻蔑，那是强者对弱者才会有的态度，仿佛即便是金阳神火的投影也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九眼金乌傲然昂首，丝毫不受他的话左右，它环顾四周，原本近万的金乌如今只剩下了一两千，有的已经变成了尸体，死前主动将自己的身体烧焦，有的被撕裂了翅膀，只能匍匐在地上，还在哀鸣着用金乌神火去烧向它扑来的食魂附骨兽，而尚还有战斗力的金乌则仍然盘旋在天空中，与密密麻麻的食魂附骨兽厮杀，身上不知出现了多少伤口。

　　惨叫，鲜血，尸体，这里是炼狱，是金乌的栖息地，也是它们的墓葬地。

　　九眼金乌悲哀地看了看它的族人们，一只眼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却又顷刻间被高温蒸发，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金乌一族遭此大难，是天灾，也是人祸，”九眼金乌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族人不能白死，我也不会苟活，向金乌讨要东西，那就拿命来换！”

　　说罢，她身后的金阳神火投影猛然变大，宛如一轮真正的太阳在天空中冉冉升起，匪夷所思的高温似乎都要将这土地烤裂。

　　九眼金乌也在此时双翅一振，腾身冲着那道越来越大的投影飞去。

　　“金乌血，养神火炽烈；金乌骨，筑囚笼困土；金乌魂，献金阳乾坤。”

　　原本还平静看着眼前一切的黑袍人听到九眼金乌念的这句话后，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微微侧身向身后的仆从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便身形一闪，直接往金乌一族的祭坛处冲了过去。

　　迟亦竹恰好便站在祭坛的不远处，她仗着这是幻象黑袍人不会发现她，便大胆地追了过去，亲眼看着黑袍人进了祭坛所在的深坑。

　　这深坑虽与她今生在小树林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但其中事物却大不相同，迟亦竹站在深坑边缘低头往里看，只见坑里有一株浑身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阴阳五行槐，正挡在黑袍人身前，坚定地守护着祭坛。

　　黑袍人看起来眼下十分没有耐心去与这阴阳五行槐耗时间，只听他一声哨响，天空中忽然冒出一只体形比寻常食魂附骨兽稍大的食魂兽，直直冲进了深坑里，与那株阴阳五行槐纠缠在了一起。

　　迟亦竹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今生在尸坑里看到的那株怪树是怎么回事了，应当是眼下这食魂兽和五行槐经过漫长时光后融合变异而来的。

　　那黑袍人让食魂附骨兽拖住阴阳五行槐，自己则迅速打穿石壁，一路向下行去。

　　迟亦竹走过祭坛的密道，自然知道再往下便是九眼宝洞了，那黑袍人显然不会在意这样粗暴的进入方法是否会破坏九眼宝洞，他的目的只有拿到九眼宝洞里的东西。

　　而冲向金阳的九眼金乌显然也注意到了黑袍人的举动，顿时明白自己已经中了黑袍人的圈套。这人早已猜到金乌性格高傲不会低头，最大的可能便是献祭金阳弄个两败俱伤，他便趁着九眼金乌献祭后还需要一点时间融合，无法动弹的空隙，迅速闯进九眼宝洞中寻找他想要的天道玉碑。

　　心思深到这种地步，当真是算无遗策，让人后背发凉。

　　九眼金乌眼见圣地被闯，自己又无法动作，只能绝望地哀鸣一声，目光死死落在那个深坑里。

　　而在场的金乌们，不论是奄奄一息将要死去的，还是仍旧在与敌人殊死搏斗的，在这一刻听到九眼金乌的长鸣，也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它们供奉了万年的祭坛。

　　祭坛之下，是它们一族的圣地，是它们不容敌人染指的最后底线。

　　选择只在一念之间，而高傲固执的金乌们，在这一刻永远都只会有一种做法。

　　数千金乌的躯体同时燃起，熟悉的金乌神火从它们的骨血中钻了出来，漂亮的金红羽毛瞬间被烧成了无法复原的灰烬，熊熊燃烧的神火带着它们的血肉，带着它们的遗魂，带着它们孤注一掷的决绝，铺天盖地地涌向祭坛之下的九眼宝洞。

　　在深坑里与阴阳五行槐纠缠的食魂附骨兽感受到了危机，迅速钻进了五行槐的体内，借着五行槐对火焰的抗性，避开了被烧死的下场，却也因此被永远地困在了五行槐体内，渐渐与它融为一体。

　　至于后来它们完全变异，继承了食魂兽的兽性与五行槐对植物的掌控力，将周遭鲜活的生物都抓来做了自己的养分，这已经是后话了。

　　眼下迟亦竹看着声势浩大的金乌神火涌进地底，没过几秒，那刚进深坑不久的黑袍人便十分狼狈地从另一个地方被逼了出来。

　　他千算万算，却终究没有算到金乌会疯狂地倾全族之命守护九眼宝洞，他感到不可理喻，所有生物在他眼中都有贪生怕死的一面，即便高傲如金乌也是一样，眼下这情况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黑袍人再怎么强大，也没有办法独自抵抗那么多金乌神火，可集结手下再进一次九眼宝洞已经来不及了，九眼金乌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献祭，它的骨血与神魂已经与金阳神火的投影融为了一体，下一秒便会产生他无法抵挡的爆炸。

　　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天道玉碑却没有拿到，原本他还想利用食魂兽控制九眼金乌，让它乖乖交出第九眼，可现在九眼金乌已经献祭了自己的身体，这眼睛也是拿不到了，黑袍人心中恼火，但也不得不立刻离开，否则他自己都会在这里丧命。

　　他自有能耐可以全身而退，可他带来的人与食魂兽们却没有这个本事。

　　黑袍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冷漠地结出阵法，独自离去。

　　被他留在这个空间里的下属们，在金阳神火投影爆炸的那一瞬间，全都灰飞烟灭。

　　而金乌栖息地的一切，也都被这毁天灭地的威力淹没了，一个强大的种族就此陨落。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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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码的，可能不太顺，如果前文有关金乌的还有什么疑问，大家可以提出来，我会不剧透进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