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95、发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洋洋洒洒的一篇口诀在迟亦竹和琳琅的眼前不断闪过，她二人屏气凝神，牢牢将这口诀记下。

　　这一篇口诀不过几息之间便自两人眼前消散，但迟亦竹和琳琅却迟迟没有睁眼，仍然沉浸在那一篇玄之又玄的口诀中。

　　这忽然出现的口诀与日隐诀和月沉功没有丝毫相同之处，却诡异地将日隐诀与月沉功联系了起来，融汇贯通成了一部完整的功法，将迟亦竹和琳琅之前同时修炼日隐诀和月沉功时的些许滞涩之处完全打通，两人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可遇不可求的顿悟状态。

　　这一悟，便悟了整整三天三夜。

　　当阳光再一次越过群山的遮挡，映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面上，静坐了三天的两道人影里，迟亦竹率先有了动静，只见她长睫微微一颤，在睁眼的一霎那，她周身的气息都沉淀了下来，隐隐有一种洗净铅华后的纯净感，连一双漆黑的眸子似乎也都比以往亮了几分。

　　她的神思从整整三天的顿悟中抽离，尚还有些恍惚，迟亦竹略微茫然地看了周围一眼，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在什么地方。

　　琳琅就坐在她身边，气息轻缓还没有脱离顿悟状态的迹象，迟亦竹便稍稍挪开了一些距离，以免打扰到她，独自在一旁整理起混乱的思绪。

　　虽说之前便就隐隐约约猜到日隐剑和月沉功同出一源，并且威力不俗，但眼下真体会过了这两部功法合二为一的玄妙之处，迟亦竹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之前浮现在她们眼前的那些文字里，除了完整的功法口诀外，还有一些简单的记述，迟亦竹也是从那寥寥几句记述里才知道了这功法的名字。

　　这功法名叫《洪荒录》，分为阴阳两卷，阴为月沉功，阳自然是日隐诀，创于远古鸿蒙时期，至于创此功法的人，则半点都未提及。

　　迟亦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创造功法的人大多都不会特意宣扬自己的名字，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似的。

　　她在洪荒录里的那段记述中，最在意的还是对白色火焰的叙述。

　　——“自混沌而生，噬万火而成，无源无形，以灵养灵，遂称其混沌噬灵焰。”

　　迟亦竹想起这句描述白色火焰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世间所有被记载下来的火种，皆是天然火种，譬如金乌神火，是金乌一族生来便有，旁人无法复制的，再譬如她师父林飞雪的星辉焰，琳琅师父花非雾的天地融炉火，都是自天地间孕育而生的天然火种，是以混沌噬灵焰的“自混沌而生”这一句话倒是很好解释。

　　但后面那句“噬万火而成”却是十分的惊世骇俗了。

　　也许这“万火”的数量有所夸张，但绝不会少到哪里去，可天然火种之间的吞噬本就十分难以进行，若按照自然规律，一个顶级火种自产生到衰落的期间，能吞噬的火种不会超过十个，即便是人为操控，火种吞噬数量也绝不会超过二十，再多便会有反噬的危险。

　　若以此来看，噬万火而成该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迟亦竹不禁困惑起来，即便远古鸿蒙时期和现在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自然规律绝不会突变，在远古时期噬万火炼成混沌噬灵焰的人，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甚至能够藐视天道自然？

　　混沌噬灵焰这样“无源无形”难以操控的强大火种，这人竟然还能想出“以灵养灵”的办法，将混沌噬灵焰与灵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让混沌噬灵焰与洪荒录的修炼者休戚相关血脉相融，不仅消除了强大火种可能反噬操控者的隐患，还能无限延长混沌噬灵焰的寿命。

　　要知道世间万物皆有兴衰，火种也不能例外，总会有衰亡消散的那一刻。修仙者在登仙之前，寿命最长也不过三千年左右，大多数修仙者不过活了一千多年便就死去，而火种的寿命则更为短暂，强大火种也许能够坚持两千年不消散，而普通的火种不过七八百年便化为了空气。

　　修仙者们到了化灵期，都需要寻找适合自己的护灵火，能找到强大火种的修士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修仙者只能收集普通火种作为自己的护灵火，而化灵期的修士已经有了一千两百年的寿命，远比普通火种的寿命长，是以修仙界中经常出现护灵火凋亡，修仙者要重新寻找护灵火温养的情况。

　　而这洪荒录中的混沌噬灵焰却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由于它是自修士的灵力中产生，便不会如天然火种那般自然消亡，只要修士的灵力在，它便会一直存在，甚至使用它时也不会有使用天然火种那样的顾忌，不必在意是否会因为使用过度而损耗了火种的威力，只要灵力充足，混沌噬灵焰便能一直保持全盛状态。

　　迟亦竹想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一声，能想出这种方法的人，定是绝世天才，便是她和琳琅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人。

　　便是抛开这打破常规的混沌噬灵焰不说，但是那一部奇异神妙的洪荒录，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即便迟亦竹已经感悟了整整三天，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只是摸到了洪荒录其中奥妙的皮毛，而更深的东西，只能留待日后慢慢体会。

　　然而只是这三天里了解到的一些皮毛，便已经将迟亦竹对修仙的认知完全颠覆了。

　　如今的修仙一道，追求的是灵力的极致圆满，修仙者们普遍认为只要将灵力修炼到大圆满，扛过了天劫，便能踏过仙与凡人之间的界限，飞升成仙。

　　前世的迟亦竹也是这样以为的，即便她修炼了日隐诀，对其中刻意修炼神魂、神念的方式感到不解，但她也并没有多想，潜意识中仍然以修炼灵力为主。

　　而重生一世后，她虽隐隐对修炼之法有了一些感悟，但仍然不明确，知道现在被洪荒录点破，才终于恍然大悟。

　　洪荒录中的修炼之法虽然也有修炼灵力的部分，但却并不怎么重要，描述最详细的竟是现今修仙界几乎没有人在意的神魂神念修炼之法，似乎在洪荒录创造者的观念中，想要成仙，则需要神魂、神念与灵力三位一体，其中神魂为重，神念次之，灵力为轻，完全与现在的修仙界颠倒了过来。

　　洪荒录将凡人登仙的过程分为了三个部分，分别是初中后三期，与如今修仙界的十个境界并不一样。在洪荒录的记述中，初期可从日隐诀与月沉功中任选一卷开始修炼，中期则开始修炼另一卷，到了后期再结合总篇的口诀，将两卷功法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切不可一开始便两卷一起修炼，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这样的修炼强度，只能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

　　迟亦竹和琳琅前世分别将日隐诀和月沉功修炼到了圆满，今生又交换了功法修炼，误打误撞直接跨入了洪荒录的后期阶段。

　　但由于她二人今生省略了洪荒录的中期，是以有时运转灵力会有滞涩，直到如今才终于找到症结。

　　“看来想真正开始修炼洪荒录，我需要先将月沉功多加熟悉才行。”迟亦竹想到这里，忽地神思一动，冥冥之中有一股牵引力一般，促使她莫名转过了头，往琳琅那边看去。

　　正巧与刚睁开眼睛的琳琅四目相对。

　　她二人迷茫地对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各自摸了摸心口。

　　迟亦竹觉得奇怪，她方才好似无形之中感觉到了琳琅将要苏醒，鬼使神差地便看了过去，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琳琅也同样感到迷惑，她和迟亦竹之间仿佛有了一种难言的默契，即便不进行交流，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动向。

　　这是一种比心有灵犀更玄乎的感觉，难以言喻，无法解释，好似一夜之间她二人便心灵相通起来，冥冥中能猜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迟亦竹眨了眨眼，不由地怀疑起来：“难道这种变化，也是洪荒录带来的？”

　　心中已经有了太多疑惑，也不差这一个了，这念头自迟亦竹心上划过，就被她草草压在了心底，比起这种暂时还不能想明白的事情，她还是更关心琳琅的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迟亦竹挪了地方，在琳琅身前坐下，“可有觉得神思混乱，心绪难宁？”

　　从顿悟状态脱离后，有些修士会出现这种不太好的状况，若不能及时定下心来，便会对心境产生影响。

　　琳琅对上迟亦竹认真担忧的眼神，心尖一颤，抿唇摇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她想了想，又道：“看这样子，你已经清醒许久了？”

　　迟亦竹浅笑道：“还好，醒过来并没有多久，方才在想关于这洪荒录的事。”

　　她说着，便将自己方才所想到的东西都对琳琅重述了一遍。

　　琳琅听后“唔”了一声，沉吟道：“我的顿悟状态持续得比较久，了解到了一些你还不知道的东西。”

　　迟亦竹顿时好奇道：“是什么？”

　　“只有一点点，我也只能通过猜测来推断，”琳琅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缓缓道，“我们以前不是有猜测过我们重生的原因吗？我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洪荒录。”她顿了顿，十分严肃地看着迟亦竹：“洪荒录中有逆转时空之法。”

　　此言一出，迟亦竹立时一怔。

　　洪荒录十分注重神魂修炼，这一点在日隐诀和月沉功的修炼方式上都有所体现，琳琅和迟亦竹前世死时是死在一起的，天雷降下时她们都拼命运转着自己的功法，兴许日隐诀和月沉功自发感受到了同源的牵引，在危机关头竟触发了洪荒录的逆转时空之法，让她二人重生，却又阴差阳错地将神魂放错了身体，才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重生的原因大约是找到了，但迟亦竹眼下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满心满眼都是琳琅方才说的逆转时空之法。

　　颠倒乾坤，逆转阴阳，这绝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修士妄图探索时间与虚空的秘密，却只能触碰到一些边角，始终不能掌握时空真正的力量。

　　而这洪荒录中不仅有逆转时空的记载，甚至还被人创造出了掌握这种力量的办法，若非琳琅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她也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你还记得洪荒录口诀最开始的那句话吗？”琳琅心中激荡，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玄而地黄你我皆知其意，可何谓宇宙？”

　　她与迟亦竹对视一眼，彼此眸中皆是了然。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二者合一，便是空间与时间。

　　洪荒录从最开始，便明言了时空的力量，它自天地自然而起，最后才谈及到人的魂、念、灵。

　　此刻迟亦竹和琳琅的心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这本洪荒录绝不是一部功法，或者说，不仅仅只是一部功法那么简单。

　　它涵盖了对天地时空的解读，对人与自然的拆分，甚至有对天道规则的探寻。

　　想到这里，一个深深的疑惑刻在了迟亦竹和琳琅的心上。

　　究竟是谁有这样的魄力与实力，能写下这一部堪称冠古绝今的洪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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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千字文》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尸子》
天玄而地黄 ——《易经》
这章过渡，可能有点枯燥，大家可以猜一猜洪荒录究竟是谁写的。
知道了为什么会神魂互换，离找到换回来的办法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