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90、过往

　　琳琅睁开眼茫然了一瞬，久违的睡眠令她难得地迷糊了一会儿，待她想起自己眼下身在何处后，第一反应便是去寻迟亦竹的身影。

　　“我在这里，”迟亦竹见她开始张望四周，便知道她是在寻找自己，连忙凑上前去，坐在了琳琅身边，在琳琅开口询问之前，就先解释道，“我没事，别担心。”

　　琳琅怔怔地看着她，刚张开的嘴又闭上，秀眉一蹙，没管迟亦竹的话，直接搭上眼前人的手腕，一缕灵气畅通无阻地窜进了迟亦竹身体里。

　　她的灵气对迟亦竹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转瞬之间就将迟亦竹的身体状况探查得一清二楚，琳琅立时眉眼间染上薄怒，气道：“经脉五脏尚未痊愈，谁叫你乱动的！”

　　她之前守了迟亦竹整整七天，见过迟亦竹在昏迷中还唇角溢血的模样，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般，她连碰她一下都不敢，唯恐自己轻轻一碰便使她伤势加重，眼下想起方才迟亦竹毫不在意自己的伤，急急凑到她身边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捏着迟亦竹的手腕便想骂她。

　　迟亦竹见琳琅生气，自知理亏，她方才见琳琅苏醒，太过高兴，一时间便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动作有些大，现下身上正隐隐作痛，苍白着脸抿了抿唇，讨好地朝琳琅笑了笑。

　　琳琅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便知她身体不适，又恼又忧，嘴上凶巴巴地让她坐好，灵力却轻柔地钻进迟亦竹的身体里，慢慢地为她疗伤。

　　疼痛被琳琅一点点抚平，迟亦竹轻轻舒了一口气，开始低声同琳琅说起她与飞仙的对话。

　　琳琅在迟亦竹昏迷期间早已从飞仙那里了解了大半，只有迟亦竹体内魔种一事她不知道，待迟亦竹说到魔种气息这事上时，她才皱着眉道：“魔种气息在你神魂里存在了这么久，若不彻底解决，恐怕之后我们闭关修炼时，会变成你的心魔。”

　　迟亦竹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是她们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一世从一开始就有洪荒录在身，魔种无法侵入，那一道魔种气息应当是上一世的事，”琳琅一边帮迟亦竹疗伤，一边回忆分析着，“可你上一世一看就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有这么深的执念，令你杂念丛生沾染上魔种气息？”

　　迟亦竹闻言倒是一怔，回想一番，心底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低声笑道：“你觉得我上一世清心寡欲？”

　　琳琅理所当然地应道：“你上一世见谁都是冷冰冰的，活像是冰渣子成了精，看着就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你钱似的，有时候我瞧你笑起来都仿佛是嘲讽的冷笑，看着就碍眼。”

　　她说到这里，想起上一世她们之间冤家一般的纠缠，忍不住偷笑道：“前世打第一眼在三生镜湖见到你，我便觉得你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好生无趣，明明与我同岁，却学着那些正道人的做派，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扫兴极了。”

　　她自小活得张扬肆意，实在看不惯迟亦竹一板一眼的样子，无论是同行那段日子，还是后来因立场不同而针锋相对，她总是忍不住去招惹对方，直到看见迟亦竹在她面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才肯罢休。

　　现在想来，前世的她也挺幼稚，不过是十五六岁时的一点小心思，却硬是因此和迟亦竹纠缠了整整一世。

　　也正因为迟亦竹前世和她纠缠颇深，是以她才想不通迟亦竹是什么时候背着她对某样东西产生了执念。

　　迟亦竹听她小声嘀咕，见她毫无自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前世正魔大战时你我冷战的事吗？”

　　琳琅闻言挑了挑眉，道：“当然记得。”

　　那段时间可以说她和迟亦竹势同水火，正魔两道打得昏天黑地，中洲被搅得不得安宁，也恰恰是在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忽然变得疏离起来。

　　她们关系降至冰点的起因，归根结底是迟亦竹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发疯。

　　“那时你消失了月余，一出现身边就带了个夜生寒，我、我一时间很是嫉妒，便想也不想就对夜生寒动了手，”迟亦竹想起彼时突然就发疯的自己，难得有些窘迫，“你不明所以，挡在夜生寒身前，更是令我心生气恼，下手便没了轻重……”

　　琳琅听她描述，便想起那时的事来，心里这才明白迟亦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害羞，咬唇道：“不过是顺路带他去战场罢了，这你也吃醋？”

　　“是我的错……”迟亦竹有些局促地舔了舔嘴唇，迟疑着道，“我吃醋不假，可如今想来，那时情绪忽然不受控制，倒显得有几分古怪。”

　　她自幼在寻天门中长大，被师父林飞雪养出了遇事保持冷静镇定的性子，调节情绪几乎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变成了同呼吸一般自然的习惯，即便琳琅是她的心上人，她那时也不应该像是昏了头一般不管不顾地下重手。

　　那时的情况……若依迟亦竹现下的眼光看，更像是被魇住了。

　　“彼时年轻气盛，又被你一句话打击，心思杂乱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满心以为是自己的嫉妒心作祟，”迟亦竹微蹙着眉，一点点回想着当初的情形，“如今想来，我应该是情绪受到了影响，才会失了理智。”

　　而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影响修士心智的东西，目前已知的便只有那所谓的魔种。

　　琳琅面色沉凝道：“可那时你周围都是寻天门的人，除此之外离你最近的就只有我一人，若有人能远距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身上动手脚，有如此本领，为何又只针对你一人？”

　　迟亦竹苦笑一声，道：“若并不是针对，而是无心为之呢？”

　　琳琅愕然了一瞬：“什么意思？”

　　“琳琅，那时你身边还有一个人，”迟亦竹神色复杂，“在对你动手之前，我和夜生寒对视了一眼。”

　　也就是那一个似嘲讽似挑衅的眼神，令她忽然见心绪大乱。

　　琳琅恍然，一个可怕的猜测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令她不寒而栗：“你是说，夜生寒就是……”

　　迟亦竹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夜生寒也许就是尺非寒的转世。”

　　若非尺非寒本人，不会有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匆匆一眼，就在迟亦竹的神魂里留下了魔种的气息。

　　如今算起来，夜生寒出现的时间点也是十分微妙，恰巧就在正魔大战愈发激烈的时候出现在琳琅眼前，又恰巧行事作风对了琳琅的胃口，更巧的是在琳琅出关那一天，他刚好想去战场看看。

　　若对上这一世已知的时间线，夜生寒出现在中洲的时间，刚好就是上合宫打通与中洲传送通道的时候。

　　“怪不得……”琳琅震惊地回想着过去与夜生寒相处的一幕幕，想到这一世在北荒遇见夜生寒时，那微妙的古怪感，喃喃道，“难怪我在北荒遇见他时总觉得怪怪的，那时你我神魂互换，我以你的身份面对他，总感觉他行事风格与前世有些不一样，现在想来，他是前世故意迎合我的喜好，以此来接近我……”

　　迟亦竹点点头，又道：“还记得邀月宫可能是上合宫中的人建立起来的吗？禁书楼中记载了上古各种秘辛，夜生寒接近你，也许就是想借机进入禁书楼寻找什么东西，后来同你去战场也是顺势而为，他要唤醒自己培养出来的魔族，需要大量的血肉，战场就是最佳的地点，若是正魔两道打得不够激烈，他见状便可以在暗中推波助澜。”

　　迟亦竹猜测彼时尺非寒的目标一定不会是去战场给人种下魔种，否则以她当时的修为，若尺非寒有意，定然不会只有魔种气息留存，也不会只有她一人失去理智，尺非寒那时主要的目的还是观察正魔大战的情况，好为之后的计划铺路。

　　尺非寒本人就是行走的魔种，他不过是随意看了迟亦竹一眼，恰巧迟亦竹那时陷于苦闷的暗恋中，心境不稳，立时便被引得杂念丛生，一道魔种气息从前世一直留存到了今生。

　　而今生遇见“夜生寒”时，迟亦竹也刚好处于同琳琅暧昧不清的阶段，若非有洪荒录护体，只怕今生与尺非寒对上的第一眼，她神魂中那道魔种气息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种子，在不知不觉影响她的心智。

　　飞仙要她们共同闭关，洪荒录的修炼方法是灵力与神魂相互交融，若不彻底解决魔种的问题，一旦迟亦竹在修炼中出了岔子，那琳琅也会跟着生出心魔。

　　在尺非寒不曾意识的地方，他差一点就能毁掉这个小世界最后的希望。

　　甚至倘若迟亦竹和琳琅如今还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心意，还没能真正地信任对方、依赖对方的话，但凡迟亦竹对上一世自己因爱慕而生的嫉妒难以启齿，她们定然会在修炼中走向毁灭。

　　好在如今她们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彼此坦诚相待，再无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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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竹在上一世见到琳琅带夜生寒到战场的情节在第128-1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