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64、筹谋

　　迟亦竹和琳琅听见“域外之人”四个字，当即便脸色微微一变，警惕顿生。

　　枕清秋怎么会知道她们并不是北荒中人？眼下忽然提出此事，是想要做什么？

　　迟亦竹神色微敛，日隐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手中，冲枕清秋淡淡一笑，奇怪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问得含糊，既有否认她二人来自域外的意思，又有试探枕清秋之意，枕清秋却被她问得一笑，洒然道：“不必紧张，我不会拿这事要挟你们。”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看了看迟亦竹，又看了看琳琅，兴趣盎然道：“琉璃斋一向沉迷于研究术法，对于北荒中的各种功法也有所研究，我能看出你们的灵力运用与北荒根基大有不同，便是隐世门派也不会离经叛道至此，唯一的可能便只有你们乃是域外之人。”

　　即便功法种类各有不同，其中关键不为外人所知，但大体上的基本灵力运转调用方式是不会改变的，琉璃斋专擅此道，枕清秋又是此中好手，单凭观察便能看出众修士的灵力运转是否同出一源，是以看见迟亦竹和琳琅与北荒大势截然不同的灵力运用手段时，才会很快分辨出她们是域外之人。

　　“如此年轻，却已有凝神后期的实力，手段奇诡，处惊不变，北荒可没有什么门派有这样的本事培养出你们，”枕清秋挑眉一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贬低北荒的话，“想来两位应当是有所奇遇，无意间来到了此地，由此推测出你们是域外之人倒也不难。”

　　她确实没有恶意，对迟亦竹和琳琅更多是好奇，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还仔仔细细地将如何猜出来的过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却没料到迟亦竹和琳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的地方上。

　　迟亦竹与琳琅对视一眼，见琳琅微微点头后，她才又看向枕清秋，一身的警惕收了收，却仍没放下戒心，只沉声道：“听前辈的意思，好似一直都知道有域外之人的存在？”

　　这才是迟亦竹和琳琅关心的重点，身份暴露对她们来说无可挽回，为此担惊受怕是没有必要的，枕清秋向她们解释一通，她们最关注的是枕清秋谈及域外之人时的自然与熟稔。

　　她们前世活在中洲，即便有东荒遗迹的存在，也未曾想过在中洲之外还有其他地域的人活着，相比之下，枕清秋说起域外之人的态度便有些过于自然了。

　　仿佛她自幼便知道北荒之外还有其他荒域的人存在一般。

　　这是不是说明……北荒与其他荒域还有所联系，并不像中洲一样，与世隔绝？

　　枕清秋没想到她们在意的竟是这件事，怔了一下，心中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恍然笑道：“是了，想来外域的消息流通与北荒并不一致，北荒中有许多记载上古的书籍，关于鸿蒙时期的古籍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其中便有记载着四海八荒的信息，是以我才会知道域外仍有修士存在。”

　　北荒乃是上合宫的驻地，上合宫脱胎于鸿蒙六合，延续至今有些古籍流传在外倒也说得过去，或许北荒的大多数修士会不知道有外域存在，但那些有名门派的掌门定然不会不知道这事。

　　迟亦竹脑中万千思绪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唇，暂且放过此事，却仍有些摸不准枕清秋的态度。

　　枕清秋身为一派之首，对她们两个域外之人表现得过于和善了，她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说出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全是随性而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完全没有目的。

　　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捉摸，或许上一秒她还在同你嬉笑怒骂，下一秒便毫无预兆地取你性命。

　　虽说之前也曾听薄言心说过琉璃斋的掌门是个率性而为无拘无束的人，可眼下见了真人，迟亦竹仍旧没想到枕清秋会随性到这种地步。

　　枕清秋的随意一提，那便当真是随意一提，她根本不再纠结域外之人这件事，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希年与我说，两位小友在上合宫中发现了我门派叛徒的踪迹，不知眼下两位可知晓她身在何处？”

　　肃清叛门弟子是件大事，枕清秋可以不在意迟亦竹二人在薄言心的要求下冒充琉璃斋弟子，却不能不在意斋中弟子叛门。

　　迟亦竹听她说起叶易烟，这才想起她们眼下的处境来，身份已经暴露，再纠结也是无用，更何况以枕清秋的实力，若真要铲除异己，她和琳琅也难以反抗，迟亦竹思及此，干脆利落地收敛了抵抗的态度，道：“上一次见到叶姑娘已是大半月前，如今她藏身在何处我们的确不知，不过眼下上合宫大乱，宫中人聚集之地也不过几处，想来前辈寻找起来应当并不困难。”

　　她说得好听，枕清秋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便哼笑一声，眯眼道：“小友以为我能随意清除这黑气去寻人？”

　　迟亦竹面不改色：“前辈能与北荒众门派的修士一同来到这里，想来对上合宫已经有足够的了解，眼下能一口气毁了上合宫明面上的驻地，未必没对之后的事情留有后手。”

　　她先前猜测众人毁掉上合宫并未料到地底还有黑气，可方才见一袭狂风破开黑雾笼罩，便推想众人应当还是有所应对的，但枕清秋的回答却让她万分意外。

　　“谁说这地上的上合宫是我们震碎的？”枕清秋神情古怪，望着地底的废墟蹙了蹙眉，“外面的人刚进上合宫，便发现上合宫已经开始逐渐崩碎，不过片刻便已被这奇怪的黑气笼罩，无奈之下才强行用灵力破开一个缺口。”

　　迟亦竹闻言一惊，连忙往缺口处看去，那周围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方才没有仔细看，眼下迟亦竹才发现那些人里至少有一半是被捆着的，牢牢地被身边人制住，以免再发狂。

　　看来上合宫释放黑气的目的已经达到，攻打上合宫的人已经因为黑气而自相残杀过一次了，好在被及时遏制，这才没让上合宫真的得逞。

　　迟亦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秀眉紧拧，只觉眼前情况一变再变，实在捉摸不透。

　　枕清秋说他们并未来得及动手，上合宫便已被毁，如今想来，只怕这一切都是上合宫的自导自演。

　　上合宫引诱众人来伐，又自行毁去地面的宫殿，只为掩饰黑气的溢出，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以黑气引动众人心中杀意，待他们自相残杀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叫人防不胜防，当真是好谋算！

　　迟亦竹眸中冷光划过，心中仍有疑虑。

　　上合宫筹谋至此，不仅表面驻地被毁得一干二净，连地底的地宫也被砸得七零八碎，付出如此代价，难道只是为了来一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以上合宫阴狠毒辣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如此吃亏？

　　迟亦竹心中不解，便用神念与琳琅沟通，琳琅想了想，沉吟道：“上合宫想让人全都死在这里的意图十分明显……他们要这么多人的命是为什么？”

　　她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眼下那些人应当躲在了暗中，就等着众人自我消耗，可上合宫连地宫都被毁，他们现在能躲在哪里？”

　　迟亦竹顺着她的话思索下去，忽有一个念头自脑海中划过。

　　她猛地转头看向琳琅，却见到琳琅正以同样的神色看着她。

　　二人心意相通，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两人同时眨眨眼，不约而同地道：“外阵！”

　　当初在地宫中听见这个词，迟亦竹和琳琅只以为是地宫的演武场正殿里藏有什么阵法，可如今想来，只怕那殿里别有洞天。

　　倘若前来参加比试大会的修士们都没能离开上合宫，而是被塞进了那什么外阵里，只地宫里那演武场的一亩三分地显然是没办法藏下那么多人的。

　　眼下上合宫的人齐齐消失，又毫不留恋地毁去地宫，结合关于外阵的猜测来看，真正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在地宫之下，只怕还有第三层空间。

　　消失的上合宫弟子在那里面暗中窥视，被带走的修士们也在那里面，那什么劳什子外阵，想来也是在那一空间中。

　　上合宫真正的底蕴，不在表面的宫殿里，也不在隐藏的地宫里，而是在深藏地底的第三层空间里。

　　迟亦竹垂眸看向地下，少倾，额间金红云纹忽然光芒大绽，一身白袍无风自起，在无尽的黑色中，她宛如仙人降世，金红光芒竟灼得人不敢直视。

　　远处的众人察觉到此处异样，纷纷向这里望来。

　　仙道之瞳的威力不同寻常，在迟亦竹的全力催动下，饶是枕清秋也感受到了压迫，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却见迟亦竹身旁的琳琅一动不动。

　　她凝神期的修为分明不如枕清秋，但此时却对仙道之瞳慑人的压迫力似无所觉，只单手执着一把寒光毕露的长剑站在迟亦竹身边，一身烈焰般的红裙也缓缓飘动，如瀑青丝被凌乱吹起，若有若无地与身边人的长发交缠着。

　　她站得如此自然，如此无畏，好似迟亦竹身边就该只有她一人存在，而她的身边也只容得下那一袭白衣，无人能够将她们分隔开。

　　黑气笼罩之下，一白一红两道越发耀眼，在场竟无一人敢向她们踏出一步。

　　仿佛这世间只该有这两人存在，而旁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异常的寂静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在迟亦竹轻声吐出三个字后，这份静谧被悄然打破。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地宫演武场正殿处，薄唇微微一动，沉声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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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理一下北荒的剧情：
云希年无意闯入上合宫→迟亦竹和琳琅以为上合宫阵法有问题→发现阵法无碍，是上合宫有意调整→推测上合宫故意引人前来→决赛忽然提前，猜测众门派准备动手→决赛中有异变，以为是众门派的手笔→黑气溢出，猜测上合宫顺水推舟，故意让人毁掉宫殿→枕清秋澄清→一切都是上合宫自导自演→推测还有第三层空间
总的来说，就是从头到尾都在上合宫的掌控中，北荒众门派被上合宫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