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60、要求

　　抽签结果出来后，迟亦竹和琳琅默然无语地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无论是对上薄言心还是对上夜生寒，她们都能够接受，却是没料到就这般“好运”地抽到了彼此。

　　前世她们交手过无数次，可真要说起来，今生交手还是头一次。

　　且不说她们如今是否还想如前世一般针锋相对，单说她们现下的功法、武器、修为等，都在同一个境界，更遑论各自的招式她们彼此心知肚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若真打起来，实在难以分出胜负。

　　琳琅想到这里，挑衅一般戳了戳迟亦竹的手臂，见迟亦竹看过来后，才扬唇一笑道：“要我让让你吗？”

　　迟亦竹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少宫主不是盼着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已经很久了吗？如今倒舍得放弃这个机会了？”

　　前世她们交手多是在正魔大战期间的混战，战场情况混乱，她们时常会受伤，两人交手时不是有一方有伤便是双方都挂了彩，真正在全盛状态下比试的时候还真没有过，琳琅还曾因此恨声说过要等她们都成了仙，再无外物牵扯时再好好打一场。

　　如今仙是没有成，但比试的机会却送到了眼前。

　　琳琅的桃花眼猫儿似的一眯，饶有兴致地盯着迟亦竹道：“正经比试倒也可以，只是总得有些彩头才行，不然我可打不起精神。”

　　她这话说得倒像是迟亦竹求着她要比试了，迟亦竹听了倒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含笑问道：“少宫主想要什么彩头？”

　　琳琅眼珠一转，笑意盈盈道：“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便让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任意一件事，怎么样？”

　　她嘴上说得一本正经，但眼底的狡黠却暴露她的真实心思，迟亦竹看破不说破，装作思考一番，便点头应道：“可以。”

　　琳琅闻言，顿时神色一喜，勾唇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太困难的事的。”

　　她语气里显然已经确定了自己一定会胜过迟亦竹，迟亦竹扫她一眼，低笑一声，应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说罢，便也不再闲聊，转身上榻开始修炼。

　　琳琅见状，也不甘落后，轻身一跃，眨眼间自己也盘腿坐在了榻上，开始运转灵力。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迟亦竹和琳琅与薄言心一同去了演武场。

　　与往年一比就是大半年的比试大会不同，今年的比试大会进行得格外地快，只一月时间便已到了半决赛，没什么重伤修士拖长大会时间的情况，和谐得有些诡异。

　　迟亦竹三人到了演武场，场中已站了许多人，与早几轮败落后“离开”上合宫的人不同，大会前十甲的修士会一直在上合宫停留到决赛结束，是以除了今日要参加比试的四人以外，还有另外六人出现在了演武场。

　　早已等在场中的夜生寒见了她们，含笑点头打个招呼，迟亦竹一向不喜他，便只冷淡地微微颔首，而琳琅如今对夜生寒的观感十分微妙，迟疑了一下，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夜生寒好似并不在意她们的冷淡，泰然自若地转过了头。

　　镇守演武场的白发老人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台上，两座比试台边，已有两名白衣弟子开始宣读对战名单。

　　“琉璃斋迟亦竹，对战琉璃斋琳琅。”

　　琉璃斋弟子的内斗，旁观的几名年轻修士都是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虽说琉璃斋是盛名在外，但今次这一场比试大会三人竟全部进入前四甲，这出乎了那些大门派弟子的意料，眼下便格外注意起琉璃斋来。

　　事实上薄言心也未料到她一时情急之下请来的两位帮手竟能一路走到最后，虽然心中隐隐有猜到迟亦竹和琳琅不是普通人，但眼下她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只是遗憾的是今天这一场比试过后，这两人之中终究会有一人落败。

　　迟亦竹和琳琅却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又或许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她们对视一眼，同时脚尖一点，飞身落在了比试台上。

　　她们各自落在比试台两边，遥遥相对，脸色却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迟亦竹，”琳琅右手手腕一翻，唤出月沉剑，嫣然一笑道，“你可要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彩头。”

　　迟亦竹莞尔，日隐剑也蓦地出现在她手中：“自然。”

　　场边的裁判看了两人一眼，平静地说了一声“比试开始”。

　　他话音未落，便见台上红白两道身影宛如剑光一般划了出去，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兵器碰撞声，两人又倏尔分开，第一次交手在瞬息之间便已结束。

　　场外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两人的动作，回过神时两人已静静落在了原地，没有再急着第二次出手。

　　迟亦竹垂眸看了看自己握剑的右手，忽地轻轻一笑：“你的剑法又有进步了。”

　　琳琅闻言，悠悠地挽了个剑花，挑眉道：“你也不差。”

　　只方才那一下简单的碰撞，两人便清楚对方究竟有没有长进。

　　她们太熟悉彼此，只一个抬手便能猜到对方下一招是什么，即便只是细微的变化她们各自也能有所察觉。

　　“来吧，”琳琅拍了拍衣袍，望向迟亦竹的眼睛明亮又期待，“不用再留手了。”

　　第一击她们不约而同地都只用了八分力稍作试探，接下来便已经没有了再省力气的必要。

　　“迟亦竹，你之前说对待你不必有顾忌，那我现在也要告诉你，”琳琅桃花眼一弯，明媚的阳光落进她眸底，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冲迟亦竹张扬地一笑，月沉剑的剑光忽地一闪，“你对待我，也不必有顾忌。”

　　她们之间的相处，向来毫无保留，比试也应当如此。

　　如水剑光直冲面门而来，迟亦竹反应极快地侧身一躲，日隐剑“锵”地一声架住攻势猛烈的月沉剑，体内灵力一动，直接将琳琅逼开。

　　琳琅顺势而退，迟亦竹刚想去追，便听得耳边一声娇笑响起：“迟师姐，中计了哟。”

　　迟亦竹微微一惊，便见琳琅左手指尖华光一闪，身影变得朦胧起来，再一眨眼，迟亦竹只觉自己浑身灵力一滞，身后忽有风声破来，她险险一偏，好险躲开了那一剑，可下一秒身后又来了一剑。

　　迟亦竹身形强扭，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躲开了琳琅的攻击，这才抽出空来往场中一扫，台上竟是出现了数个“琳琅”。

　　迟亦竹眉梢一挑，有些惊讶道：“分形术？”

　　“意外吗？”那些琳琅同时朝迟亦竹柔柔一笑，神态举止都与真正的琳琅一模一样。

　　迟亦竹与她们拉开距离，立时反手在周身设下防御术法，口中应道：“的确有些意外。”

　　这分形术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分出一道幻影是十分容易的事，但要这幻影与真人神似，却是无比困难，更遑论琳琅一次分出了这么多幻影来。

　　幻影与真人越相似，幻影所复制的力量便会越大，瞧琳琅这些幻影，每一个都至少拥有琳琅七八成的实力。

　　幻影一同扑向了迟亦竹，一时间刀光剑影交织，迟亦竹左手掐诀，右手执剑，抵挡得十分困难。

　　“要认输吗？”数个琳琅笑吟吟地看着迟亦竹，似真似假地建议道。

　　“总不能让你赢得太容易，”迟亦竹扬眉一笑，忽然眉间金红云纹一闪，一双墨眸似是有寒星点缀，亮得惊人，“不过分形术而已。”

　　仙道之瞳往那些幻影上一扫，迟亦竹立时便看清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琳琅。

　　她身形一动，整个人瞬息之间便窜到了琳琅身前。

　　琳琅见状，顿时收了分行术，往旁边一挪，拉开与迟亦竹之间的距离，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嗔道：“你耍赖。”

　　就欺负她不会瞳术。

　　迟亦竹指尖剑诀一晃，日隐剑眨眼间便化成了数十把长剑，气势磅礴地悬在空中。

　　迟亦竹欺身而上，身后长剑悉数攻向琳琅，自己则目光灼灼地笑道：“若是留手，只怕你会更生气。”

　　琳琅期待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不需要留手，也不可以留手。

　　琳琅闻言轻哼一声，并未不悦，她见长剑纷纷洒洒朝她冲来，几乎将她所有能够躲避的身位都锁死，眼睛一眯，手中忽地祭出一张符纸，眨眼间一阵青光爆闪，只听得一连串叮叮叮的响声，那些长剑全都在青光中碎成了片片灵屑，只剩下真正的日隐剑回到了迟亦竹的手中。

　　那符纸爆炸的威力着实不小，若非迟亦竹将日隐剑收回及时，只怕她现下|体内的灵力都已经控制不住地混乱起来。

　　琳琅身上真是有数不清的稀奇玩意儿。

　　迟亦竹无奈地想着，抬眼向琳琅所在的地方望去，却见那一处青光散去后，竟莫名其妙升起一团白雾来，琳琅身影被掩在其中，根本看不真切。

　　迟亦竹挑了挑眉，不知道琳琅又想做什么。

　　她不敢轻举妄动，而那白雾却肆意延伸，不多时便笼罩了整个比试台，迟亦竹也被笼在其中，无处可逃。

　　仙道之瞳消耗精力颇多，迟亦竹本不愿随意动用，可眼前的雾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迟亦竹皱了皱眉，别无他法，只能催动仙道之瞳。

　　她神念刚一动，耳边便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这么快就用瞳术，就这么想看清我吗？”

　　那声音如丝线般钻进迟亦竹心底，交织成柔软的羽毛轻柔地搔弄着她的心，迟亦竹心神一晃，忽地忘了自己方才想要做什么。

　　一阵香风袭来，一双玉臂熟门熟路地勾上了迟亦竹的脖颈，琳琅盈盈笑着靠在迟亦竹怀里，鼻尖蹭在她耳边，呼吸轻轻浅浅，却又无比灼热。

　　迟亦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揽住琳琅的腰，惹得琳琅眼底笑意更深。

　　她目光暧昧地在迟亦竹耳后那道金银印记上扫了一眼，那是专属于她的印记，琳琅满意地用指腹抚了抚那印记，忽地微微后仰，与迟亦竹面对面地对视着。

　　她一手勾住迟亦竹的脖子，一手轻轻抬着她的下巴，一双桃花眼被柔媚的水光包裹，沁出无边魅惑，上挑的眼尾更添妩媚。

　　她浅浅地呼出一口气，让她和迟亦竹之间的空气变得温热起来，而自己则低低一笑，柔柔问道：“我好看吗？”

　　她一双眼似是无尽旋涡，紧紧地吸引着迟亦竹的目光，迟亦竹怔怔地看着她，心跳快得惊人。

　　琳琅听着隐隐约约的心跳声，笑得更加温柔，指尖抚上身前人的唇，轻轻按了按，娇嗔道：“怎么不说话？”

　　却见迟亦竹整个心神都被她勾住，顺着她的话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回答琳琅的话。

　　琳琅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桃花眼里的水意盈盈晃动，只等着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迟亦竹经不起这等诱惑，目光一暗，猛地倾身将琳琅抱住，埋头在琳琅耳边，低柔道：“你当然最好看……即便不对我用魅惑术我也会这样回答。”

　　她话音未落，便已轻笑一声松开了僵住的琳琅，飞身往后退开。

　　琳琅震惊又僵硬地看着她，眼中的媚意飞快退去，见迟亦竹眼神清明，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没中术？”

　　魅惑术可是她师父的绝活，她好不容易才学到令师父满意的程度，不至于差到连迟亦竹都魅惑不了的地步吧？

　　事实上，迟亦竹一开始的确被迷惑住了，她没有想到琳琅会对她施展魅惑术，心里一向对她不设防，如今又正是情深的时候，很难不被琳琅吸引。

　　可又因为她们近来亲密接触颇多，琳琅平时虽爱故作媚态逗她，但眼下的神态与平时还是有些微不同的，迟亦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及时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着琳琅，叹笑道：“你就这么想赢我？连魅惑术都使出来了。”

　　琳琅哼了一声，白她一眼道：“要不是我第一次对别人用魅惑术不熟练，你现在就已经输了，你输了可是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那一个彩头罢了。

　　迟亦竹想了想，轻叹一声，道：“这样比下去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不如我们速战速决吧。”

　　她们都太熟悉彼此，各自底牌也有不少，若真要手段频出，只怕打个三天三夜都分不出胜负。

　　琳琅思索一会儿，也觉得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便道：“你说说看，怎么比？”

　　迟亦竹抚了抚日隐剑的剑身，朗笑道：“就比剑法吧，只能动用灵力，其他东西都不准用，如何？”

　　寻天门和邀月宫的确都是剑道最为兴盛，这样比倒也公平。

　　只能比剑法和灵力，谁的剑法稍有疏漏，谁的灵力稍逊一筹，瞬息之间便能分出胜负。

　　琳琅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下一秒人影便已自原地消失，而空中则迟迟响起了她的声音。

　　“那便来吧。”

　　场外的众人被白雾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场中的情况，只能听见一声声长剑碰撞的声音，淡淡的金银色灵光频频闪烁，一道道恢弘剑气将浓雾劈开，又逐渐将比试的情形展现在众人眼前。

　　而场中的情景令他们深感震撼。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你来我往，一人的剑似清朗的风，似无垠的水，大开大合，包容万千，另一人的剑则似穿云的光，似热烈的火，夺目耀眼，灵动飘逸。

　　一道道剑光交织在一起，难以分清你我。

　　她们根本不像是在紧张地比试，反而是在默契融洽地舞剑，这一剑令众人动容，那一剑令众人惊艳，每一剑都拥有独一无二令人沉醉的美感。

　　众人看着心神恍惚，如痴如醉地沉浸其中，只想这一场比剑能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他们正痴迷间，这一场用剑光构造出来的幻境却悄然破碎了。

　　场中的两人停了手。

　　日隐剑和月沉剑交叉着插在地面上，而比剑的两人则已经抱在了一起。

　　琳琅靠在迟亦竹怀里，轻轻喘着气，她抬手摸了摸迟亦竹鬓边的薄汗，忽地笑了一声，轻声道：“迟亦竹，我没力气了。”

　　迟亦竹揽着她，自己也有些气息不平，嗯了一声，应道：“我也是。”

　　琳琅下巴抵在她肩上，阖眼道：“那这胜负怎么算？”

　　迟亦竹抿了抿唇：“平手？”

　　琳琅却轻笑一声，呢喃道：“可是怎么办，我不想输。”

　　迟亦竹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勾了勾唇，好脾气地道：“那就我认输。”

　　可琳琅却仍不满意，她自迟亦竹怀里退出来，偏头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激烈打斗后的浅浅潮红，指尖点上迟亦竹心口，嫣然一笑道：“可是我也不想你输。”

　　迟亦竹无奈地看着她：“那要怎么办？”

　　“不如这样，”琳琅眉眼弯弯，笑得纯稚又狡猾，“我认输，但是奖励还是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说罢，又怕迟亦竹不应似的，靠回了迟亦竹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欠我的哦，不许不认。”

　　迟亦竹低笑一声，抱着她温声应道：“好。”

　　琳琅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胜负分出，耐着性子听裁判说完套话，琳琅便扯着迟亦竹的袖子瞬息之间消失了。

　　众人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颇有些无语。

　　琳琅一路马不停蹄地抓着迟亦竹赶回小院，坐在院子里的云希年想打个招呼都来不及，只听见“砰”的一声，琳琅和迟亦竹的房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云希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什么事啊，这么急？”

　　对琳琅来说，的确是件急事。

　　她进了屋子，直接反身将迟亦竹按在门板上，欺身压住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一向明媚的眉目间此时忽然染上了一抹暗色，像是隐忍像是克制，可眸底熊熊燃烧的烈火根本不能被这暗色阻拦，迟亦竹垂眸看她，心中隐有预感。

　　“你想要什么？”迟亦竹长睫颤了颤，忽然笑着问她。

　　琳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勾着笑意的唇上，这样薄这样淡的唇，她早就想让它变得红肿，变得娇艳，再染上层层水光，惑她心神。

　　她一忍再忍，而今得了许诺，终究是不想再忍了。

　　于是她微一抬手，泄愤似的轻轻咬住那双唇，用力抿了抿，含糊低哑的声音飘散在安静又暧昧的空气里。

　　“我要……你。”

　　却不料被她咬住的人一顿，下一秒便微微偏了偏头，主动贴上她柔软的唇，带着笑意的低柔话语自唇齿间轻轻响起。

　　“一直都是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琳琅：我是个急性子，拿了彩头就要当场兑现。
删删改改还是晚了，总之是正式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