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55、渊源

　　迟亦竹收拾妥当，便藏在暗处静静等待时机。

　　她们运气还算不错，不多时便等到了一名修为只有聚元大圆满的黑衣弟子前来交接，迟亦竹便毫不迟疑地在拐角处用幻术将他拦下。

　　她并不擅长幻术，若是向同为凝神期的修士施术，很快便会被察觉到异常，但骗骗聚元大圆满的修士还是够用的。

　　只见那名弟子霎时间便停在了原地，眼底浮上一层迷蒙之色，显然是已经陷入了幻术中。

　　“这幻术最多能坚持盏茶时间，”迟亦竹确认拐角隐蔽，那名弟子不容易被发现，便整了整衣袍，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琳琅，自暗处向那出口而去，“你莫动，我去了。”

　　琳琅变成猫之后无法动用神念，在此期间她与迟亦竹难以交流，她也只能乖乖蜷在迟亦竹怀里，即便担心也不能出去。

　　迟亦竹深吸一口气，装作刚从拐角处走出来的模样，两三步便走到了两名守卫弟子面前。

　　其中一名凝神后期的黑衣弟子看她一眼，迟亦竹心中紧了紧，面无表情地将自己伪造的令牌拿出来，抬在他们面前让两人看清。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迟亦竹体内的灵力蠢蠢欲动，只要守卫弟子但凡出现丝毫想要动手的迹象，她便会立时出手将她们镇压下来，若真到了如此境地，那也根本顾不上什么打草惊蛇了。

　　迟亦竹拢在长袖中的手已经捏起了剑诀，面前的守卫弟子仔仔细细地将令牌上的花纹看了一遍，似是有些疑惑，又抬头看了看迟亦竹。

　　迟亦竹一脸冷漠，毫不畏惧地回视他。

　　她身怀瞳术，即便在黑暗中双眸也熠熠生辉，守卫弟子被她看得心中一凛，顿时避开了她的视线。

　　“怎么？”迟亦竹淡淡道。

　　那守卫弟子连忙向身旁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往一旁退开两步，将那石灯露了出来。

　　“我二人见识短浅，还请鬼卫大人见谅。”守卫弟子低下头，恭敬又惶恐地道，“大人自便。”

　　鬼卫大人？迟亦竹心中一动，面上却十分从容地收起了令牌，目不斜视地走到石灯前，抬手在灯顶上一旋，暗道的入口便缓缓打开。

　　她不急不缓地往暗道中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洞口外的两名弟子待脚步声渐远后，才窃窃私语起来。

　　“鬼卫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兴许是宫主安排了什么事情需要大人去做？”

　　“十二鬼卫修为高深神出鬼没，宫里这么安全，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去处理的？”

　　“嘘！慎言！身为弟子不可妄议宫内前辈，你小心被罚。”

　　“嘶——不说了不说了……”

　　迟亦竹耳聪目明，那两名黑衣弟子的交谈她隐隐约约听了个大半。

　　由那些话看来，似乎这上合宫暗地里还有什么十二鬼卫？

　　“从他们的态度来看，十二鬼卫应当在上合宫中地位十分尊崇，”迟亦竹垂眸，看着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的琳琅，低声道，“而且很有可能直属于上合宫宫主。”

　　然而琳琅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她扒着迟亦竹的衣襟，情绪有些低沉：“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那劳什子鬼卫的专属花纹吗？”

　　迟亦竹眨了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小小的猫脑袋，温声道：“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的，琳琅，你对待我不必有顾虑。”

　　她声音轻而柔，在这静谧的环境像是一阵凭空生起的清风，拂开琳琅心中积蓄起的烦躁与不安。

　　琳琅的尾巴摇了摇，缓缓地在迟亦竹的腹间扫来扫去，迟亦竹觉得痒，不由惩罚般挠了挠她的下巴，无奈叹道：“很痒啊。”

　　琳琅哼了一声，细长的尾巴乖乖垂了下去，静默片刻后，小声道：“那花纹……是禁|书楼里的。”她终究还是想将这事与迟亦竹说一说。

　　迟亦竹闻言心中一沉，心底隐隐升起一些不安。

　　为什么邀月宫的禁|书楼里会有上合宫鬼卫的专属图案？

　　这其中原因显然不会是好事，涉及邀月宫，琳琅自然情绪低落。

　　“我原本想的是邀月宫中藏有上合宫的奸细，闯进禁|书楼后不知为何留下了印记，可稍加细想便知不对，”琳琅叹了口气，毛茸茸的脑袋垂了下去，“禁|书楼乃邀月宫禁地，便是奸细也不可能轻易闯进去，更遑论大胆地留下印记了，再者那图案自我有记忆起它便一直存在于禁|书楼，年岁十分久了，显然不会是无意间留下的。”

　　那样繁复的花纹若想长久地保留，很要费些心思，若只是临时留下，最多两三年便会消失。

　　奸细的猜测被推翻，便只剩下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能顺利接触到禁|书楼的人，只有邀月宫历代的宫主与少宫主，”琳琅扒着迟亦竹衣襟的爪子紧了紧，不太愿意面对这种可能，“以上合宫这么多年对中洲的渗透，也许……”

　　后面的话她难以说出口，但迟亦竹心里却早已明白。

　　也许有某一代的邀月宫宫主和少宫主，便是上合宫暗中派遣到中洲的鬼卫。

　　“你还记得禁|书楼里那本《上合录》吗？”琳琅语气低沉，事关邀月宫，她难以置身事外，“你我以前可有怀疑过为何禁|书楼里会有这本书？如今想来，那兴许便是鬼卫带来的东西。”

　　不仅如此，迟亦竹还想到了当初在金乌坟冢时，阳朔所表现出来的对邀月宫的熟稔，他是上合宫的人，侧面便证明了邀月宫与上合宫之间的关系。

　　若邀月宫的确被鬼卫掌控过，即便日后换了中洲的人做宫主，也难以清除上合宫对邀月宫的渗透。

　　迟亦竹秀眉紧蹙，几乎是刹那间便想到了关键之处，低声问道：“花宫主知道那图案吗？”

　　琳琅怔了怔，呐呐道：“……知道。”

　　花非雾是知道那图案的，琳琅小时候第一次被她带进禁|书楼，见了那诡异繁复的花纹，便好奇地问她那是什么。

　　彼时花非雾挑眉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小乖乖现在还不能知道这件事哦，等你做了宫主我便会告诉你了。”

　　琳琅那时尚还年幼，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花非雾应当是知晓其中一些秘辛的。

　　——又或者，花非雾也是上合宫的人。

　　琳琅不愿去想后一种可能，她强行打断自己的思路，难免有些失落。

　　迟亦竹与她心意相通，很容易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出声宽慰道：“别想太多，上合宫的目的是颠覆中洲，花宫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前世也曾耗尽一身修为助我们登仙救世，即便她真是上合宫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上合宫为所欲为的。”

　　琳琅听了，仍然有些郁郁，迟亦竹想了想，又道：“花宫主知道一些事情也并不代表她便是上合宫之人，作为宫主知道一些宫中秘辛也并不奇怪，禁|书楼的图案你能看到她自然也会看到，或许是早就去查了查此事吧，莫要因此生出心结。”

　　迟亦竹好声宽慰，琳琅情绪这才高了些，她想起自家师父的性格，花非雾虽行事恣意任性，但却并非心怀恶意，也并不嗜杀，与上合宫的狠辣风格相当不符，不太可能是上合宫的人。

　　琳琅这样想着，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如今她身在北荒，即便心里如何担忧邀月宫也是无用，宫中尚有花非雾坐镇，便是隐有动乱也会被压下去。

　　她呼出一口浊气，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底不再去想，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事上。

　　她们在这暗道中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一路向上，迟亦竹估算了一下，大约离出口已经不远了。

　　她正这样想着，便敏锐地听见隐约有脚步声响起，立时轻轻捏了捏琳琅的爪子，示意她躲起来。

　　琳琅小脑袋一缩，立时缩回了迟亦竹的怀里，小火炉一般贴在迟亦竹胸腹处。

　　迟亦竹将外袍的衣襟拢好，重新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向前行去。

　　没过多久，迟亦竹拐过一个弯，前方便有些微亮光传来，而在那微光中，有一人正等在不远处。

　　迟亦竹双眸微眯，看见那人手上捧的竹筒，便知这是前来传递消息的白衣弟子。

　　观那人气息，也不过是聚元中期，迟亦竹抬手便是一道幻术，那人顿时僵在了原地，手中的竹筒闷闷一声落在了地上。

　　幻术已经起了作用，迟亦竹便脚尖一点，瞬息之间便掠至白衣弟子眼前，将那竹筒捡了起来。

　　“还好只是聚元中期，省了一番功夫，”迟亦竹松了口气，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弟子，目光自她领口处扫过，忽地一顿，“这是……琉璃斋的纹饰？”

　　这白衣弟子是位姑娘，外袍是上合宫的制式，领口露出来一些的内衫上却有琉璃斋的独特纹饰，迟亦竹曾在薄言心和云希年的领口上见过。

　　“怎么了？”琳琅又自迟亦竹的衣襟间探出头来，一双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迟亦竹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蹙眉道：“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位抓叶易烟。”

　　周围还算安全，琳琅眨了眨眼，自迟亦竹的怀中跳了出来，扒着她的衣服往上，最后站在了她的肩膀上，歪着头看着已经陷入幻术中的叶易烟，道：“怎么办？抓回去交给云希年她们吗？”

　　迟亦竹思索了一下，轻轻摇头道：“现在抓回去会让上合宫的人心生警惕，暂时在她身上留下标记吧，此间事了后再带云希年她们来寻她。”

　　琳琅并无异议，迟亦竹琢磨了一会儿，便在叶易烟的神念中动了些手脚。

　　灵力标记容易被察觉，神念便会隐蔽许多。

　　琳琅又让迟亦竹将她储物袋中的化形符拿出来，化成了迟亦竹的模样，给竹筒施了个漂浮术让它捧着，沿着暗道回到地宫中。

　　“你用神念控制它将竹筒交到那名中术的黑衣弟子手上，收回神念后化形符会自己消失，如此便可瞒天过海，”琳琅叮嘱道，“只是此法对神念消耗有些大，你别勉强。”

　　迟亦竹微微一笑，让她放心。

　　叶易烟和那名黑衣弟子身上的幻术一到时间便会自行散去，他们只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交接过消息，并不会起疑。

　　一切布置妥当，迟亦竹和琳琅才悄悄地从暗道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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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洲那么大，以寻天门藏书之广，迟亦竹都不知道世上有上合宫，为什么就邀月宫有关于上合宫的记录呢？这就是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