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30、误会

　　琳琅听见迟亦竹说“就像你不喜欢和我有肢体接触一样”的时候，简直是一头雾水。

　　她怎么可能对迟亦竹说这种话？她从不记得自己曾向迟亦竹表达过这样的意思，这一个罪名扣下来琳琅当真是又冤又懵。

　　琳琅立即察觉到她们之间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她一手抓住迟亦竹不让她挣脱，想要弄清楚迟亦竹方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接触你？”琳琅蹙着眉，满眼困惑。

　　她是想把误会说开好好解释一番的，然而迟亦竹眼下还在气头上，很容易便曲解了她的意思，冷声道：“是我说错了，不是你不喜欢接触我，而是你不喜欢我接触你。”

　　这话说得有些绕，不过琳琅听明白了，她有些不解地抿了抿唇，温声道：“我从没有这个意思，能不能告诉我是我做了什么才会让你有这样的感觉？”迟亦竹眼下情绪明显不对劲，琳琅不愿同她置气，仔细谨慎地措辞询问迟亦竹，以免再刺激到她的情绪。

　　若换作以前，迟亦竹这样语气带讽，琳琅早就回嘴了，但如今她一想起千金楼里迟亦竹的那个眼神，便止不住地心软。

　　那样热烈专注又隐忍的目光，琳琅即便再迟钝也能明白迟亦竹究竟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在望仙楼痛饮时，她一面为她与迟亦竹相互倾心而感到欣喜，一面又为迟亦竹什么都不说而感到郁闷。

　　明明目光是那么炽热，肢体上却处处回避她，若不是金乌坟冢里她们开诚布公地谈了谈，兴许迟亦竹现在都还死守着她的礼节。

　　琳琅在望仙楼时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而眼下听了迟亦竹的话之后，她便醒悟过来她们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让迟亦竹误以为她讨厌彼此之间的接触。

　　琳琅自觉冤枉得不行，她今生在东荒里对接触迟亦竹这件事的兴趣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迟亦竹怎么还觉得她会讨厌这样的行为？

　　她一边在心里喊冤，一边又正经了神色，想赶紧解开彼此之间的误会。

　　她拉着迟亦竹想要一个答案，而迟亦竹则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眉眼低沉又凛冽，琳琅温和耐心的态度安抚了她躁动的情绪，这样的琳琅让迟亦竹无法再恶语相向，她有些烦躁不安地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琳琅见迟亦竹垂下了头，也并不心急，她知道这是迟亦竹控制情绪的方式，便安安静静地牵着迟亦竹的手，等待着她恢复冷静。

　　被积压已久的情绪翻涌起来没有那么容易控制下去，良久，迟亦竹才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仍然不愿意抬头去看琳琅，怕自己再一次情绪失控。

　　琳琅也并不勉强，至少迟亦竹现在没有再坚持着要挣脱她，就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满足了，她见迟亦竹有了好好聊一聊的意愿，便连忙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你接触我？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

　　“误会？”迟亦竹听见这个词，心底的情绪又有上涨的趋势，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平静，语气冷漠地道，“你亲口说的话，怎么会是误会？”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琳琅皱起了眉，“你能告诉我我是在什么时候说的这种话吗？”

　　迟亦竹紧紧抿着唇，想起那时的场景又是心中一涩，哑声道：“前世正魔大战时，你和夜生寒一起到了战场，”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略过其中种种，慢慢道，“后来在山里，你跌倒了，我想去扶你，你说……”剩下的后半句话迟亦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

　　要她亲口将当时被琳琅拒绝的场景描述出来实在是太过残忍，迟亦竹心中五味陈杂，终究是开不了这个口。

　　但说到这里便已经足够，琳琅被迟亦竹的话一提醒，顿时想起了那时的情形来，而自己那句“我不喜欢这样”也清晰地在她脑中响了起来。

　　琳琅宛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霎时愣在了原地。

　　是这句话让迟亦竹误会了？

　　琳琅回想起当时的细节，迟亦竹伸手、她挥开、她说“我不喜欢这样”、迟亦竹离开……种种片段串联在一起，琳琅终于明白过来她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可……仅仅她一句话，便让迟亦竹顾忌至今吗？

　　那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动作语言这些东西琳琅尚且能够记起来，但语气这种微妙的东西早已被记忆掩藏。

　　让迟亦竹失魂落魄处处顾忌的不是琳琅那句话，而是她那时带着深深厌恶的语气。

　　前世琳琅同迟亦竹说话语气多是娇嗔，即便说着嘲讽讥笑的话，语气里也绝无讽刺的情绪，而山中那一回，是迟亦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琳琅的厌恶。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被心上人厌恶，于是她迟疑了，于是她变得有所顾忌，即便心中十分渴望与琳琅亲近，迟亦竹也始终克制着自己，若是无意间有所冒犯，她便会恐慌地拉开距离。

　　那种厌恶的语气，她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迟亦竹抬了抬眸，看见琳琅脸上茫然的表情，长睫微微颤了颤，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琳琅……根本就不记得这种事了，她何必又要再一次提起？

　　迟亦竹心中酸涩，感觉到胸中情绪翻腾，她不想再对琳琅发脾气，便要收回自己还被琳琅攥着的手，想要自己独自去冷静冷静。

　　琳琅还在怔怔地想着到底是什么让迟亦竹如此顾忌，便忽然感到手中一空，迟亦竹干脆而直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没给琳琅半分反应的时间。

　　现在她们之间唯一的接触也没了，眼见迟亦竹绕开自己要去推门，琳琅心中一慌，知道若让迟亦竹就这样离开，以后解释起来会更困难，便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抱住了迟亦竹的腰。

　　清淡的馨香扑来，身后被覆上一片温热，迟亦竹浑身一震，她僵硬地看了看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再也动弹不得。

　　迟亦竹都还未来得及去想琳琅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便听见琳琅近在咫尺的声音急切地响了起来：“先不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至少我要说清楚一点——我从来就没有抗拒过和你接触！从来没有！”

　　她说到后面简直是用喊的，双手死死抱着迟亦竹就怕她一眨眼跑掉，像是担心迟亦竹还不相信似的，琳琅原本就抱得很紧的双手又用了用力，她不管不顾地道：“我都抱得这么紧了，像是不喜欢和你接触的样子吗！”

　　温和地同迟亦竹聊一聊这种办法是行不通了，迟亦竹这种人简直是越给她冷静的时间她便越容易自己钻进牛角尖，琳琅当机立断换了策略，直接用肢体证明自己绝不像迟亦竹所说的那样抗拒接触。

　　不得不说，这种办法比想象中要管用许多，至少迟亦竹已经停在了原地，不再有离开的架势。

　　琳琅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见迟亦竹迟迟没有要挣脱开的迹象，便稍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先听我解释吗？”

　　“……”迟亦竹默了默，心情复杂地道，“你先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琳琅简直是在用视死如归的气势抱着她，迟亦竹是真的有些喘不上气。

　　琳琅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一放手你又要走了，先听我说完我再放。”

　　迟亦竹闻言，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她闭了闭眼，道：“你说。”

　　琳琅听见她的应答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将额头抵在迟亦竹肩上，闷闷地“嗯”了一声，开始慢慢捋清当时的情况：“你说的我都还记得，那时候你下手太狠，我招架不住，就倒在了地上。”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彼时的委屈来，不由心中一酸，停顿了下来。

　　迟亦竹是第一次在琳琅的视角下去回想自己当时的行为，经琳琅这样一提，她便也觉得自己那时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下手也过重了，心中有渐渐歉意升起。

　　自己做错了自己便要认，迟亦竹无措地咬了咬唇，想要向琳琅道歉。

　　而琳琅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上又是一紧，直接将迟亦竹道歉的话堵在了嗓子里：“你先听我说。”

　　迟亦竹滞了滞，低声应道：“好。”

　　琳琅便又在她肩上蹭了蹭，缓缓道：“我摔倒之后，心里很气，见你要来扶我，便觉得你打了我又装模作样来扶我，同那些正道伪君子有什么区别？所以你一伸手，我就气急败坏地挥开了，”她想了想，又道，“那句‘我不喜欢这样’，就是这时候说出来的吧？”

　　“……是。”迟亦竹的声音很低。

　　琳琅便轻轻笑起来，抱着迟亦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放松，她任由自己靠在迟亦竹背上，阖眼道：“迟亦竹，你知道我说的不喜欢，究竟是不喜欢什么吗？”

　　饶是迟亦竹再怎么钻牛角尖，此时也已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当初有所误会，她窘迫地抿着唇，心里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琳琅：“我……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琳琅是第一次这样向别人剖白自己的内心，少见地有些局促，而这局促不多时又被向心上人表白的羞涩化去，只余下了隐隐约约的甜蜜，琳琅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了迟亦竹颈间，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赧然和委屈道，“我说的不喜欢，是不喜欢你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待我。”

　　“是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情绪。”

　　“是不喜欢你连笑也不对我笑一下。”

　　“是不喜欢你对我毫不留情。”

　　“是不喜欢你我刀剑相向。”

　　“迟亦竹……”她声音闷闷的，尾音拖长，抱着迟亦竹像是在撒娇，连呼吸都在这静谧的气氛中变得娇软起来，“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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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琳琅：看来只动嘴是不行的，我得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