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127、大会

　　“原来如此。”迟亦竹听完薄言心的叙述后，怅然地轻叹一声。

　　薄言心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有原因的。

　　北荒每十年便会举办一次年轻一代的比试大会，五方十境里稍微有些名气的门派都会派出自家的优秀弟子去参加，除了长长见识这一原因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冲着比试大会的奖励去的。

　　比试大会中的前十名会获得不同程度的丰厚奖励，没有人会愿意错过这等好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实力并不弱的琉璃斋。

　　比试大会规定每个门派都要派出三名本门弟子，琉璃斋选出的人便是薄言心、云希年和另一位同门师妹。

　　比试大会开启在即，那位师妹为了再增强自己的实力，便接了妄城周边的任务，想要借此换取能让自己修为再上一个境界的丹药。

　　“妄城依山而立，三面都是绵延不绝的山川，其中危险的凶兽毒虫甚多，但珍稀宝物也不少，是以这些年来妄城周边的任务奖励一向都很丰厚，”薄言心知道迟亦竹还处于失忆的状态中，便耐心地向她一一解释清楚，“叶师妹她已是聚元期修士，又集结了其他门派的一些弟子，便向山里出发了，离开时与我约定今日在城东化宁溪的玄木林畔碰面。”

　　山中险恶，若是这位叶师妹并未遇见什么危险，那么眼下便该出现在这里了，可如今却半点人影都见不着，薄言心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怕那位叶师妹在山中凶多吉少。

　　薄言心和云希年很早便离开了门派，是以并不知道这位叶师妹的命牌是否已经碎掉，但薄言心身上带着同门弟子之间相互联络探寻的玉牌，她已经用玉牌感知过一次，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丝毫叶师妹的踪迹。

　　这种情况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我想拜托两位姑娘，充作我琉璃斋的弟子，和我一同去参加比试大会。”薄言心面色严肃，十分郑重地向迟亦竹请求道。

　　比试大会除了会在门派名额上有所限制之外，其余地方都十分宽松，是不是真的该门派弟子并不重要，反正最后发放奖励时是与门派无关的。

　　迟亦竹早在薄言心说出叶师妹行踪不明时，便已大致猜到了她想拜托自己什么事情，但听清薄言心的话后却还是愣了愣，蹙眉道：“我们两位？可是一共就三个名额，你和云姑娘……”

　　薄言心抿了抿唇，低声道：“希年……我不打算让她去。”

　　她迎上迟亦竹有些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道：“琳琅姑娘应该是忘了，比试大会虽有点到即止的规定，但真动起手来，也有不少因为伤重死掉的，希年如今虽已聚元初期，但放在比试大会上看，却十分危险。”

　　她微微一叹，似是想起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师妹，眼中不由地溢出些温柔来：“希年性子单纯，同人比试也直来直去不知变通，这样参加比试大会定然会吃亏，”她顿了顿，抬起头无奈笑道，“我不愿她受伤，所以这比试大会，只要我去就好了。”

　　迟亦竹对上她的眼神，心中倏然一震。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再熟悉不过了，同样的隐忍，同样的无奈，唯一不同的，便是眼底那毫无掩饰的温柔与纵容。

　　薄言心她……对云希年的感情竟和她对琳琅的感情是一样的吗？

　　“你……”迟亦竹怔怔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薄言心知道云希年喜欢她吗？那样专注又热烈的眼神，饶是她一个外人都能清晰地体会到云希年对薄言心的爱慕，薄言心身处其中，难道会感受不到吗？

　　薄言心一向善解人意，看见迟亦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莞尔道：“我知道的。”

　　云希年喜欢自己，薄言心很早便知道这件事了。

　　少年人的欢喜总是很容易察觉，见到心上人的羞怯与欣喜更是难以掩饰，以薄言心的玲珑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到云希年对她的情意？

　　迟亦竹得到了答案，反倒愣了一愣，迟疑道：“既然如此，你们明明相互倾心，可为什么……”为什么还保持着师姐妹的关系，没有结成道侣呢？

　　许是觉得这话题过于私密，迟亦竹问了一半便收了口，但薄言心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低叹道：“希年才十七，她从小便同我待在一起，极少接触别人。”

　　迟亦竹一顿，听懂了薄言心的言下之意。

　　云希年自幼便与薄言心亲密相处，一过就是十七年，过于亲近的距离容易让人产生感情，但也容易让人模糊了感情，薄言心怕的是云希年不识情爱，误把姐妹亲情当做了倾慕之情，是以迟迟不敢向云希年表露心意。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同吃同住亲密无间，像是姐妹又像是道侣，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维持住了她们的亲昵，但也限制住了她们更进一步的机会。

　　即使相互爱慕，也可能不会在一起吗……

　　迟亦竹想到这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既觉遗憾又觉迷茫，最后也只能暗自叹气。

　　相较于迟亦竹的怅然，薄言心却是看得很开，或许是这两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是以谈起此事来也不觉沉重，她见迟亦竹有些恍惚，便体贴地换了话题道：“说回正事吧，不知琳琅姑娘可愿以我琉璃斋的名义去参加比试大会？”

　　迟亦竹抿唇想了想，道：“不知那比试大会何时举办？我们到时该怎么进去？”

　　她和琳琅还急着去寻回到中洲的办法，若是这比试大会拖的时间太长，只怕她们便没有办法应下薄言心的请求了。

　　“这倒是我一时忘了同姑娘你说了，”薄言心失笑道，“比试大会就在三日之后，至于地点，就在这山川深处的上合宫中。”

　　迟亦竹陡然一惊，忙道：“你说……上合宫？”

　　薄言心有些不解她的激动，点点头道：“是的，比试大会本就是上合宫一手操办，前十名的奖励也是上合宫自己承担，三日后只需通过那上面的传送法阵便能进入上合宫内部了。”她一边说，一边往溪水之上那一片隐隐约约的平地指去。

　　而迟亦竹只是怔怔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却并没有聚焦。

　　上合宫……

　　上合宫竟然会在这里？！

　　她心脏砰砰直跳，一股说不清的激动与惶然席卷全身，迟亦竹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打着颤，她用力捏了捏，却没有丝毫用处。

　　那个在上古记载中销声匿迹、让她和琳琅以为这个门派已经覆灭了的上合宫，竟然一直存在于北荒之中？

　　迟亦竹心中震颤，脑中有无数思绪一闪而过。

　　上合宫就在这深山中，她和琳琅被扔在这里是否和上合宫有什么关系？东荒的天道玉碑碎片在下合门，北荒的碎片会不会在上合宫里？还有那个神出鬼没消息灵通的阳朔，他究竟和上合宫有没有关系？他会是上合宫中出来的人吗？

　　迟亦竹想到最后，忽地心中一动。

　　若阳朔真是上合宫的人，那么他是怎么去到东荒的？这是不是代表着上合宫里有着能够去到其他区域的办法？

　　“薄姑娘，”迟亦竹努力压抑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语气坚定地道，“我愿意去参加比试大会。”

　　上合宫……是一定要去的了。

　　她前后态度有些差异，薄言心虽觉奇怪，但也并不多问，眼前这位琳琅姑娘和那位迟姑娘的修为高得她都看不透，明明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竟能达到这种境界，应当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天才弟子。

　　这种隐世门派的弟子，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有不可提及的秘密，薄言心并不会放任自己有多余的好奇心。

　　维持这样互帮互助的关系便足够了。

　　薄言心的不闻不问让迟亦竹松了一口气，两人保持着不去好奇的默契，在玄木林中又转了转，在天色将近黄昏时才动身回到妄城中去。

　　薄言心拖到这么晚是还抱着希冀，看看能不能等到叶师妹，而迟亦竹则装作是探查情况的模样，在玄木林周围绕了一大圈。

　　这里并没有什么异样，临仙居中的天道玉碑碎片也没有动静，迟亦竹敛了心思，同薄言心一起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迟亦竹还在向薄言心询问妄城周边的情况。

　　“薄姑娘，这妄城周边的山林有上合宫镇守，为何还会这般危险？”这是迟亦竹一直未能想明白的问题，上合宫既坐落于此，应当不会对繁华富裕的妄城坐视不管才对。

　　而妄城之所以能够安稳发展到现在，却是与上合宫并无多大关系，都是五方十境的那些门派发布任务，让门中弟子来清除妄城周边的威胁。

　　薄言心温声解释道：“非是上合宫坐视不管，而是各大门派与上合宫有所约定，限制了上合宫对妄城周边的管辖力。”

　　话说到这里，迟亦竹便明白了过来。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般，妄城周边虽然危险，但物资丰富，还藏有不少大能的洞府，北荒的门派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座巨大的宝藏被上合宫独占，便向上合宫施压定下契约，令上合宫不可插手妄城周边之事，将上合宫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山林深处，不可擅自向外延伸。

　　整个北荒所有门派的压力，上合宫再硬气也不可能扛得住，便只能答应下来。

　　迟亦竹听到这里却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上合宫不就是单纯的吃亏吗？难道那山川深处另有宝藏，才让上合宫甘愿松口？”

　　而薄言心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浅笑道：“待三日后进入上合宫，琳琅姑娘便会知道答案了，不过现在——”她偏了偏头，示意迟亦竹往前方看去，“或许你该去找迟姑娘了？”

　　她们一路走一路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妄城城中，夕阳昏黄的余晖将周围的房屋都染上一层暖色，而高高的望仙楼楼下，有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站在门口，同一位紫袍男子说着什么。

　　那一白一黄两道身影，不是琳琅和云希年又是谁？

　　但迟亦竹的视线却罕见地没有落在琳琅身上，反而死死地盯住了那位紫衣青年。

　　这个人……她认识。

　　那是琳琅前世的好友，也是她回避琳琅的开始。

　　迟亦竹的脸色不可抑制地变得苍白起来。

　　——夜生寒，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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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有危机感才能把迟师姐这个闷葫芦的心里话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