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念归人（罗喉X黄泉）》遇银倾安

4、情仇

　　取回蜜饯之时，听闻罗喉对君曼睩说起治理天都之事，两人起了分歧，罗喉十分难得有耐心的不与君曼睩计较，甚至不曾责备过她多言。黄泉将蜜饯扔给随侍在侧的虚蟜，冷冷一笑：“吾还以为看到什么了父慈女孝。”
　　罗喉微微看向他，杀气微凛：“黄泉，你该明白，纵容不是你可以胡来的依凭。”黄泉挑眉：“哦？”君曼睩心下对黄泉也是十分佩服的。他是天都唯一一个，敢直呼罗喉姓名，敢一次次无礼挑衅武君的人。
　　若说罗喉对她的关怀是因为先祖之故，她却实在不知罗喉对黄泉的纵容，是为何。看得出，罗喉欣赏他，看重他，只是仅是这样，不足以让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对一再无视规矩的下属如此宽容。
　　直到后来，罗喉的二次重生，她和黄泉重新认识了武君罗喉，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罗喉。她也真正看清了罗喉对黄泉的情，君臣之义，知己之情，远不足矣。或许连罗喉自己，也不曾厘清黄泉对自己真正的意义。
　　彼时，她虽感于罗喉对她的照顾，却也不曾忘记自己是带着使命进入的天都。在越来越了解罗喉的日子里，她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而她后来发现，似乎黄泉也有同样的烦恼。
　　有了蜜饯，君曼睩喝完药终于不再苦着一张脸，却仍紧皱眉头。罗喉轻嗯一声：“你怎样了？”君曼睩面带不忍：“又是这阵悲切的哭声，今天已经好几次了，这名婴儿一定是失去了双亲，所以才会哭得如此哀伤。”
　　罗喉虽是语带责备，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隐约多了一分欣慰：“你与你的先祖相同，都有过多泛滥的同情心。”黄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如今，他越来越搞不懂罗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君曼睩咬咬唇，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武君，你能否派人找到这个婴儿，如果他真的失去父母与照顾他的人，就将他带回天都来好吗？”罗喉轻唤：“黄泉。”黄泉未起身，只道：“怎样了？”
　　罗喉负手：“带回那名哭泣的婴儿。”黄泉侧眼：“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要让自己的手下去涉险送命？武君好大的气魄。”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与不满，罗喉却也不怒，只缓声道：“你若做不到，吾会亲自去。”黄泉冷哼一声，持枪转身：“我越来越不懂天都是怎样一个地方了。”
　　君曼睩轻声道：“武君对黄泉，似乎不止像下属。”罗喉看向黄泉出去的方向，不知他在看什么：“黄泉有他的价值。”至于是什么价值，他却也渐渐分不清了，是对强者的欣赏，是能互相理解的朋友，亦或是还有其他。
　　黄泉为友，君曼睩为亲，他也开始嘲笑自己何时，将天都变得这样随和，充满人情味了。黄泉很快抱着死神之子回归，罗喉收回眼神：“你慢了。”黄泉抱着婴孩，与他一身肃杀之气十分不符：“你若知这名婴孩有多少人抢，便不会这样说了。”
　　君曼睩小心的接过他怀中的婴孩，一直不曾停过啼哭的孩子竟意外的止住了哭泣。她欢喜的看向黄泉：“多谢你。”黄泉微怔，下意识的看向罗喉，罗喉却收回目光，起身道：“走吧。”
　　黄泉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罗喉为什么对君曼睩那么好的原因。君曼睩虽不会武，一颗仁心善意，却能让无数人自愧不如。原来罗喉向往的，不仅是故人，还有仁善。
　　翌日，罗喉在天都之顶沉思时，黄泉意外的不再去打扰他，反而是去见了君曼睩。君曼睩看见他时也有些惊讶：“黄泉？你怎会来此？武君不在此处。”黄泉顿了顿，“吾知晓。”
　　他背着手，轻声道：“你觉得罗喉待你如何？”君曼睩敛目：“武君待曼睩很好。”“他是为你先祖之故。”“曼睩明白。”“你也值得，你很特别。”“武君特待之人，非是只有曼睩，他对你，也是一样特殊。”
　　黄泉回身直直看向她：“你有你的立场，即便他对你很好，仍改变不了他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的事实。他的手上，除了那十万人的鲜血，又添了众多怨魂，你会因他对你好，而无视这些吗？”
　　君曼睩抱着婴孩的手一僵，像是挣扎许久，她抬眼，眸中有水色，有挣扎，有不忍，亦有决断。“武君之过，世人皆知，曼睩不敢轻言，但他之良善，曼睩亦记得清楚。”
　　她大胆的看向黄泉：“身为天都第一战将的你，又是站在何种立场来问我这样的话？黄泉，你是否，也不曾真真看清武君的心。他的残暴和他的仁慈，你是不是也不曾看透？”
　　黄泉不语，君曼睩字字句句，皆也是他所矛盾的所在。他确实看不穿罗喉的所思所想，但他却在慢慢理解，在慢慢靠近。与同样挣扎的君曼睩不同，束缚她的是苍生公义，而困锁他的是血海深仇，但同样，两个人都因罗喉的复杂，而陷入了短暂的矛盾与迷茫。
　　然而结果，却也不出意料，君曼睩选择的是大义，而他选择的，也是仇恨。不管是对君曼睩还是黄泉自己，这都是无解的难题。
　　天都之顶，陷入深思的罗喉，第一次开始思考起了复生后的所作所为来。在冰冷的泥土中孤独千百年之后，这世间，竟还有一个值得他牵念的人，他兄弟手足的后人，与他有着一丝关系的亲人。
　　他的孤独，他的哀伤，在强硬冷漠的外表下一点点，被君曼睩和一个意外的黄泉看穿。他纠结千百年的恨，在亲情的温暖中开始消融，他迷失的心灵，一点点回归。尽管黄泉有恨，在同行的那段时日，黄泉也算得上是他唯一的友人。
　　他开始思考君曼睩所言，若是自己结义兄弟还在，是否也会觉得自己所为错了？然而，被人民背叛的痛苦，数年暴君之名的谩骂，难道真的值得原谅吗？那段被扭曲的历史，手上洗不净的鲜血，又该如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