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女主活了一百多年》酒三迭

15、章十五

　　并盛中学新转入了几位学生。

　　“我叫朝利雪下，来自意大利，接下去的时间希望能与你们好好相处。”

　　其中一位转到了艾丽维亚的班级。

　　朝利的姓氏与意大利。这两点足以让艾丽维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叫做朝利雪下的少年一头棕色的卷发，脸颊两边生着不少雀斑，嘴唇有点厚，眼神清澈。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老茧，那是练剑之人才会有的。他身上没有配剑，或许是放在家中。

　　下课后，艾丽维亚去找了里包恩。

　　“你知道其他几个转学生的名字和来历吗？”

　　里包恩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科恩·科斯塔，男，十六岁，科斯塔家族现任BOSS，目前在三年A班就读。”他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将情报一字不漏地告知艾丽维亚，“莉兹·罗，女，十五岁，科斯塔家族成员，转入二年B班。双胞胎马洛·德雷科、比奇·德雷科，十六岁，同样在三年A班就读。剩下的一个，朝利雪下，你已经知道了。”

　　讲道理，她除了德雷科这个姓氏比较陌生，其他几个熟悉得不得了。

　　“……科斯塔家族为什么突然来这里？”艾丽维亚心生疑惑。她对一百多年后的科斯塔家族没有过多的深入了解，川平只简单的告诉她科斯塔家族自从二代目与彭格列解除了同盟后，就逐渐没落，现在成为了三流家族。而在看到Giotto的那封信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二代目是谁。

　　朝利雪下、莉兹·罗、科恩·科斯塔……是她曾经伙伴的后代吗？她回忆起朝利雪下的脸，皱眉，那张脸和朝利雾生一点都不像，丝毫没有亚洲人的特征。而朝利雾生本人与她同样，一个决意将人生献给柯蕾亚家族，一个决意将人生献给剑道。想象那家伙会生小孩？实在是天方夜谭。

　　“具体原因我也在调查，看来最近不会太平静。”

　　“成为黑手党就与平静绝缘了吧。”

　　“说的也是。”

　　艾丽维亚与里包恩道别，偷溜到了二年B班观察莉兹·罗。莉兹·罗有着一头和安娜·罗一模一样的，仿佛要将整个生命燃烧殆尽的红色卷发。她长得乖巧可爱，一看就属于文员。至于科恩·科斯塔和德雷科兄弟，德雷科她没有印象，而科恩·科斯塔，他的那双眼睛——他黑色的双瞳颜色浅淡，让人想起即将破晓前逐渐褪去的夜幕，眼角微微上扬，恣意妄为的姿态——西塞莉的眼睛、西塞莉的神情。

　　骄纵的、任性的西塞莉。她继承了她创立的家族，她的孩子将这个家族传承下去。

　　艾丽维亚和西塞莉的关系不算好，西塞莉比她小五岁，是科斯塔家最小的孩子。西塞莉眼中，艾丽维亚是个病秧子（假的，她知道）——从十三岁那年起，艾丽维亚就时不时以身体虚弱为由，拒绝各种舞会的邀请以及贵族小姐的各种课程。而她的母亲居然同意了，这才是最不可置信的。这时候的西塞莉八岁，她悄悄关注着她的姐姐——艾丽维亚活蹦乱跳，一点都不像个病人，在此之前，她和艾丽维亚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作为妹妹，她对这个姐姐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和孩子对比她大的人都会拥有的轻微好奇心。

　　日常生活中，西塞莉并没有多少与艾丽维亚交流感情的时间，作为公爵的女儿，她的一天都被排得满满的，一刻都闲不下来。从起床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作为“西塞莉”独立个体的自由，仅成为“公爵的女儿西塞莉”存在。而艾丽维亚平日也从不主动与西塞莉交流。她的课程比西塞莉少不了多少，时不时还会被母亲带去参加舞会。难得空闲的时光，她偷偷躲在角落，按照自己的步调呼吸、前进。她想着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与其他贵族小姐似乎如出一辙。她的母亲就是她的翻版，她的妹妹又会是她的翻版。所有的贵族小姐都是她，她是所有的贵族小姐。她时常感到茫然、无所适从，却不知该从何入手改变。给女人的选择太少太少。她们——所有人——被固定在相同的模板里。

　　好在这块模板处于崩落塌陷的边缘，好在她得到了能撬动地球的那个支点，那个杠杆。

　　父亲到了该死的年纪，大哥该为这个家负起责任了。母亲为父亲的死哀悼了一阵子，过段时间后，拿着属于她的遗产，奔向了世界。她再也没有回来，不过艾丽维亚死的时候，她还活着，与她的几个宠儿寻欢作乐。

　　父亲的死让西塞莉还没到上舞会的年纪就失去了去舞会的资格。她是父亲的女儿，她不能不为她悲伤。哪怕她不想悲伤，周围的人也会擅自为她悲伤，“啊，可怜的艾丽维亚，可怜的西塞莉。”

　　她才不可怜，艾丽维亚也不可怜。西塞莉比谁都清楚，艾丽维亚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不会有人能够继续管教她了。西塞莉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大哥，科斯塔家的继承人会对艾丽维亚的每个吩咐言听计从，一个属于他的想法都没有。明明安德里亚·科斯塔才是这个家的掌权者。西塞莉年纪不算大，可只有这点她明白，女人是没有做决定的权利的。

　　然而艾丽维亚没有走她该走的道路。她与她们每一个都不相同。装饰华美的花园中，所有的花都生得同一种模样，都散发出同一种香味，都欢乐地舞动着花瓣，邀请着行走其中的人们来观赏自己。只有艾丽维亚没有，她没有动，却让在她面前的人按照她的想法动了起来。

　　凭什么？西塞莉想。凭什么花园里那么多花，只有她不一样？

　　因此她开始讨厌她的姐姐。

　　西塞莉·科斯塔讨厌艾丽维亚·科斯塔，看不起安德里亚·科斯塔。

　　在极少数能与艾丽维亚的见面中，她时常克制不住内心那一抹微小的愤恨，话不对题的冷嘲热讽。她吵闹着脱下因父亲死亡而换上的颜色暗淡的衣服，扔在地上狠狠践踏，要求换上最款式的礼服去参加舞会。她大声咒骂着她日复一日被强制学习的课程，在得到了艾丽维亚为她请来最出名的设计师设计礼服后，她再也没有上过课。艾丽维亚辞退了所有老师，任凭西塞莉自由发展。她想骑马，就为她找来最好的一匹马，最宽阔的马场，最有经验的马术老师。她想画画，就为她订制最精美的画架，为她找来最上等的纸张与颜料。她与其他蔑视她的贵族小姐打起来了，她把她接回来，找来医生处理伤口，漫不经心地说着如何打对方而不让对方留下伤痕的技巧。

　　艾丽维亚应允西塞莉提出的所有要求，包容她所有的任意行为。花园里的花被她移植到了野外去。她要让她的妹妹摆脱束缚自由成长。

　　但她们还是很少交流。

　　艾丽维亚也从未让西塞莉接触柯蕾亚家族，加入她的日常。

　　隔阂依旧存在。

　　她看不见西塞莉有时跟在她的后面，犹豫着，纠结着，想与她并肩而走。她与克莱尔、与朝利雾生、与安娜、与彭格列的人讨论着事务。西塞莉独自一人抱着她的画架，望着会议室发呆。有一段时间西塞莉鼓起勇气试图询问艾丽维亚在做什么，她也想一起做。艾丽维亚跟逗小猫小狗一样，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她被拒之门外。于是她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最初对艾丽维亚的愤恨复又涌了回来。这次她没有用顶嘴摔东西来反抗，她只不过是不再与艾丽维亚说话。

　　她们的人生终于成为了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

　　直到那一日，她被陌生的人所绑架。其实被抓来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柯蕾亚家族下的其他人员，女性占了大部分，明白事态的不过三四个，更多的缩成一团默默哭泣。鉴于她是艾丽维亚的妹妹，西塞莉自然得到了特殊关照。她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间。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的布团臭不可闻，几欲让她呕吐。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和艾丽维亚一直在忙活着的事情有关。她不肯告诉她的事情，现在一一呈现在西塞莉的眼前。

　　囚禁她的房间窄小寒冷，属于她身体的温度逐渐下降，她的耳朵紧贴粗糙的地面，能听见血液的流动声。她开始发抖，她害怕不久后这个房间会充满她的血，然后溢出去，缓慢地流动着，流到艾丽维亚的脚下。然后……再然后，与艾丽维亚的鲜血交融。

　　她会死的，艾丽维亚来了一定会死的。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器，他们早有预谋，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开始哭泣。

　　后来、再后来的事，她的记忆已不甚清晰。唯一刻在脑海里的画面，是艾丽维亚流了很多血，她身上很多伤口，尽管如此，她没有离开西塞莉身边一刻。从始至终，她都保护着她。

　　她记得艾丽维亚摘下了她手中一直戴着的奇怪形状的戒指，套到她身上。她对她说：“西塞莉，点燃它。”

　　她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拼命摇头。

　　她记得这个时候艾丽维亚应该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靠过来，额头与额头相贴。她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她们瞳孔的颜色一点都不像。她听见艾丽维亚声音继续响起，“西塞莉，点燃它。你看见过我做过的，你知道怎么做。”

　　是的，她看见过的。曾经她试图追赶她。原来她也知道。

　　“你是我的妹妹，你能够点燃它的。”

　　“艾丽维亚。”

　　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她不知道艾丽维亚有没有听见，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最后一次接受艾丽维亚的亲吻，燃起火炎，跌跌撞撞离开了她。

　　最后一面，彼此都很狼狈。

　　事件结束半年后，她接管了柯蕾亚家族。

　　“二代目……”艾丽维亚倚靠在墙上，当初那么坚决不让西塞莉接触黑手党，结果最终还是事与愿违。

　　科恩·科斯塔与德雷科兄弟从教室走出来，她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步伐悠悠闲闲走下楼梯。科斯塔家族的现任BOSS，身上却完全没有黑手党的气味。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三流黑手党家族？

　　对方的身影从她视线中消失后，艾丽维亚随后也离开了原地。

　　柯蕾亚家族观察记录——持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