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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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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的,云峦在众缪斯的劝说下在海底多留了些日子,这个沉迷享乐的巨大海王神宫总是夜夜笙歌,把远方的忧愁和凝聚张力的烦扰抛弃一边。
她本来是很不习惯这样声色犬马的生活的,但是做神久了,花天酒地似乎才是融入奥林匹斯的常态,云峦在海底少说逗留了四个月。从一开始的滴酒不沾、一脸茫然地看向周遭的宾客改为对与赫尔墨斯的敬酒来者不拒,摇摇晃晃地迷醉望向起舞的名伶仙女,她们没日没夜的跳舞,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又或者是舞女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是她没看出来而已。
宙斯和赫拉作为神王神后比其他神明稍早了几周退场,但是他们一走非但没有扰了众神的兴致反而让宴会达到了高潮,到了最后,谁也不记得自己是来参加安菲特里忒的婚礼了,新娘子头疼地要求丈夫先准许自己回房休息,她的耳膜快刺破了,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主人,她敬意不失的微笑已经快要撑不住变成自嘲自讽的尬笑。
哈迪斯也以冥界需要有神来看管的理由提前退场,走之前给了波塞冬一个吝啬的笑容,给得墨忒尔的笑则稍稍回暖了一些,然后他拿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心拍了拍云峦的肩膀告诉她:“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赫斯提亚,冥界的大门是不为您上锁的。”
这一细节让何云峦对他好感值直线上升,虽说他们在这一百来天的时间里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可哈迪斯的声音是真好听,噢耶!
眼看小部分神都先行离开,云峦心想自己也差不多可以饯行,便拨开一直在劝自己喝酒的可恶的赫尔墨斯和看热闹的卡利俄佩,向着波塞冬的方向走去,云峦手里举着快喝空的酒杯,这是最后一口了,她想。再多她就把呕吐物抹在弟弟的海藻头上。
“等等,亲爱的赫斯提亚,美丽的女神,让我为您把酒满上。”青春女神迈着小鹿的步伐跳过来,一秒之内就让泡沫满出来溢到云峦的小拇指上。
“哦,真贴心,亲爱的,好、赫柏。”
“别客气。”她马上跑远了,如果不看个头的话,她的音容笑貌简直比安菲特里忒都天真无邪些,云峦忍不住想赫拉的女儿莫不是个天然呆,要不然她就是恨赫斯提亚,在酒里下毒了,这么说起来,诸神的斟酒少女满足了大家饕餮一样的胃口,云峦却从来没见过她自己喝酒呢。
不管怎样,何云峦继续拨开熙熙攘攘的神群,踏过了好几具烂醉如泥倒在地上的身体和自吹自擂酒后失言的男神,来到了波塞冬跟前。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感认真地对海王开口:“尽兴已够,我也该回去看看火焰神殿里的花儿开得怎么样了,骁勇的波塞冬,您知道那些百年难求的黑玫瑰种子是我从爱花的阿芙洛狄忒那里要来的,我真想看看她们开花的样子。”
这是借口,谁在乎美神的黑玫瑰啊,反正那些花十几年不理睬也会自主吸食圣山土壤里的养分开得比什么都好。食物在云峦的胃里翻腾,她已经吃了四个多月的海鲜食物了,作为一个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热爱海产品的普通人类她一刻都不能忍受下一餐还是金枪鱼沙拉和围了一圈海葡萄的三文鱼刺身拼盘了。
“你也要走啦?赫斯提亚,相聚的时光居然这样短暂?我还以为你爱这里亮如晴空的深蓝海草和斑纹诡异的小丑鱼呢?”
“恩……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波塞冬。”
“啊好了好了,我是不懂你们女神这种似懂非懂的婉拒,看样子你是一秒都不想留了,赫斯提亚,好家伙,愿意来我的婚礼本来就是出乎预料的,我已经很高兴了,敬你最后一杯,希望你别再像以前那样发狂了,姐姐。”
“敬您。”波塞冬居然不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傻大个这点真让云峦意外,她决定不追究他说她发狂的往事了。
可惜满满一杯酒下肚成了压死云峦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吐了,大吐特吐,把银线绣成的月光地毯变成了呕吐物和酸水混合的垃圾桶,云峦头痛到想去砸墙,清醒的光明神一个疾步上前拦住了她,大惊失色的美惠女神们轮番为她擦拭不由自主从眼角流出的生理泪水,场面一度混乱到雅典娜以为云峦就要休克的地步,好在云峦在最后想要骂脏话诅咒赫尔墨斯这个狡狯的奸人时想起了自己贵为神王长姐的身份,把不成体统的粗语咽了下去,做作地从腰间抽出一块手帕捂住脏兮兮的嘴,而后两眼一翻,终于还算是优雅地晕过去了。
由于这场闹剧,云峦在海底又多待了两个月,想当然也多吃了一个多月的海鲜,缪斯们尽力拖住云峦水土不服的虚弱身子,让她从夏天一直待到秋天都快要结束。
从珊瑚做的窗户望出去,海葵、海鞘,巨型章鱼还有纤长鲜艳的海蛇,云峦直到现在都对自己可以在海底呼吸说话不怕水压报以怀疑,以科教频道上的探索海底世界看来,她对海洋充满敬畏,充满好奇,当然,也充满对未知的恐惧。
在临别的前一天,波塞冬特意尽地主之谊要带云峦观光海底,他把她拉上军用海马,告诉她:“别怕,赫斯提亚,虽然这个老家伙的性子烈,但我比它更烈。”
云峦笑着爬到海马背上,和波塞冬二人在海底自由驰骋,每一个过路的生物都在向海洋的主人致敬,虽然无法听懂海生物的专属语言,但云峦知道它们都怕他,从眼神中读得懂,鮟鱇鱼怕、座头鲸怕、随便一甩尾巴便可以淹没亚特兰蒂斯的史前巨鲨怕,它们怕这个坐在自己背后,穿过自己的长发勒住缰绳的一身戎装的男神,而且怕得要死。
的确,云峦也承认,这位海霸王的戾气是几兄弟里最大的,关键他还不懂得隐藏这份暴戾,在亲民这方面他做的没有宙斯好。
“呆了吗?赫斯提亚,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海龟这种交通工具。”波塞冬收紧手臂,云峦便被她搂得极紧。
“把你该死的手松开。”
“哈哈,当然。”
就像事先计划好得那样,波塞冬带着云峦穿过了多姿多彩的珊瑚礁,探索了一番毫无噱头的小丑鱼之窝——一块厚大的海绵——最后去黑到五指不见的深海看带剧毒的彩色水母动用它无脊椎动物的特长颠来倒去,排演了一遍海底的日出。
“这儿真美,但总觉得,”
“不是海洋真正的样子。”波塞冬点名云峦心中所念。
面对云峦奇妙的眼神,波塞冬耸肩说,“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参观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他吹了一口哨,“你一点没变,赫斯提亚。”
“现在才是真正有意思的部分。”他郑重把她抱上一辆由十匹雄海马拉着的车子,“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该带你去。”
“我希望不是沙丁鱼群摆列成正方体这种把戏。”
“哈哈,那是什么智障念头,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海王大人笑了一路,但是他们坐着健步如飞的海底马车马上就到了。
“什么?”远处太黑了,云峦刚开始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方向,”站在至高顶点看下去的波塞冬为她指了一个方向,这个非同凡响的男神拥有连宙斯都望尘莫及的海底视力,他眼中所见到底是什么?
紧接着这根笔直的手指指处爆发出巨大的嚎叫声,震耳欲聋,混杂着悲鸣和哺乳类的嘶鸣呐喊,在那股噪音的中心处晕开了龙卷风般的螺旋,那是谁在为海中霸主的莅临感激涕零?
“赫斯提亚,我即是大海本身,从前我带你来这个国度,看睡了五百年的章鱼和一靠近就会浑身发热的海底活火山喷发口,但你心不在焉,还问我能摸那把三叉戟一下吗,可惜这不是除我外的神能碰的东西,但我马上意识到你和那些柔弱女神的不同,当带你看我磅礴的军队和一颗牙有山那样大的水下恶龙时,尤其是当你看见我精心培养的战争武器时那胜利者的微笑,我意识到我们才是最相似的兄弟,我当下向你求爱被你拒绝,但是却一点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赫斯提亚,迟早!”
波塞冬咫尺间固定住云峦的手腕,凭空把海水具象化为锋利的太刀架在赫斯提亚吹弹可破的苹果肌上,“站在我这边,赫斯提亚,如果你愿意,海后的位置都是你的。”
“休想。”回答脱口而出,无比自然,好像冥冥中一开始何云峦便参透了他的野心。
这是暗中部署的军营,泱泱的战马上扣着铁甲发亮的鞍具,银灰的甲胄和打磨锋利的兵器被堆放在边上,叠成了天然的摩天大厦,千百万双在黑暗中亮起红光的兽眼紧紧地箍着她的头皮,上百只面部可憎的怪物已经饿了很久,涎水滴在地面没过蓝鲸四分之三的尸骨,它们似乎不知道也不在意云峦身份的高贵,只想伺机冲上悬崖咬烂她的肋骨,皇天在上,这个摩拳擦掌的精锐部队如果马上投入战争,不消十分钟就可以在奥林匹斯掀起腥风血雨了。
“您要造反吗?波塞冬。”比起鸟语花香您更喜欢血流成河吗?
波塞冬抿唇后大笑,告诉她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惹得她心里不快:“你根本不爱安菲特里忒。”
“我爱,我爱她,我没有理由不爱涅柔斯的女儿。”
“对啊,涅柔斯的女儿,所以当初您的头脑发热也是因为我是瑞亚的女儿吧,可您也同样是瑞亚母亲的儿子,您干嘛不娶您自己呢。”
像没听明白云峦的冷嘲热讽似的,波塞冬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他用舌尖点点唇峰,活像开裂的墙缝里爬出蜈蚣,“我迷恋你的不止这一点,赫斯提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