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她又发病了》瓶儿白

51、察觉

　　恶讯总是比喜讯传的快，像密密麻麻的蚊虫肆意扩散。

　　早朝之后，从金陵殿陆续而出的官员也在谈论淑妃中毒一事，李仲羡从旁边经过时，不由放慢了脚步屏息倾听。

　　“淑妃娘娘到现在都是没醒呢，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怪玄乎的。”
　　“不是病，听洪太医说，淑妃娘娘是被人下了毒，叫什么...五散石，我是不明白，这宫里戒备森严，哪里会防不住东荣国的贼？”

　　章宰相抚了把长须，余光扫见一侧褐白相间的朝服，于是脊背挺的老直，加重了口吻道：“我看是有叛党从中作妖，搞了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
　　有人闻声怒喝：“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能做这等叛国的勾当。”

　　谈论声伴随官员的离去渐渐淡了，李仲羡转步直往福顺宫的方向行去，直等是到了，让守门的丫鬟传达了个口信，不过一会，姑姑身边的秋水就急咧咧的跨出门槛。
　　知晓他要问淑妃的情况，秋水就先一步说了个大概：“娘娘近日滴水不进，身体快是熬不住了，太医说，恐怕再过个五日...就...“
　　她泪光盈盈，说起话来也是急得不行。
　　余下的时辰是比李仲羡预测的还要紧迫。

　　“我还是不能进去吗？”
　　“探视都得问过皇上才行。”
　　他探头，望向不远处的金顶殿院，紧闭的房门前守着好多人。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让下毒者露出马脚。
　　而自己偏偏就是有药拿不出的那一个，李仲羡嗤嗤的冷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一路思绪万千，他竟是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可姑姑的性命堪忧，他到底是不能狠下心来让唯一的亲人丧命。
　　但若是拿出这解药，他便是作茧自缚，亲手葬送以前费尽心思谋得的信任跟权势。
　　两边都无法兼顾，总有得有失。
　　前路断了可以再铺，人没了，他李仲羡可就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这事一直在心里牵牵绕绕，他寻了家酒馆，要下二楼的“梅”间叫人弹曲解愁。
　　婉绕动人的琴音倒是让他莫名生烦，喝下了三壶黄酒的李仲羡露出真性，粗暴的将古琴掀翻在地，琴师被吓得浑身瑟瑟，还不等他赶人，就一溜烟的从大门逃了出去。
　　碰巧是路过几个高壮的男子，一概披着昂贵的裘衣，被琴师无意间碰触到了衣角，不免嫌脏的拍了两下。
　　带头的男人看似最有贵气，他从敞开的门缝里看到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李仲羡，当即眉峰一横，推门而入。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伫立在屋外屏息不语。
　　“李仲羡，你为何一人在此？”
　　听到熟悉的问声，李仲羡努力撑起有些犯醉的眼皮，朦胧的水雾里映出一张同承王相近的脸，只是他眉眼很野，鼻下还有浓黑的一道胡。
　　是商清。

　　“先起来吧。”商清看他神志有些迷浊，怕是要过好久才能回过劲来。
　　他一招手，原是立在门口的两人赶过来搭把手，等把李仲羡扶到旁边歇息的横椅上，商清才是看清内屋里散落一地的狼藉。
　　“这小子，本就不胜酒力，还敢喝三壶黄酒。”他叱了一声，复又转头，看着此时皱眉不清醒的李仲羡，心下顿生燥意。

　　这几日发生的事商清也有耳闻，只是事不关己，他总持无谓的态度，但如今看来，他倒是低估了淑妃在李仲羡心里的重量。
　　没想到，这平日里做事坚韧冷静的人，竟会被所谓的亲情动摇。
　　还真是可笑。

　　又是过了好一会，李仲羡干涩的唇皮被苦涩的水滴浸透，他喉头咽了咽，这涩涩的口感驱散了他的酒意。
　　李仲羡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商淸一人。
　　他起身时后脑勺有些沉重，眼前的景象都浑浊成零碎的片状，而商淸看出他的不适，嘴角的讥讽更深。
　　“右相大人还真是闲情逸致，独自闷了三壶黄酒。”

　　李仲羡脸色一变，摇晃着起身。
　　“让您见笑了。”
　　倚在八仙桌的商清单手撑脸，不紧不慢的从盘中捏了两颗花生米进嘴，咀嚼着问他：“你可是顾及淑妃娘娘中毒一事？”
　　看他微微颔首，商清鼻息里溢出一声冷哼，话中的强硬分不清是劝慰、还是警示。

　　“那可是东荣的毒，且不说现在东荣跟我们的关系如何，我倒是问问你，你难道是有解药不成？什么都想管，我迟早是要被你拖累！”
　　听到解药二字，李仲羡缩在厚实裘袍里的双手紧捏成拳，可面上并无异状。
　　商清不知道他跟东荣有所来往，更不知那次刺杀是他亲自谋划的。
　　所以他不懂李仲羡到底哪来的底气跟自信，肖想着插手此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舞娘失手的事是你从中作的梗，你可知这会给我平添多少的麻烦吗！？”
　　盘中的花生米只剩两颗，商清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油渍，严声厉色的放了狠话：“若是你再冲动行事，我可就不管你了。”
　　他一句接着一句的数落，李仲羡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转而又舒展开，作出平日的笑态：“微臣明白了。”
　　“来，倒酒。”商清背对着他，把瓷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殊不知李仲羡在他身后隐去了笑意。

　　清御院，用兜帽罩住后脑的黑影从后墙翻入，趁前院里的仆人四下走动，他推开了后窗。
　　隔着随风晃动的珠帘，端坐在案前翻书的商决听到声动，眼皮不抬的问：“可有发现？”
　　“子时周管事离开王府，一直在东街徘徊，但走到一半突然折回，期间没有面见任何人。”柳执的声音低哑粗重，听他探回的消息，商决也大致猜到周管事目前的境况。
　　“知道了。”
　　话毕，柳执将半敞的窗户一关，顺着原道从后墙翻了出去，几步就隐匿进黑乎乎的窄道。

　　待四周回归沉寂，深思片刻后商决有了点子，随将手下压皱的宣纸抚平，提笔写下简短的行字。
　　“周管事。”
　　一直候在屋外的周管事应声进入，隔着珠帘，他瞧见主子正在对折宣纸，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喉头一咽，风轻云淡的躬身询问：“主子可有事吩咐？”
　　“把这信送到楚垣手里。”商决故作随意的把折好的宣纸递去，这回他没有塞针，所以抓的十分牢固。

　　“是。”周管家把信收了，心下还奇怪主子这次不动用暗卫，而是叫他去送。
　　眼见他把宣纸老实地揣进袖兜里去，商决的心沉了沉，直至他离开这心都是空悬着的。
　　他不停揉捏眉骨，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屋外突然传来急急慌慌的脚步声。
　　商决抬眸，眼见大门一敞，那矮小的身影也当即跪倒在地，手里捏着的是拆开后有些发皱的宣纸，正伴随着他的恐慌颤抖不已。

　　“是奴才的错，不该背叛主子，是奴才的错。”
　　一次次沉闷的磕头声入耳，商决靠倒在椅背上，目不斜视的盯紧地上跪着的人影，他突然觉着可笑，自己信任了七年的老奴会有一日背叛自己。
　　他不过是在那信上写了一行字，若是周管事不拆，这会也不会在此处磕头谢罪。
　　先前他有太多的责问要讲，甚至想好一旦反目成仇的时候他该如何惩治周管事。但眼下商决费劲了气力，也只能咬牙切齿问出三字：“为什么？”

　　周管事跟了商决七年，自然明白他现在是气极无话罢了。
　　“奴才的妻女，被右相那小人骗了去...到现在奴才都不知她们被关在何处！”
　　听闻此话，商决再无法压抑自己的脾气，当即掀倒书案，怒喝道：“该死的李仲羡，真真是奸诈小人！”

　　“还望主子替奴才讨个公道，之后要如何罚我都成，只求妻女平安无事！”周管事连连磕头，额上已是磕出了黑灰色的土痕。
　　商决摆手示意他莫要再磕了。
　　“放心，本王不会放过他。“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管事倔强又气愤的脸庞上。
　　“至于你，本王暂且不会原谅。”
　　“奴才明白。”周管事再度磕了个响头，他对主子的了解，自是明白他这话里隐藏的意思。

　　入夜。
　　荣祥院里除了鸽子的咕咕声外，还有丫鬟们一桶接着一桶的往浴盆里倒水的声动。
　　江芙月出浴后开始逗玩巢里的幼鸽，眼见它们已经爆出了羽管，展翅时羽毛稀稀拉拉的掉。
　　她抓了一把豆递了进去，突然听闻窗外丫鬟们起起伏伏的唤了句“王爷”。

　　如今常在她身边照料的除翠玉外，还有新来的关嬷嬷，是德盈皇后特地请来教江芙月如何护胎的。
　　关嬷嬷见是王爷来了，嘴角的笑都能咧到耳根子后去。
　　“王爷，今日的补汤娘娘一口都没落下，育子书也背了足足五页，等到时入了足月，这本书可就背全了。”
　　她一开口就是把翠玉该说的都抢去说了，翠玉白眼一翻，看她十分不顺眼。

　　她说的育子书有花糕那样厚，别说是娘娘了，就连翠玉都看花了眼，这些规矩都是上辈传下来的旧东西了，如今娘娘还得被逼着学，实属可怜。
　　但念及这关嬷嬷背后有皇后撑腰，她就算是有不满也得忍让这嬷嬷三分。

　　“好，且都退下吧。”今日事情一堆，商决本就困意上头，他一摆手，屋里的人便都退下去了。
　　江芙月起身替他脱衣，手法之熟稔，想必都是关嬷嬷教下的，看她如今低眉顺耳的乖巧模样，商决莫名有些心疼的搂她入怀。
　　“怎么了？”

　　闷在怀里的声音又软又绵，他抓起她缩在袖里的小手，肤质虽是糙了些，但握起来却是格外暖人。
　　商决低头，埋进她半敞的衣领口，嗅着清甜的桂花香闭上了双眸。
　　“让我抱会儿。”
　　怀里的小人听到这话就不动弹了，澄澈透亮的美眸眨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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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补更，晚上还会更新一章，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