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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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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刀啊。”围观的武将们啧啧称奇。
被围观的刀有男子小臂般长，刀身一寸，刀柄三寸。刀刃上刻着层层繁复的纹路，犹如水波荡漾，寒光四射，吹毛断发。
刀自然是好刀，因为那是雁门关守将李磐的佩刀。李家世代镇守边疆，抵御匈奴，是大燕王朝的“北长城”，到了这一代的李磐更是骁勇善战。前几年匈奴的卑呼可汗率十万骑兵夺关，硬生生被李磐挡在雁门关外，一把火烧得元气大伤。
只可惜，好果子往往是从里面开始烂的。
这几任燕帝重用宦官，最终导致大权旁落，王朝分崩离析，农夫揭竿而起，诸侯逐鹿中原，竟是短短几年便落得个天下大乱的局面。如此一来，再无人给李磐发粮饷，更无人支援，尽管如此，他也凭借着边关仅有的几座城池自给自足，生生又守了五年。
直到去年冬日，卑呼可汗再次集结草原大小部族，在内应帮助下长驱入关。李磐战死，雁门关失守，数万守城军和边关百姓被屠杀。
正当诸侯震惊的时候，卑呼可汗却没能继续南下，反而随着数十位匈奴的王公贵族，一起被烧死在西凉城里。见过的人都道是天火，是老天的报应，那火来无影去无踪，无根无源，反正越看越是诡异，而且烧了那些匈奴人后，就没再烧了。
如此一来，诸侯又可以安安心心地继续争斗。
而李磐的这把宝刀就落入了其中一位之手。那拿着刀的将军名曰夏朗，字奉昭，如今占了中原两州，手握二十万大军，手下良臣猛将无数，是黄河以北最有权势的诸侯，年幼的燕帝封他为“中原侯”，对他极为忌惮。
夏朗野心勃勃，心机颇深，却是个爽朗的性子。他自然知道想要天下，首先就得收服天下的心，天下百姓的心，还有天下最有才华的那群人……的心。
看过这柄宝刀，他抬眸瞧着诸将眼中的羡慕，朗然一笑，道：“这刀留在我身边反倒不美，此次攻打临城，便将此刀作为奖赏，赐给首功的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光彩又亮了几分，大声说好。
夏朗将宝刀收起，让人拿了下去，又拿出坤舆图和众将军商议攻城之事，直到夜深了方才散去。侍从见主人倦容，就端来一碗热汤，行军打仗自然不是来享乐的，汤里也就一两块肉，因洒了不少胡椒面，喝得人浑身发暖，心头也舒坦不少。
“萧军师求见。”小兵来报。
“请子瑞进帐。”夏朗连忙放下汤碗说道。
好主公都爱才，尤其是萧逅萧子瑞这样的谋主之才，萧子瑞一开始便跟随夏朗起兵，如今已有五年，深得信任，为其主屡献奇策。
“可是临城之事有不妥？”夏朗问道。
萧子瑞不过而立之年，容貌俊美神秀，举止不俗，有谪仙之风。他立在夏朗身侧，摇头道：“臣并非为临城之事而来。”
“哦，大战将既，子瑞不为战事，深夜前来却为何事？”夏朗又问。
“主公可记得雁门关失守后，您让人去寻李将军残部？”萧子瑞笑道：“人已经找到了，是个偏将，姓何。”
李磐镇守雁门关，并未参与诸侯逐鹿，可谓是国之英雄，夏朗也极为钦佩。再者……李磐的雁门守军骁勇善战，拥有可与匈奴一战的铁骑兵，他手下能人辈出，若是得了李磐残余的旧部，岂不是实力大增？
“只得了一个偏将？”夏朗听完后却是皱眉。
“还有一个校尉，百十来个士卒，一两个军医。”萧子瑞又道，却看到夏朗眉头并未松开，扬眉道：“臣知主公心意，只是并未找到徐韶然。”
徐韶然，李磐的谋主，雁门军的军师。据说是他当年献计用火攻击退卑呼可汗的大军，也是他屯田积粮让李磐自给自足，更有人说西凉城的“天火”是他设计来报仇的。
“等主公夺下苍州，再慢慢寻他便是。”苍州是大燕最北方，如今盘踞着另一位北方诸侯。
夏朗叹息，看着坤舆图上的大好河山，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主公求贤若渴，并令天下归心。”萧子瑞肃然，抬手行礼。
夏朗笑笑没说话，不过他自当如秦始皇一统六合，横扫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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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临城并未夺下，虽说守城的只是个小势力，但却是上下齐心。若是狠下心强攻也行，但夏朗没有时间和机会，他不过打了几个月，身后那位苍州诸侯就有了异动。
本欲拔了南方临城这颗钉子，却不想反而漏了破绽给那个张艾！
夏朗不得不灰溜溜回去，众将不敢多言，恐触了主公霉头。夏朗左看右看，最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众人又惊又疑，问道是何原因？
“我笑诸位随我起兵救架，南征北战这五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竟被个小小的临城逼得愁眉深锁，食不下咽？”他看着座下文臣武将，朗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不成，皆因我之过也，怎会迁怒于汝等？”
“陶将军。”夏朗突然道。
一个英勇武将出列，跪在下首：“末将在。”
“临城一役，你居首功，那宝刀该是你的，来人，拿刀来。”夏朗对侍从说道，然后亲手拿过这刀走下去，交在陶将军手里，后者又跪下谢恩。
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如果还能遇到这样的主公，自当以死报之。
夏朗刷了一把臣子的忠诚，他在众人面前脸色无异，心中却着实忧愁。如今南有临城，北有苍州，他这个中原侯被两面夹击，日日担心被咬上一口，连睡都睡不好。
等回了府邸，看到貌美如花的妻妾，夏朗也没高兴多少。晚上吃饭的时候，夏朗数着碗里的米粒儿，抬头看了看自己女人们，挑眉道：“徐姬不在？”
徐姬是他的妾室，因她出身士族，又有个兄长在军中效力，如今众人都称一声“徐夫人”，只是夏朗还是习惯叫“徐姬”，他是侯君，自然他说了算。
“徐夫人的弟弟来投奔，这会儿应该正和她弟弟说话。”正妻梁氏说道：“至亲之人许久不见，我想着就让她先陪陪亲弟。”
夏朗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私下里从不好面子。而且女人虽多，对自己的女人却极有耐心极温柔，听到这话也就点点头，说道：“应当的。”
家里吃过团圆饭，夏朗陪着正妻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又见了见几个孩子，正要回书房时脚下一拐，竟是往徐夫人那里去了。
徐夫人是个温婉美人，知书达礼很合他心思，给他养了两个聪明乖巧的儿子，大一点的四岁，小一点的才一岁。她哥哥徐源如今是军中偏将，此次去临城也有他，打仗时英勇无畏，就是有些直楞，说话做事都不怎么拐弯，有时让夏朗都哭笑不得。
“此番回来可还走了？”温柔的女声问道。
“姐姐在这儿，我又能去哪儿？”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回答，犹如有人在他嗓子里摩过，刺得人耳膜难受。
夏朗走进屋子，徐夫人看到他后立刻起身行礼，又用眼神示意她弟弟，后者见了读书人的礼，这才抬头让人仔细打量。
凭良心而论，徐家三姐弟都容貌出众。徐家小弟声音难听得很，可五官端正秀气，身形消瘦挺拔，倒并不讨人厌。只是他最突兀的就是鬓边白发，还有他脖子上刻意遮掩，却怎么都掩盖不了的长条伤疤。
徐夫人不过才二十六岁，她弟弟自然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青丝如雪呢？
只这事不便问，哪怕他是中原侯，也不带第一面就戳人伤疤的，好赖对方也喊他一声“姐夫”。夏朗移开视线，笑着问徐夫人：“这就是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徐家小弟行礼道：“学生姓徐名清，字远之。”
“源流清，你们父亲倒是别有深意。”夏朗点点头，徐家大哥叫徐源，徐夫人闺名徐流，小弟叫徐清，名字都带着长辈寄予他们的希望。
“原在何处高就？之前怎不曾见过？”夏朗又问。
“小弟十二岁时，便被他师父带去游学，时常有写信，倒是未曾听说为谁效力过，不过是一路走一路学再一路玩罢了。”徐夫人温婉道，看向徐清的眼神十分疼爱，“舍弟顽劣，自小惯爱玩乐，如今都二十四了都不曾娶亲，也不曾出仕。”
虽说是责备，但徐夫人眼中含笑，看向夏朗也多有祈求之意。作为一方诸侯，想要让自己小舅子混个饱饭还是没问题的，虽说他不是假公济私之人，但有时候公私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自古连皇帝都喜欢任用亲族。
也不求多大的官，只是做姐夫的给小舅子找条出路而已。
“跟着师父都学了些什么？”夏朗问这话，就是应下了徐夫人的请求。
“见了各地风俗，学了一些圣人之说罢了。”徐清谦逊道。
夏朗还是皱了皱眉，其他的不说，这嗓音确实刺耳，他思考片刻，就道：“就做个书官郎中。”
书官郎中，一个闲职，却也不是胡乱给的。某种程度而言，就是个秘书助理，为各位大臣传个文书，或者召集百官时在旁边记录。
这个官不需要什么才华，只要细心会写字就行了，可又需要绝对忠诚，嘴巴要牢靠。徐清是他亲戚，看样子也是个稳重谦逊的，让他做这个也无妨。
徐清听到“书官郎中”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行礼回了一个“喏”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