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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鸾镜鸳衾两断肠 下 ...

  •   忙完了博望侯的丧事,安慰好了伤心的太后,北定王终于可以过他悠闲的世家子弟日子。

      只是现在的应酬有些乏味:大丧之下饮酒作乐是不可能的,歌姬舞娘也没有出场的余地,就连往日里看到不愿再看的折子戏也成为了奢望。一群贵族少年坐在京师最大的茶楼里,端着上好的雀舌,心里悲戚的险些没有流下泪来。
      萧远当然不会流泪,他只求不要天天料理丧事罢了。要知道这次两口黑漆漆的棺材可是足足在他梦里出现了半个月。

      一声哀叹,又一声哀叹,渐渐在少年里传开。
      有人开始想念太白楼的美酒,有人开始怀念凌霄阁里的舞姬,众人七嘴八舌的想要过过嘴瘾,说着说着就谈到了醉歌楼的花魁。
      人不轻狂枉少年,何况这些孩子,都是一掷千金买笑归。
      萧远微微笑着,然后开口说起以前见过醉歌楼的白荷,舞姿动人,惊为天人。

      众家少年更加来劲:白荷的舞技高超,雪衣的歌喉婉转,琴音的古筝绝妙,眉娘的画艺无人可敌……
      最后不知道谁总结了一句:可惜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歌样样精通的花魁折柳居然嫁做他们妇了,真是可惜可惜。
      如今佳人又是文君新寡,更是红颜薄命。

      萧远脸上露出惋惜神情,“小王我不过在塞外呆了几年,居然错过了这般佳人!”说罢还差点跺脚,一幅心痛不已的样子。
      少年们哄笑起来,纷纷说起这折柳姑娘的好处:长得国色天香,风流婉转,肤色如瓷,檀口宜笑,肌理细腻,骨肉均匀……说来说去不过是此姝美貌惊人,琴棋书画不见得有什么过人,只是文采极佳,尤擅诗词,坊间甚至有她的集子留传。而且那些诗极为雅致大气,完全没有青楼女子的作态。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技压群芳,夺了花魁的头衔去。

      萧远惋惜的捶胸顿足起来,说是这样的才女居然都错过了,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众人拍着胸脯说等国丧过了带王爷去醉歌楼看看雪衣琴音眉娘……绝对有胜过折柳的佳人。
      萧远转着眼珠说国丧何其漫长,小王那里等的?不如先寻觅些佳人作品,也好睹物思人。
      少年们再度拍着胸脯说这个自己家里就有,过几天便给王爷送来。
      第二天,便是不停的有人拆迁下人送东西进王府。

      三个月后,萧远拜会博望侯府。
      刘成已经继承了爵位,成了新的博望侯,刘绍住在府中。兄弟二人穿着孝服,脸上的神色还是很悲凉。
      萧远的到来让他们有些诧异。

      萧远还是穿着白衣,大丧期间避讳,把所有的饰物都摘了去,唯独留了块玉佩压在腰带上,阵风吹过,白衣飘起,好像随时都能飞身而起。
      刘家兄弟心中默默想到,莫非京城私下留传的谪仙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萧远淡淡开口道:“太后挂念小候爷,所以差我来唤两位进宫一叙。”
      兄弟二人以前是常常随着自己母亲入宫拜见这位姑姑的,如今父母双亡,只有姑姑刘太后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当下也有些唏嘘感慨,便随着萧远进宫去了。
      太后一看到他们,口还没开,泪便滚了下来。
      看着他们三人都哭成一团,萧远悄悄地退下。

      等到晚上刘成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推门便看见萧远端坐在自己的案几边。
      新侯爷吃了一惊,眼波转了几转,终究是礼貌的请了个安:“不知王爷来访有何贵干?”
      萧远露出优雅的笑容,“久闻侯爷文才惊人,小王得了篇作品,着实希望得到侯爷指教。”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首古乐府,只是字迹太过清秀,宛若女子手书。
      刘成的脸色从见到那方丝帕起便转成苍白。

      那是一首情诗,刻骨相思,无限缠绵。

      “请教候爷,这首《长相思》何如?”萧远的脸上还是无害的笑容,可是看在大世子眼中却是犹如地府阎罗的催命笑容。
      他颤抖着接过那方丝帕,哆哆嗦嗦的抚摸过每一个字,然后突然沙哑开口:“好诗。用词典雅意境婉转,绝对的佳作。”
      “可不是,久闻府上折柳姨娘大名,今日连侯爷也对她称赞有加,果然是名不虚传。”萧远漫不经心的拿起案几上的一本书,“这可是小王好不容易觅来的,就借花献佛还于折柳姨娘好了。”

      刘成的表情有些奇怪。
      “折柳不过是我父亲的小妾,哪里收得这样大礼?
      萧远露出迷茫的表情,“侯爷误会了,这本是折柳姨娘作的,小王不过是完璧归赵罢了。”

      刘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那个女子,不过有副好皮相罢了!”
      他突然开口,语气狠毒, “人人说她是色艺双全的花魁,那都是我父亲一手捧出来的!”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新侯爷面色苍白,青筋暴出,双眼血红,似有无限仇恨。
      萧远静静的看着他:“小王一直以为这首诗是折柳姨娘的佳作……”

      “放屁!”大世子暴跳起来:“这是我母亲的手书,居然被我父亲暗中送给折柳那个贱人!还捧得她夺了花魁称号,好嫁进我们家来。”
      “母亲当时已经卧病在床了,父亲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准备纳妾种种事宜,我苦苦的劝了几次他都不听,一直向我吹捧那个贱人的才华多高多高,唬得我们都信了。”
      他益发激动起来,“要不是有门客把那个贱人的诗集给我看了,我还不知道那个贱人的所谓诗集都是我母亲的作品。”
      刘成俨然泪流满面。

      “可怜母亲她一辈子操劳,却嫁了我父亲这样一个丈夫。她看了那诗集后就自尽了,而我父亲,我父亲,居然已经半月没有回府。”
      “母亲过后的第四天他倒是回来了,说是要迎娶花魁。我骗他说母亲旧病复发不方便见他。他也狠心的没有进房看看。”
      “他兴高采烈的娶妾,却不知道我母亲已经亡故,甚至说要第二天早上让那个贱人给我母亲奉茶。”
      “我怎么能够让他称心如意呢。”说道这里刘成倒是平静下来。温柔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丝帕,“所以我特地给他敬了一杯酒,上好的酒,还是我母亲嫁进刘家时候带来的呢。”
      “我想,他死在温柔乡里,也是一种福气。”
      萧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一躬身,便出门了。

      远远就看见月光下矗立着刘绍,少年敏感的侧脸印着淡淡的月光,温润如玉,却是带着几分凄凉。
      “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假装母亲是在父亲死后才自尽的,这之间一直是我守在她的房内,防止丫鬟们进来。”
      萧远回首,“所以你故意引我注意那个折柳姨娘?”
      “对,我知道你注意到她后势必认为父亲的死有损朝廷尊严,要求提早发丧你也会劝皇上答应。”
      萧远苦笑了一下,“甚至不惜说出你们父亲死于花柳病的谎言么?”

      刘绍微微的停了一停,转过头来,“总好过于让人发现母亲自缢,况且那也是实话。”眼中隐隐有泪光。
      萧远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刘绍又转过头去看这房内,刘成已经哭到在地,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张丝帕。
      “你打算怎么处理?子杀父,按罪当诛,我也是同犯,大哥若是死罪,我愿帮他顶。”
      萧远皱了皱眉,“大德朝的律例没有说过提早发丧是什么大罪。”
      刘绍这下子彻底的转过头来,目光闪烁,“那你来干嘛?”

      “我只是送还一个旧物罢了。”萧远轻笑,折下手边的柳枝,转身离去。

      转眼,中秋之夜,月明如盘,皇帝和萧远坐在御花园中喝酒。
      “朕的舅舅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皇帝尝了一口据说是刘成献给皇太后,太后又赐给他的美酒,顿时觉得果然是唇齿留香,醇厚浓郁。
      萧远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皇上过虑了,博望侯爷驾鹤西去虽然是件憾事,但是老侯爷夫妇伉俪情深,也算是天下表率。”

      “阿远,你真的这么想?”皇帝失笑,眼中含着讽刺之情,“朕当时告诉你我许他提早发丧的理由时你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哎呀皇上您真是,臣当时一心想着为皇上解开谜团罢了。”萧远露齿一笑,明眸皓齿,配上略带几分狡猾的笑容,格外有少年顽皮气息。
      “小王一直说的,为人臣者,当以人主为上,皇上忧心的事情,臣自然是会为皇上处理的。”说完之后,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那么,阿远你有什么打算呢?为朕分忧,有爵无官可不行啊。”皇帝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就像是以前在太子府一样。
      端着酒杯的萧远陷入沉思“只要不叫臣处理任何和丧事有关的事情就好了啊……”
      月光下,十六岁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鸾镜鸳衾两断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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