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与飞鸟》李昊川

31、Chapter.16

　　有时候，方雨婷特别希望自己是一个男孩，那样的话她就能更坚强一点，熬过如此艰难的岁月。可惜她是一个女孩，像柳条一样柔弱，尽管她鼓足勇气与命运对抗，但是勇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如果仅有的一点勇气也消失殆尽了，她不知道还能拿什么去面对生活。

　　今天中午她总算得到一丝好消息，弟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比之前在汽车修理厂帮工高出很多，而且还是他的老本行，干起来轻车熟路。不过弟弟说，这份工作是刘子涛给他安排的。听见刘子涛的名字，她的心又感到一阵疼痛。

　　她不明白刘子涛到底算是什么人，像恶魔？但他并非只有邪恶。像好人？他又跟好人沾不上一点边。他趁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用几乎羞辱的方式占有了她。在她面对命运几乎绝望的时候，又结束了羞辱，放走了她。他也许真的有点喜欢她，也可能是换一种方式玩弄她，又用脸皮很厚的方式一次次来找她，直到找到了火锅店，在回家的路上用不堪的方式再次羞辱了她。

　　方雨婷开始只是害怕刘子涛，现在变成了憎恨和恐惧，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可是刘子涛又给弟弟找了一份雪中送炭的工作，这使得她不得不又欠了他一个人情，这件事就好像在她本已脆弱的身躯上又压上了一块巨石，呼气都变得困难。

　　早上刘子涛发来一条微信，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该死。”

　　方雨婷没有回复，她认为刘子涛从内心里一定是看不起她的，否则也不会当街说出用钱买她的言语，这句话让她很受伤，这段阴影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了。她多么希望刘子涛能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即使再有勇气，她也无法同时面对那么多伤害她的人。

　　她在公司里又熬过艰难的一天，就在快要下班回家的时候，老板差人将她叫进了办公室。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戴着沉重的脚镣走进审判室。老板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直言说她脸皮还蛮厚，居然没有主动提出辞职，还能在公司坚持三天。他似乎是在报复，因为那天晚上在餐厅之外，他放下脸面那样恳求方雨婷，还是遭到了她的拒绝。

　　老板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会计结算的她这个月的工资，因为她这个月在记账的时候出现了纰漏，所以扣掉一千块，没有任何奖金和补助。另外，公司不准备再雇佣她了，因为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员工。

　　方雨婷明白，所谓记账的纰漏不过是老板找麻烦惩罚她而已。她这两天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消老板一句话，她就变成了失业女孩，未来的生活将会更加困难。老板在让她滚蛋之前，又言语羞辱了她一番，好让她知道，她是多么的不识抬举，多么的假清高。

　　方雨婷一句话都没说，拿着可怜的工资默默离开了公司，心中的委屈让她希望能找个地方哭一场，可是她还是克制住了。因为还有一份推销啤酒的兼职，这份工作多少还能为她带来一点收入。

　　推销啤酒的工作依旧枯燥又辛苦，她强颜欢笑，在几十张热闹的桌子之间徘徊，希望客人们能多买一瓶啤酒。经历那天晚上的事之后，现在蓉蓉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无意中还会露出一点鄙夷。这也难怪，刘子涛当众说出了她不堪的往事，那一点在蓉蓉面前的尊严自然也荡然无存。

　　她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却接到了啤酒销售公司的通知。公司要裁撤一批促销地点，也要裁掉一些兼职的促销员，她和蓉蓉所负责的促销地点将被裁撤。

　　听到这个消息后，蓉蓉倒是很轻松，说自己其实早都不想干了，被裁了刚好，以后就不用干这个无聊的工作了。她换完了衣服，跟方雨婷说了声再见就走了。而方雨婷却好像丢失了宝贵的东西，有点恍惚地坐在店里，看着酒足饭饱的客人们一个个离开店里。她心里特别难受，她并不喜欢这份看起来很傻的工作，但是却离不开它，因为这份工作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唯一的经济来源。这里被裁撤了，那就意味着，从明天起她将彻底没有收入，生活不但无依无靠而且负债累累。

　　她在店里坐了好久才换衣服回家，一路上看见月光暗淡，心中特别凄凉。她回到家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家里的灯光惨白，四周是老旧的墙壁，老旧的家具，一台看了十多年的电视机摆在柜子上。家中连一台空调都没有，每到夏天都会热得人死去活来，在她的记忆中，一家人只能靠着两台电风扇熬过夏天，所以她总是惧怕炎夏的到来。

　　今天经历了两次失业，她感到身心疲惫，只想睡觉。偏偏天不遂人愿，一个她最害怕的人打来电话——李长宁的老婆，也是她的债主。

　　电话刚接通，李长宁的老婆就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起来，问她准备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把欠的钱都还了。方雨婷惹不起债主，只好不停地赔不是，请求再宽限一段时间。李长宁的老婆喊道，他们家老李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把钱随便借给别人。她说她儿子马上就要结婚，急需用钱，方雨婷欠的钱必须马上还了，要是凑不上钱，就赶紧卖房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方雨婷说房子不可能卖。李长宁的老婆听了之后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不要脸了，你借钱的时候怎么不敢说钱还不上？你就是哄骗我们家老李，你有借据在我这里，要是再不卖房子还钱，我就到法院告你去。

　　方雨婷被逼的说不出话。李长宁的老婆来了劲，说出了很恶毒的话，她暗示方雨婷如果不想卖房子的话，可以去拿自己漂亮的脸蛋去换钱，不然就白瞎了爹妈给的脸蛋。

　　方雨婷被这席话气得发抖，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开门声，然后又听见李长宁抢老婆电话的声音，还有老婆对于丈夫的咒骂，总之电话那头乱成一锅粥，两口子似乎厮打起来，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掉了。

　　世界立刻变得安静了，可是方雨婷却感觉不到一丝宁静，她的心中只有无边的空虚和无助，仿佛一片孤舟被抛入茫茫大海中，看不到岸，也回不了头。无论李长宁的老婆怎样逼她，她也无法还上这笔钱，这笔债就快把她逼死了。

　　如今她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别说还债，连生活都没有着落。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品尝到永远伴随她的苦涩。她伏在桌子上，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刘子涛又发来一条短信，写道：“我说错话伤害了你，我很后悔，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方雨婷看完信息，将手机关机，孤独地躺在床上迎接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