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与飞鸟》李昊川

23、Chapter.12

　　宋桥一直都不明白，大学里为什么还会有体育课，高中时期他都没有上过几节体育课，因为每逢体育课前，都会有数学老师或者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告诉同学们体育老师生病了，今天改上数学课或者英语课，然后教室里就会生出一片哀怨之声。有一次教英语的班主任告知大家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课改上英语课。没想到体育老师推开教室的门，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见同学们正襟危坐，丝毫没有要去上体育课的意思。他又看看讲台，班主任正在瞪着他。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应该生病了？班主任说：是的。他只好关上教室门悻悻而去。

　　进入了大学，学艺术的学生大部分都不爱运动，但宋桥不是，他喜欢打篮球，水平还算及格。篮球应该是他除了画画的第二爱好，由于他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即使篮球技术还没有出色到有人关注的地步，也经常会有几个小迷妹放射着花痴的目光看他打球，给他加油。大学的体育课通常都很自由，就像中学时的自由活动课，学生们想做什么活动都可以，没有管束，想看书也行，困了的话去宿舍睡觉也没有人拦着。

　　宋桥不知道这样的体育课有什么意义，反正到了这个时间，他就会换上球服和球鞋去篮球场。大学一年级第二学期的一个下午，春天已过，天气渐热，又到了体育课时间。宋桥正在打球，刚流了一身汗，商蕊穿了一身运动服跑来篮球场找他。

　　那时商蕊刚刚同意做他的女朋友，正处在甜蜜期，这也让宋桥的同学们羡慕不已，不过两人的亲密程度仅限于拉手和接吻。商蕊来的时候面带沮丧，原来她们一群女孩在打排球的时候，她不小心把排球磕在花园栏杆的尖刺上，排球破了一个洞。这个排球是他们从体育器材室借来的，看来是没法交差了。

　　宋桥想了想说：我有办法。他带着商蕊来到体育器材室的后窗，这里与围墙相近，是一条小巷子。宋桥让商蕊给他把风，他摸进器材室偷一个排球出来，给她交差。一听到“偷”这个字，商蕊立刻害怕，她不敢在外面把风，非要和宋桥一起进去。宋桥没办法，只好和商蕊一起从低矮的窗户爬了进去。

　　器材室有很多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器材，有足球、篮球、排球、羽毛球、网球还有棒球，摆放有序，归类整齐。货架旁边还有很多大型器材，比如厚厚的垫子、跳马、记分牌……

　　宋桥找到一个成色较新的排球，给商蕊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溜，没想到器材室的门突然响了。宋桥和商蕊一下慌了神，急急忙忙挤进货架躲了起来。货架之间的间隙很小，两人一起挤进去的时候没有错开身位，面对面挤在了一起，彼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器材室进来两个人，一位是三十来岁，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体育老师，器材室也归他管理；另一位是留校不久的年轻女老师。两个人低声笑着钻了进来，男老师立刻锁上器材室的门，然后环顾四周，看见器材室里空无一人，于是放下了心，开始放肆起来。

　　宋桥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只能听到两人调情一般地笑。女老师说：你别解扣子，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男老师说：没人能进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

　　商蕊所站的角度刚好有一个缝隙，可以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商蕊的脸就泛起羞涩的红晕。宋桥低声问：他们在干什么？商蕊在他耳边说：他们在亲嘴。

　　片刻之后，男老师越来越投入，动作也越来越放肆。女老师一半希望享受亲密，一半又害怕被人发现，毕竟这里是学校。宋桥什么都看不到，非常着急，让商蕊给他描述一下发生的情况，但是她彻底羞红了脸，索性闭上眼睛，说她不好意思看了。

　　两位老师缠绵了半天，最后女老师从男老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说这里不行，等到晚上去你家。男老师只能收手，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抱在一起亲了几下。男老师让她先出去，三分后自己再离开。

　　他出去后锁上了器材室的门，房间里立刻变得安静。宋桥觉得自己的心跳仍然很快，不知不觉商蕊已经在他怀中，她的心跳同样剧烈，漂亮的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宋桥情不自禁抱着商蕊开始亲吻，后者任由他摆布，静静地享受这一刻。即使宋桥把手放在了平时不敢放的地方，她也没有抗拒。

　　等到这种亢奋褪去几分时，当他的嘴唇刚刚离开商蕊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想起刚刚的体育老师，那个家伙平日里装得成熟稳重，不苟言笑，没想到也会有如此猴急的时候。商蕊也跟着他笑起来，说你也是这个德行。

　　从那一刻起，两个人都对彼此的身体产生了渴望，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种渴望不会立刻兑现，但是它是一种趋势，会牵着两个人的心，用时间当动力，最终让两个年轻的身体交融在一起。

　　半个月后，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宋桥和商蕊终于偷食了禁果，实现了心中的渴望。

　　“我记得大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你迷上了写诗，还给自己起了一个笔名叫‘飞鸟’。”宋桥和商蕊并排走在母校校园里。

　　“你还记着呢？”商蕊说，“那个时候我是个矫情的女生，写的诗也特别矫情，想一想都好丢脸。”

　　“我觉得有几首诗写得还不错，我当时还抄在笔记本上了。”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没有写诗的天赋。”商蕊尴尬地笑。

　　“我记得为了鼓励你写诗，我还做了一个有两个漂亮翅膀的笔筒，当时我可是请教了产品设计系的学长才有了这个灵感，不过送给你后，你好像不太喜欢。”

　　“没有啊，我很喜欢。我当时挺吃惊的，我以为你只会画画，没想到你还会雕刻，做得还那么漂亮。”

　　“原来你喜欢啊，那我就放心了。后来我想了想，其实送笔筒挺傻的。”

　　“你当时送的好多东西都挺傻的。”商蕊说。

　　宋桥尴尬地笑了笑，“你现在还写诗吗？”

　　商蕊摇摇头，“早都不写了，离开学校就没再写过。我对写诗没有执着的追求，当时觉得写诗很文艺，才试着写的。”

　　“对了。”宋桥问，“你为什么会来学校？”

　　“那你又为什么来？”商蕊反问。

　　“我心情不好，想回母校散散步。”

　　商蕊问：“有谁惹你生气了？”

　　“我说实话吧。印刷厂以后不归我负责了，和你们公司合作的业务也要由别人接手了。”

　　“为什么？”商蕊有点诧异，“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因为秦楠知道了咱俩以前的关系，不高兴了，他爸爸为了照顾女儿的心情，决定把我调到别的部门。”

　　“居然还是因为我。”商蕊有点自责，“对不起啊。”

　　“这件事又不怨你，你不用说对不起。”宋桥说，“其实换哪个部门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秦家的公司。他们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我再见你，可是咱俩又在母校偶遇了，这就是命，谁也拦不住。”

　　“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商蕊停了一下，“那咱们就不要见面了。”

　　“不。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安排，为什么要顺着他们的心意？我不想把自己卖给他们，我又不是个木偶，可以随便摆弄，我也想随心所欲地生活。”

　　“随心所欲地生活是要付出代价的。”商蕊说。

　　“循规蹈矩的生活又何尝不用付出代价。”宋桥说，“你刚刚看到了，我拿起铅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我画画那么多年，才两年没动笔，就已经生疏成这样了。”

　　“画画现在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你现在的生活不需要画画，生疏了又何妨。”

　　宋桥想了想，“你说的对，我的生活的确不需要画画，但是……我的生命需要。两年没有动画笔，我觉得自己都快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