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箫音》离离Lilly

14、1985-1993 电影时代

　　大学时代，肖音和好友玉珺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看电影，两人尤其喜欢外国电影，有一阵学校新礼堂时常放一些外国老片子，魂断蓝桥、罗马假日、希茜公主……肖音和G把一部魂断蓝桥看了三遍，直看得荡气回肠；因为喜欢奥黛丽赫本，肖音、G和蚊子每人都买了一条罗马假日中公主出逃时所穿的那种大摆裙，虽然穿不出奥黛丽赫本那样的仙姿，但也有一番清爽飘逸的感觉。
　　学校里放的电影看不过瘾，有次听说另一所大学里搞个外国电影周，放的好几部以前没在中国放过的经典影片，于是两人不辞劳苦地每天倒两次公车，路上往返花2个多小时，跑到那个学校去看了几场电影。有一部老派克演的《凶兆》令人映象最深刻，与后来那种靠诡异的化妆造型和场景搞得很恐怖很恶心的恐怖片不同，那部片并没有多少很恐怖血惺的场景，包括那个魔鬼转世的男孩，也长得并不怪异凶恶，整部片子就是靠剧情，靠演员的表情和配乐，营造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氛。有好几次估计快要到恐怖的镜头时，G赶紧把脸蒙上，趴在肖音肩头，还有一次恐怖的场景出现得比较突然，两人吱溜一下全滑到座位底下去了，一边被吓得不行，一边看着对方的样子好笑得很。
　　肖音在高中时中午时常听广播里放的电影录音剪辑，那时的外国电影都是经过中文配音的，比较著名的电影配音演员有童自荣、乔榛、丁建华等，都是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其中肖音最喜欢童自荣的声音，因为他是给佐罗配音的，肖音当时最喜欢的男演员是演佐罗的阿兰.德龙，也因此最喜欢给他配音的童自荣。童自荣的声音一听起来就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主角形象，当时除了肖音，高中的好几个女生都很喜欢他，有个女生甚至扬言将来一定要嫁给童自荣。当时大家笑她说：“如果他真人又老又丑呢？”那女生坚定地说：“那也嫁，每天都听到这样一把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幸福死了啊!况且有这声音的人肯定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上了大学后，肖音有次与G聊到童自荣，一想童自荣不是在上海吗，能不能去见一见呢？于是两人一起给童自荣写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我们多么多么喜欢听你的声音，你配音的电影我们几乎都看过了，希望能见到你真人之类的。信寄出后，两人没抱多大希望，人家是著名的电影演员，应该不会有空理你几个追星的女学生，而且两人连译制片厂的地址也不知道，邮编也不清楚，信封上就写了个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童自荣收就寄出去了。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蚊子从班级信箱取信回来，一进宿舍就冲着肖音和G大叫：“童自荣！童自荣！”肖何两人一脸发懵，直到蚊子扬着手中的信大叫：“童自荣回信了！”两人才一起大叫着朝蚊子扑过去。真的是童自荣的回信，他在信中说：没想到会得到影迷如此喜爱，他很开心。如果想见他，可以在下一个周日上午到译制片厂办公楼找他。
　　真没想到童自荣会如此亲和，居然肯回信，还特意安排时间接见几个普通的影迷。还没见到真人，肖音他们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童自荣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愈发光辉高大起来。
　　下一个周日，肖音、G和蚊子按着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上海电影译制片厂，跟传达室老头说了一句找童自荣，就很顺利地进去了。
　　来到信中所说的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三个人临阵都有点胆怯起来，推搡了一阵，最后还是蚊子壮起胆子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进了门，肖音只看到一位略为清瘦的中年男子，有些愣神。男子问：“你们是？”还是蚊子反应快：“您是童自荣吧？我们是上海铁道学院的，您的影迷，前一周接到您的信，说可以来这儿找您，我们就过来了。”
　　“哦，是你们啊。来，请坐吧！” 童自荣请肖音他们坐下，还给他们倒了几杯水。
　　“你是肖音吗？” 童自荣望着蚊子。
　　肖音到此时方回过神来，想起信是自己主写的，就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肖音。”
　　童自荣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说：“哦，是你啊，看你不怎么啃声，你的信怎么写得如此热情洋溢呢？”
　　肖音不好意思地笑笑。
　　听童自荣说，他也收到过不少影迷的来信，但象肖音他们这样对他如此推崇着迷的热情来信还属少见，所以颇感动，就想见见这几个小影迷。
　　肖音想起那位高中同学，就说：“其实我还不算最迷的，我有个高中同学还说将来一定要嫁给你呢！”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不由脸红。
　　童自荣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回去告诉她，童自荣已经是个老头了，等不了你了。你们大概听我的声音以为我还是个年轻帅哥吧？”
　　肖音不好意思地笑，的确如此，所以初看到童自荣有点发楞，觉得跟想象中的光辉形象有落差。
　　气氛随和起来，童自荣跟他们介绍了一下配音的大概方法步骤，也跟讲了下自己的经历。他说他虽然整天为外国片配音，声音也挺洋化的，但其实从未出过国。他说做配音演员其实收入不高，而且工作压力还挺大。他的声音特点太明显，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肖音不解：“为什么会是劣势呢？那么好听的声音。”
　　“我的声音只适合给一些英俊潇洒、风流不羁的男主角配音，但并不是引进国内的每部片子都有这样的男主角，而且有时有这样的角色也要照顾一下年青的配音演员，所以我这样的老人就显得有点尴尬了。”原来光鲜的声音在幕后也有这样的落寞。
　　童自荣又带他们到配音间看了一下，当时正有两个年青演员在练习给一部电影配音，童自荣指导了一下他们，告诉他们不要死照原文翻译来配音，要配合演员口型自己适当地修改。原来有很多配音台词并不是原文翻译，而是配音演员根据情节场景自创的，只要无伤故事情节大雅即可。
　　出来时遇到了一位中年女子，童自荣介绍说这是刘广宁。
　　“哦，玛拉！”三人又兴奋了半天，围着刘广宁要签名。
　　“呵呵，你们很喜欢魂断蓝桥？”刘广宁笑眯眯地问。
　　“对啊，我们看了三遍呢。”
　　“那么多遍，那记得里面的对白吗，念一段来听听？”刘广宁要考较一下几个小姑娘。
　　“这……”三人面面相觑。
　　“不记得了？也难怪，好像这部片子的对白没有太经典的。”刘广宁很亲和。
　　“嗯，我只背得下《简爱》中的那段最经典的。”肖音不好意思地说。
　　“哦……一定是那段……”刘广宁示意着肖音跟她一起念：“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会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的站在上帝面前！”到中间童自荣也加入一起念，念完之后几个人相视鼓掌大笑。
　　刘广宁说：“这是李梓老师配的，我当时是配的简爱小的时候。”
　　“哦，不知李梓老师今天在不在呢？”肖音满怀期望。
　　“李梓老师已经退休了呢。”
　　“啊？”肖音发呆。
　　“呵呵，没想到？李梓老师已经快60岁了。”
　　刘广宁和童自荣不免又感慨了一番时光飞逝如电之类的。肖音虽然还不太能明白他们中年人的惆怅，但今天看到这两位虽然声音依然年轻却已是人到中年的配音演员，却也有了些沧桑的感觉。
　　再后来令肖音印象深刻的电影，便是在L市独自看《人鬼情未了》了。
　　那是跟卫彬分手后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那天肖音下夜班，一整个白天都无所事事，小潘要上班没空陪她，于是肖音就跑到市中心乱逛，走过电影院时看到在放《人鬼情未了》，就买了最近一场的票进去看了。
　　影片结束半天，肖音还坐在里面哭得稀里哗啦，直到工作人员来清场。站在电影院门口呆了一会儿，觉得现实世界如此灰暗清冷，不如继续沉到电影的梦幻世界里去吧，于是又去买了下一场的票再看了一次《人鬼情未了》。
　　这一次肖音仍看得泪流不止，一方面是为影片中男女主角生死不渝的爱情所感动，另一方面是想到自己所爱非人，不要说像电影里的生死相隔，其实只是两地相隔了不到半年之久卫彬就变了心，四年的所谓爱情转眼消逝，山和海都还好好地在那里，曾经的山盟海誓却化为了云烟……真是人不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