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4白色情人节贺|纯白的纯白色天空 ...
-
纯白的纯白色天空
不知不觉间已到三月中旬。然而，气温并没有春暖花开的回升迹象，反而寒冷依旧。这一点，无论现世还是尸魂界都是一样。
“真冷啊……哦？桧佐木副队长，好久不见！”
店家热情地与掀开门帘进入的深肤男人打着招呼。在中年样貌的女性的殷切眼神里，被称作桧佐木的男人有些局促地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
平时总是来去匆匆、神色紧绷着的九番队副队长，大概因为此刻并不在执行公务，神情和平时在街上偶遇时比起来显得放松许多。店家请他在榻榻米的矮桌旁坐下，奉上一杯热茶，请他稍等片刻。
桧佐木看着飘出淡淡热气的浅色茶水，片刻后，将目光投向了这间甜品店摆放着数款蛋糕与点心、精心布置的柜台方向。
※
十二番队不久前增建的病患队舍。说起来，“病患”与“队舍”这样的组合听上去有些奇怪。
实际上，如果将这幢建筑的用途详述为“千年之战结束后需要长时间调养身体的病患居住场所”的话，如此命名便并不显得怪异了。
只不过，与十三番队队员身体机能有关的调理工作，照理说是归四番队负责才对。然而……
“他们并不是「病人」，而是「观察对象」才对吧。”
声调奇特的十二番队队长，今天照例做着每月一次的病房检查。出于无人知晓的原因，实验队舍的病房空间略显宽敞，每间更是都带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算是给这些病患的些微福利吧。毕竟成天呆在这样没劲的地方，确实满无聊就是了。”
涅随意翻看着阿近递来的病例。“哦？除了音梦之外，他也又住进来了？”
“是的。”身后的副官回复。“被轰击后残留的肌肉附近出现了萎缩的现象。照理说，在使用开发局的那款最新技术处理了伤口之后，处于时间暂停状态的缺口部位发生任何变化都是不应该的。所以我建议他在队舍住几天以方便检查。”
“那么，检查结果呢？”
“暂时并没有发现异常。”阿近看着队长将病例后附带的报告书快速读完。“那么，接下来仍旧先从涅音梦的检查开始……”
“不，先去这边。”涅将手里的病例递回给阿近。“我有事要和他确认。”
※
在涅队长敲击房门的一刻钟前，即将被他拜访的这位主角，在纯白色的被褥中睁开了眼睛。
左臂甚至大腿仍然被扎着十数枚针头，各种不明成份的液体从透明管子里缓慢但接连不断地被输进身体。有那么几分钟，吉良觉得自己的双臂好像两坨冰块般，沉重、冰冷、丝毫不受自己的大脑控制。
完全分不清楚哪边是真实的血肉、哪边又是无机物的假肢了。
慢着。
等一下。
现在的自己……
还有“大脑”吗……？
如此迟钝而消极地思考了十分钟之后，神志终于逐渐清醒过来的吉良，左右摇摆着肩膀，试图只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坐起来。很显然，他的努力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在他的双肩最多只是稍微离开了一点床铺的时候，连接着心脏或是身上哪个部位的电机片向病床旁的硕大机器发出信号，于是，房间里突然充满了那台机器发出的刺耳警告声响。吉良从没听过这样的动静。他有点被吓到不知如何是好，随即便因为身上没什么力气而重新倒回了被褥之中。
同一时间，纸门外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三下，然后被立刻推开。
“吉良副队，你已经醒了。”
首先进来的是阿近。他走到机器旁，熟练按下几个按钮，警报声音停止了。在房间重新回归平静后，阿近转过身，打量着吉良苍白的脸。
“是活动报警。别担心。”
重新躺平的吉良放弃了爬起来的念头。只是，当他看到随后走到病床边的涅队长时，条件反射地又动弹了下。
“躺好别动。针尖戳出血管可是很麻烦的。”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时，他感受到左手手臂被某种更为冰冷而尖锐的物体重重戳了一下。虽然不痛，但也并不是令人愉悦的触感。
“和上次醒过来的时候相比，身体哪里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他听到涅的问句。
上次……
吉良缓缓合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上次醒来的时候……”
他说出在涅茧利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时，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
拎着浅蓝色方形纸盒，桧佐木在病患队舍的玄关口停下。
看上去像是在负责警备的下级死神认真登记了作为访客的桧佐木的姓名，向他告知了吉良井鹤副队长休息的房间位置，并将阿近离开前的交代转告给他。
“吉良副队长应该无法起身，所以您直接进门就可以了。”
虽说如此，桧佐木还是敲了几下纸门。门框的声音很沉闷。然而，屋内吉良的回应更加地虚弱。
听到吉良低低的回应，桧佐木单手打开纸门。他有些快速地走进房间，首先凝神看向的、便是病床上青年苍白憔悴的脸。
和数天前两人分别时候相比，此刻的吉良像是刚从冷库中被捞出来似的、全身上下都没什么生气，简直要同白色的被子被单融为一体。苍白的脸色让麦色头发反而都显得鲜亮了些，淡蓝色的双眼有些困乏地半眯着，脸颊也消瘦许多。
桧佐木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拧紧了眉头。
“……我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吉良淡淡笑着，示意桧佐木先坐下再说。简单的日式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物品，桧佐木将蛋糕盒子小心放到不会被碰到的地方，接着便在床铺旁盘腿而坐。
他沉默了一阵，才看着陷在被褥里的虚弱青年。
相对于桧佐木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吉良反而显得洒脱许多。
“能够「复活」，对我来说本来就像是白赚的一样，毕竟连总队长都……”
他的目光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疲倦中带着十分深刻的眷恋。或许，此刻的青年想起的不止是总队长。桧佐木直觉地想。
“而且……”吉良喃喃自语。
“……什么？”等了许久，桧佐木都没有听到吉良接下来的话语。他有些冲动地开口发问。
恍若突然从梦中醒来，吉良将视线投向桧佐木，接着，转向榻榻米上摆放着的精致的浅蓝盒子。“很香的味道。是蛋糕吗？”
※
在病患队舍的小小庭院里，桧佐木将怀抱里的吉良小心放到摇椅上，确认他躺好并不会动到伤口之后，他才快步走进房间。
片刻后，他拎着蛋糕盒子，重新出现在廊檐下。放进一张摇椅的庭院空间已所剩无几，桧佐木也并不介意，直接坐在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木制地板上，慢慢解开盒子上被绑得仔细的天蓝色丝带。
“算是……巧克力的……回礼。”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略深肤色看不出变红没有，吉良也只是从桧佐木的语气里感受到对方的不好意思。他静静看着桧佐木打开纸盒。两块精致漂亮的的方形蛋糕被小心摆在里面，没有一点损伤。
桧佐木举着蛋糕底托，让吉良选择一块。在粉色的草莓蛋糕和绿色的抹茶蛋糕之间，犹豫片刻，吉良选择了前者。
“……很好吃。”
右臂还无法做到自如使用，不过，吉良谢绝了桧佐木帮他喂进口中的提议。“总觉得这样就真的认输了。”他略微弯起嘴角，用左手笨拙地切下一点点粉色奶油。桧佐木重新坐下，两人各自捧着一碟蛋糕，在逐渐温暖起来的春风里，一点一点品尝起来。
※
桧佐木看到过吉良的身体。右胸下方直到侧腹，被击穿成半月形的缺口。原本，吉良的右臂也只剩下短短一截，但在涅队长的鬼神操作下，奇迹地成功接上一截假肢。
然而，上半身的空洞、以及里面包裹着的内脏则永久地消失了。对于这种程度的伤口，涅本人也表示没有遇到过。虽然他很兴奋吉良因此成为他的新技术的第一名患者，但仍在吉良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问出了在场的吉良与桧佐木二人都完全没想到过的句子。
「交给那个现世的女孩子的话，你这道伤口会『咻』地一下回复到之前的状态。」涅说道，「不必不好意思，毕竟问问她也不会少块肉。」
后面这句话在此情此景下，多少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然而，出乎涅的意料，吉良微微闭了下眼睛，断续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我想……就这样……就好。拜托了……涅大人……」
大概是这个称呼令对方想起了已经生死不明的“女儿”，涅没有再说什么，动作也少见地多了点温柔。他看了眼病床旁的桧佐木，确定他也听到了吉良的回答后，便抬起手，为全身都在涌出血液的吉良轻轻拂去右眼眼底的血污。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
日光渐强，微风也逐渐增加了力道。吉良的额发第三次挡住眼睛时，他想要放下碟子的手被轻轻握住。桧佐木接过吉良手中的蛋糕，另只手顺手将他的浅发轻轻别到耳后。然后，他伸了个懒腰，眯眼看向就要爬到天空正中的太阳。
“要热起来了，回屋里吧？”
吉良点点头，任桧佐木将他重新小心抱起。男人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身体缺口处固定用的冰冷支架。吉良抬起眼，只能看到桧佐木下颌到锁骨前的皮肤。男人的喉结稍微动了下。吉良收回视线。
被重新放进被褥。吉良注意到，不知在什么时候，桧佐木已经为他换了一套新的寝具。他看着细心却不动声色的男人，有些突然地开口：“我想……就这样活下去。”
说完，他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桧佐木当然也很意外。不过，他整理被子的手只在空中一顿，接着便继续将替换下来的被单折叠起来。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和往常一样随意：“是吗。”
吉良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决定把心里的话，全部讲给从空座町之战结束后就一直陪伴着他的这个人听。
“当时……我真的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吉良低声说。“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视线范围里只有涅队长的面具。说实话，当时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脑袋像凝固住一样一片空白，视线也是模糊的，身上没有重点地痛，根本无法思考……”
桧佐木将叠好的被子暂且放到一边，重新回到吉良身旁坐下。
“然而，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很奇怪吧，现在的我也觉得那时候的坚持非常奇特。大概涅队长就是捕捉到了这份执念，才把我从成堆的尸体中拖了出来。我一直在想这份出于本能的、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当时在手术台上，我是这样以为的。”
浅蓝色的眼睛缓缓抬起，转向桧佐木所在的方向。
“如果死掉的话，在我回忆中的那些人，与他们有关的记忆也会随风消逝吧。为了能让这份记忆保存下去，我必须、必须活着。”
他的右手手指出乎意料地微微颤动，而吉良本人似乎并没注意到。桧佐木看了，伸出手，轻轻握上吉良已成为假肢的右手。
“我理解你的想法。”桧佐木低声回答。他的声音有些被梗住，脸上却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可是，最近的我意识到，并不是完全这样。”吉良缓缓抬起左手，一点点盖在桧佐木正握着他右手的那只温暖的右手上。“已经离去的人的记忆很重要，活下来的人创造的新的记忆也很重要。我决定同时背负着过去与现在，尽全力生存下去。这就是我想要保存这道伤口的理由。”
这份身体终于也和我一样，变得阴暗而消沉起来了。吉良带笑说着自厌的话语，脸上的不安却快要满溢出来了。
桧佐木没有笑，也没有回答。他维持着被吉良握着右手的姿势，俯下身体，用左手别扭地拥抱住单薄的青年。
“我知道的，你不是轻轻松松就忘掉一切的人啊。可这样太辛苦了，能分一些给我就好了。我很想……能多分担一些你的痛苦。”
无色的泪水一下子将浅蓝色眼眸淹没、涌出眼眶。
现在就已经……足够了。
浅发的青年在心里说。
从橘发少年闯入静灵庭的那个晴日开始，他作为死神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然而，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失去与别离后，仍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正将他小心围拢在怀中。
两人长久地拥抱着，在这个逐渐温暖起来的春日。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024白色情人节贺|纯白的纯白色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