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与枪》柔元

1、第一章：直升机送来的病人

　　北京一间单身公寓内。薄光从窗外影影绰绰的投映进来。
　　“成瑞，今天八点早上的那台手术交给方柔柔去做，现在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喻成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四点五十。院长十万火急的给他下了命令他不敢怠慢，赶紧翻身下床，临下床的时候踹了一脚旁边睡得像头猪一样的高明。
　　“醒醒，醒醒，院长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有急事找我。八点的手术做不了了，院里安排方柔柔替我做主刀，你去做助手。”喻成瑞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裹着被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的高明说。
　　“喂，高明高明。”喻成瑞用手使劲地拍着高明睡得红润的脸庞，但是高明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算了。先给方柔柔打电话吧。”
　　墙上的钟显示五点一刻时，喻成瑞拎着自己的衣服走出了高明的公寓，给高明留了早餐和便条，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在高明家门口摆着的自己的大行李箱。叹了口气，开门走了。
　　喻成瑞是北京一流三甲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也是医科大学的教授。他是一个快要奔四的中年男人，有一手精湛的医术，医院里的人都觉得喻成瑞是个靠谱的男人。只可惜，喻成瑞的婚姻并不顺利。前一天的晚上他刚刚被妻子刘覃踹出了家门，只能借宿在自己的同事，科室里一个主治医师高明的小公寓里。
　　喻成瑞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心里很乱，他一直一门心思的扑在医院的事情上。而他的妻子刘覃，他的大学同学，更喜欢她现在供职的医药公司每天声色犬马的生活。在刘覃辞去医院的工作之后，喻成瑞发现自己和妻子越走越远，渐渐不是一路人了。刘覃觉着医生工作累，自由时间少，压力还大，工资也不多，很多时候一些奇葩患者让她怀疑悬壶济世的意义。而喻成瑞完完全全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医生，他真的能做到全心全意扑在患者身上，即便自己受了委屈，也很快就能消化，在他的世界里，他能原谅患者一切的行为。
　　刘覃就很不喜欢喻成瑞这样，她是个现实主义的人。她觉着人生来没有谁欠谁的，和喻成瑞结婚两年后，一次医闹事件让她彻底断了干临床的念想，从医院的妇产科辞职，去了一家做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公司上班。她一直告诉喻成瑞，她希望能给他们的女儿倩倩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每天看不见她的爸爸妈妈，可以给孩子买漂亮衣服，送孩子去学钢琴舞蹈，看着孩子健康的长大。
　　喻成瑞一路上一直在想自己也许是个合格的医生，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实在无法苟同刘覃的观念，因为喻成瑞不同意给刘覃开后门，刘覃和喻成瑞闹翻过好几次了。昨天晚上是最激烈的一次。喻成瑞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刘覃直接甩出了一张已经签好字了的离婚协议。
　　后面的车疯狂按笛的时候，喻成瑞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信号灯已经变绿了。
　　喻成瑞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继续向医院开着。早上五点多的道路上车还没有那么多，喻成瑞很快就开到了医院。刚要走进医院大楼的时候，喻成瑞的手机响了。
　　是刘覃。
　　喻成瑞不想再想家里的事情了，今天院长亲自打电话把他叫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他必须注意力集中，但是他还是接了电话，“刘覃，倩倩的抚养权问题我们明天再谈。今天医院有要紧的事情，我没有时间多说。”
　　“喻成瑞，倩倩的抚养权你就不要想了。今天中午十二点民政局门口，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到。不到我去你们医院找你去，我看看你这个大主任还要不要你的脸了。”说罢，刘覃就挂断了电话。
　　喻成瑞烦躁的挂断了电话，几个认识他的小护士和他招呼，他又赶紧换了一副面孔，笑着点了点头，坐电梯上楼去了神经外科的楼层。
　　喻成瑞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在办公室刚下夜班的方柔柔，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说。“柔柔，院长给我来电话，有个紧急的病人来了，让我把早上那台手术交给你。我已经嘱咐过高明了，他给你做助手。”
　　“我刚才看到护士长和几个护士也被叫走了。等等，高明主任，您别逗了，前天高明跟我表白才被我拒绝，你让他给我做助手？就没有别的人选？”方柔柔面露难色看着喻成瑞。
　　“没办法啊，今早的手术是那个那个，刘月月的妈妈。那个刘月月不是个小明星吗，难缠的很，我上不了，你和高明一起上那不比我强，强强结合。”喻成瑞向方柔柔挑了个眉，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白大褂。
　　“小女明星那个啊，我可不想去。那个刘月月可是搬出了卫生局局长和泌尿科的主任，要求只要主任做啊。我俩两个小副教授，她能干吗？”方柔柔表情无奈地对喻成瑞说。
　　“那是她不懂行。她母亲就是个小手术，你俩一起上简直就是资源浪费了。你就告诉她，不管她是认识卫生局的局长还是别的科室的主任，我有事，做不了。她要是不让你们给她妈做，那就重新等着吧。”喻成瑞换好了衣服，临走之前说。
　　“呵，我可不敢这么说。行，我知道了，主任，你放心吧。”方柔柔对主任比了个OK的手势。
　　“你不敢说，方爆爆这名是随便来的吗？完活了请你和高明吃饭啊。”
　　“别乱说，好久没人叫我爆爆了，你还欠我们好几段大餐呢！”

　　喻成瑞一开会议室的门吓了一跳，大大小小的会诊他也开过不少。但是这一次会议室里面坐着很多穿着军装的人。
　　院长坐在会议室的前面，招呼喻成瑞过去。院长的旁边坐着五六个穿着军装的军人，喻成瑞扫过一眼，里面还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军人，她的表情和在座的军人差不多，很严肃，甚至还有些冷傲。
　　“喻主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政委，这位是军医医院的院长周院长。”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起身来和喻成瑞握了手。
　　“还有，这位是特种部队突击队的何队长。”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站起来和前面两个人一样官方的和喻成瑞握了手，“这位是，特种部队的军医尹军医。”刚才那个表情冷淡的女军人站起来也是简单的和喻成瑞握了手。握手时，喻成瑞看了尹军医的眼睛，这女人的眼睛清冷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眼神交接的那一瞬间，好像能把他吞噬了一样。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喻成瑞怔怔地陷进了军医的眼神中一会儿，听到院长的话才落座。
　　“一位狙击手在一次行动中受了伤，由于子弹击穿的位置非常危险和行动地医疗条件有限，他只在行动当地医院接受了简单的急救处理，今早六点半直升飞机会把他送到我们医院。军区领导和医院领导对于这位患者十分重视，要求我们迅速组成医疗组。据初步的x光片显示，子弹击穿了病人的脊柱神经，并且子弹还没有取出来，情况十分危险，所以，军医医院派了擅长枪伤和外科手术的尹清军医和我们共同合作，这次医疗组由胸外科主任孟放，神经外科主任喻成瑞，军医尹清领导。主管护士由神经外科的护士长崔洁担任。大家明白了吗？”
　　喻成瑞这才明白为什么院长大清早就把他叫到医院。他看到了大屏幕上的x光片，知道这个病人的病情是一场硬仗。首先在把子弹取出来这一步，这位病人就要经历一场鬼门关，他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取出了子弹之后，受伤的脊柱神经的修复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即便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也很有可能面临终身瘫痪的结局。
　　喻成瑞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散会时离六点半还有二十分钟，刚一出会议室就看见科里的小护士张佳焦急的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怎么了，张佳？”
　　“科长，你快去看看吧。刘月月又闹上了，非得要你亲自去解释，带着人把咱们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都占上了。”
　　“你告诉她我这儿有紧急的病人，等一会儿总是可以的吧。还有啊，你让方柔柔和她好好解释解释，我这边实在走不开，马上要来一个军区的病人。”
　　“军区的病人什么情况啊，主任？”
　　“一个特种兵，行动里受了伤。紧急送到了咱们医院。”
　　“那我明白了，刘月月那我们帮你顶着，你去吧。”
　　“你让方柔柔和刘月月好好谈，千万别急啊。”
　　“我知道。”张佳比了个好的手势。
　　这时，尹清刚好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看到喻成瑞和小护士问，“怎么了？喻主任？”
　　“哦，没什么，调整一下我之前安排的手术。”
　　“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再有二十分钟飞机就到了，注意时间。”尹清地说道，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
　　“我知道。”
　　喻成瑞和尹清对话的时候，小护士张佳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尹清，尹清刚一走，张佳就对喻成瑞说，“主任，这也太好看了吧？这是，军医？”
　　“啊，是军医。好看吗？一直冷着个脸。”喻成瑞笑了。
　　“太好看了，眉目清秀，清冷范，一身军装穿在身上简直飒死了。”张佳特别迷妹地说。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帮你柔柔姐去吧。不知道谁一直说你柔柔姐是神经外科一枝花回头我就告诉你柔柔姐你移情别恋了。”
　　“别，在我心目中柔柔姐还是最美的，我走了。主任，再见。”张佳求生欲极强的结束了对话。

　　医院顶楼的风很大，在等待飞机的地方能看见大半个北京城。喻成瑞到了的时候，尹清已经在上面了。
　　喻成瑞一开始注意力并没有在尹清身上，但是风吹过尹清刚刚过肩的头发，她的头发在空中安静地飞舞，已经换上蓝色手术服和白大褂的尹军医看起来比刚才的一身军装更有亲和力。在北京清晨的大风中，尹清就像一朵开放在闹市的雪莲，似乎这城市再喧闹，她也不受任何干扰，不受一点点污染。这样的人很难不吸引旁人的目光。喻成瑞就是其中一个。他看到尹清昂起头看着北京有点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这天空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而是上面写满了内容，她想把整个天空看个清楚。喻成瑞看到眼前的场景，想起张佳对尹清的评论，清冷。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这个女军人充满了好奇。
　　“尹军医。”喻成瑞和尹清打了招呼。
　　尹清听到声音把自己的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喻主任，来了”
　　“嗯。”喻成瑞不想破坏这样安静的气氛，轻轻地答应着，和尹清一起望向天空。他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安静了。
　　离医疗救援直升飞机到达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所有有接机任务的医护人员全部到齐。
　　“喻主任，你想过没有。我们做医生是为了什么？”尹清突然开腔，好像惊得空气都起片片涟漪。
　　一直处在一种享受安静状态的喻成瑞被尹清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
　　“治病救人。每救活一个病人，我都很有成就感。”
　　“那救不活的呢？你没有经历过那种作为医生的无力感吗？”尹清转过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饱含幽怨的看着喻成瑞。
　　尹清望向喻成瑞的那一刻，喻成瑞有一种遭遇电击的感觉，那双眼睛好像深渊一样将他吸了进去，他眼前浮现出了自己穿着白大褂跪在父亲的病床前，死死拉着父亲几乎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手时的场景。他怎么会没有体会到过无力感？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颤动着双手签下父亲的器官捐献书的心情。他出自医学世家，爷爷是中国骨科的泰斗级别的人物，父亲是中国肝脏疾病治疗的奠基人，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名医生。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自己做医生的意义，他可能一出生时就被安排了成为一名医生的命运。即便从前刘覃一次次的质疑他，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突然间在尹清的眼睛里，他好像突然茫然了，好像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成为医生的原因产生了怀疑。
　　“我体验过。我忘不了。”喻成瑞惆怅地回答。尹清苦涩地笑了笑。“我们成为医生，被赋予了救回每一个病人的责任。但是我们不是超人，我们打不败癌症的前进，我们打不败动脉破裂时急剧下降的血压。其实，我不是很在意别人看我的目光，我不在意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最厉害的医生，别人怎么评价我的医术我并不在意。我不仅仅是医生，我还是军人。我最在意的是我实在无法接受那些和我一起并肩坐着的人倒下，我却救不了他们。”尹清说着说着情绪有了一点点的波动。
　　喻成瑞没想到尹清会对他说这些，毕竟他们还并不熟悉。突然没那么清冷的尹清的样子一下子按住了喻成瑞的心弦。他虽然不是军医，但他能完完全全理解尹清的心情，可是现在即使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尽力吧。”
　　最后，他只能说一句尽力。
　　沉默了一分钟后，飞机到了。

　　手术室里，只有监视器的嘀嘀声单调而机械的响着。大会议室里院里的领导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手术直播。喻成瑞接过手术室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点头向尹清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手术开始了。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军人的脊背，鲜血随着手术刀的刀锋流了出来，手术和麻醉是同时进行的，手术台旁的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着喻成瑞手里的手术刀。在医院的多媒体会议室里，军区医院的领导和医院的院长，甚至是各个科室没有手术安排，闻风而来的医生们也都紧张的握着双手。
　　x光片显示子弹穿过第二节脊柱神经停留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所有人都等待着开胸后看到的真实场景。
　　喻成瑞不敢喘息，其实尹清也是一样。无影灯的灯光照在他们戴着，口罩凝重的脸上。他们在一点一点的摸索，终于，尹清轻轻地一句，“我找到了子弹”又把大家的心提高了八度。他们都看到了，子弹就这样呈现在他们眼前。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子弹，喻成瑞也是一样。但是这个新鲜物件却让喻成瑞倒吸一口凉气。他很想问，上帝为什么把子弹卡在这个位置？
　　动脉和心脏的中间这样的位置。
　　喻成瑞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手术台上的这位军人命大而庆幸，还是为他大比例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而感到惋惜。喻成瑞在手术台上从不分神，但是看到子弹的位置时，他想到了在医院楼顶尹清对他说的话。
　　你体会过无力感吗？
　　多媒体会议室里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声，大家都为台上的医生捏了一把汗。喻成瑞抬起头偷偷瞟了一眼尹清，戴着手术帽和大口罩的尹清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大眼睛此刻好像反倒无法让人读出内容，尹清冷静的看着眼前棘手的情况，好像一个成绩出色的学霸在思考一道一点也不难的数学题。
　　与此同时，神经外科的科室办公室里正在刮起一场血雨腥风。方柔柔从医也有十二年了，各种难缠不讲道理的患者她都见过，安抚病人家属，忍耐和气有耐心的从医之道她简直不能再精通了。但是像这个女明星这样的病人家属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悄悄地和高明了解了情况，刘月月最开始带着自己的老母亲到医院看病的时候就拿着好几家医院，甚至还有美国医院的诊断来看病，一直都是是一副不信任医院和医生的样子。其实一开始这个病人的主管大夫并不是喻成瑞。而是高明，但是女明星搬来了卫生局局长和泌尿科一个资历很老的主任生生要求把医术很好只是职称不是那么高的高明换成了一般都做疑难杂症的喻成瑞。其实神经外科的人一点也不怕卫生局局长能把他们怎么样，更不怕泌尿科的主任能对他们有什么敌意。卫生局只是一年能来医院视察几次，而泌尿科主任也就是会诊的时候能见面而已，况且会诊的时候神经外科的人谁也没见过老主任亲自出面。
　　还有一点就是，局长和老主任虽然打过招呼，但是对于自己的分量心里也很有数，没有对神经外科的人有太多要求，说的话也不咸不淡的。所以，最开始没有谁把那个女明星当回事，最多在女明星还没有那么让人讨厌的时候，张佳那几个小护士下班后要个签名。
　　后来大家发现这个女明星的人品真的不怎么样，有护士换药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女明星对她的母亲恶语相向，回到护士站给其他护士学女明星的语气，“我告诉你们，我给你找的全中国治你这病最好的医院的主任给你治病，你可得知道点我为这事求了多少人。可别一天天得这病得那个病，再有病我可不管你了。”
　　但这些都是女明星的私人品德，医生护士们也就是在心里呵呵一笑罢了，真正让神经外科的人觉得这人很可怕的是，不知道哪天女明星叫来了几个她的媒体朋友每天嚷嚷着医生要是不好好给她的母亲看病的话她就要在微博上曝光他们。在自媒体时代，他们医生护士最怕的就是发文全靠猜的网络。医生护士们只好千哄万哄，今天终于哄到了她母亲做手术的那一天。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喻成瑞临时有事做不了了，叫刘月月的女明星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瞬时间就火大了。
　　刘月月说到做到，在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里，女演员找来了好几个媒体，支着两架大炮对着被派来和她交涉安抚的方柔柔医生。热爱八卦的张佳在护士站里看到有个媒体还是微博上很火的营销号，其中一个人还问她喻成瑞医生在哪。张佳在心里弱狠狠地骂了他们一句，但还是弱弱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我告诉你们，别骗我。你们这些医生都没安什么好心，不就是现在你们收不到红包了吗，怎么的就不拿我们病人当回事了？告诉你，我虽然是个公众人物，但是我要曝光你们这种医院内部的黑暗，医院内部的不做为。”女演员翘着二郎腿霸道地坐在喻成瑞的办公椅上面大声地撒泼道。
　　方柔柔被刘月月的话搞的头很大，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拧着眉头看着气焰嚣张的刘月月。
　　张佳回来后告诉了方柔柔喻成瑞那边的事情，医院的微信群里有很多没有手术的医生都跑去看喻成瑞他们的手术，那边的情况方柔柔也大致了解了。方柔柔想了想喻哥给一个保卫国家的军人做手术还要受眼前这个愚蠢无比自以为是的女明星的气，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方柔柔虽然叫柔柔，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温柔，十年前她还是医院的实习生的时候就曾经留下过暴揍咸猪手的光辉历史，虽然受了点处分，但是从此之后方柔柔在北京城的医里留下了鼎鼎大名，所以她甚至还有个外号叫方爆爆。在大家的眼里方柔柔一直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子，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该忍的就别忍。”但是这样的方柔柔虽然在业界受到了广泛的好评，但是在相亲市场上可并不是很紧俏。本身她是个每天忙到上天的医生，加上太有个性，年介三十，即便生得温柔可人，气质极佳，也是和相亲对象聊了两天就黄。
　　方柔柔对嚣张的女明星露出官方而客气的笑容，“女士，您是不是公众人物我不清楚，我并不关心你们的烂事。但是我希望你清楚，医院不是为您一个人服务的。我们的主任今天着实是有紧急的病人。我和高明医生完全能够胜任您母亲的手术，当然，你要是不放心也没问题，我们可以把你母亲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方柔柔不卑不亢地说。
　　“你们看看这什么态度。”女明星又一次跳起了脚，“什么叫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们的烂事？多读几本破书在这儿拿腔做调什么，瞧不起我们是吧，我告诉你们像你们这种服务行业的人，挣得钱还没我们一个零头多。”女演员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一样张狂的说。
　　“月月，这是怎么了？”刘月月的老母亲听说自己的女儿在外面闹了起来，颤巍巍地走道了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门口，“这些娃儿们人都挺好的，别胡闹行吗？”
　　“这儿没你什么事，赶紧给我回去。护士护士，赶紧给我妈搀回去。”刘月月很不耐烦的说。最后老人也很无奈，在护士们的搀扶下回了病房。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但是刘月月看起来越来越高兴。
　　方柔柔一直死死地盯着刘月月，冷冷地笑了，她知道她自己已经忍不住了。
　　“我很敬重你们演艺界很多兢兢业业专注表演艺术只把演员当成一种职业的演员们。但是，像你这种半路辍学靠炒作上位的所谓演员不配与他们为伍，请你别把自己和他们归为一类。还有，我告诉你，我比你多读的不是一本破书。我给你科普一下，医疗行业不是服务行业，我听说你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张美国医院的诊断?呵，怎么样？去美国溜达了一圈，什么感想？我们挣得是没有你的零头多，那是因为我们让你至少在中国能看得起病。在美国，你看得起吗？你还是祖宗吗？我知道，你认为在中国医生可以活受气，我们被不讲理的病人家属纠缠甚至挨打不能还手。但是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我方柔柔就是这性格，不惯你这毛病。您母亲的病，并不严重。我们医院任何一位主治医生甚至实习生都可以做，您要是做，您就安安生生的在这等着喻主任或者是现在，我和高医生就可以做。要么您就出院，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换家医院做不会耽误病情，您要走大可以放心，要是出了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可以负责。您先好好想一下吧，我们办公室还要办公，请您出去。”
　　刘月月中途好几次想要插进去话都失败了，她被方柔柔的激情发言讲的目瞪口呆，甚至她旁边两个摄影大哥都手里一边拿着摄像机一边互相递着眼色。
　　很明显，刘月月被方柔柔的话气到了，“我告诉你们，我认识很多人。卫生局的朱局长和我关系很好，泌尿科的主任是我助理的叔叔。即便我没有这些关系，我告诉你，我可以投诉你们，像你这种羞辱病人，歧视病人的医生。我看你们医院开不开除你。不开除你？你看这里。”女明星指了指摄像机，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我保证让你在舆论的压力下滚蛋。”
　　“你只是个病人家属而已。想投诉我？可以，随意。你想干什么我管不着，我只是希望你现在能赶紧离开我们的办公室，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哄你走了。”方柔柔还是冷笑看着女明星，心里觉得自己说完之后舒服了很多。
　　刘月月翻了个白眼，“你们医生的谱都挺大是吧，你等着。”女明星不礼貌的用手指了指方柔柔，“方医生是吧，我记住你了。”说罢，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神经外科的办公室，两个摄影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女明星没好气的回头说，“楞着干什么呢？走啊。”
　　“智障。”女明星走后，方柔柔默默地骂了一句。
　　“柔柔姐，漂亮啊。你可真是咱们神经外科的霸王花，太帅了。”护士们目送女明星气呼呼的走后，纷纷涌进了办公室，将方柔柔簇了起来。
　　“什么霸王花，咱们方医生可是神外之花的好吗？人美医术高，不比什么那种女明星漂亮多了。”张佳笑嘻嘻地说道。
　　“张佳你行了啊，也就你能捧我臭脚。”方柔柔也笑嘻嘻地对张佳说。
　　“那是，咱俩好姐妹嘛。我是你头号粉丝啊。”张佳回答道，“但是，柔柔姐。这女明星怕是不会轻易地就这么了事吧。”
　　“谁知道她还会干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吧。但是你们得记得，她虽然很讨厌，他母亲的病情你们还是要时刻盯着的。不管她做什么我们不亏心就行，明白了吗”方柔柔嘱咐道。
　　“知道了。”护士们齐声答到。
　　“好了。现在我也没有手术了，我要去看喻主任的那台手术了。”方柔柔捶了捶后背，如释重负。
　　“对啊，方医生。咱们医院现在都传遍了，说咱们医院接了一个受伤的特种兵，听说子弹击穿了脊柱神经刚好卡在心脏和肺叶的中间。”一个小护士说道。
　　正在抽屉里找手机充电器的方柔柔听到小护士的话猛的抬起头，“这么难的情况吗？”
　　“是啊，要不为什么大家都跑去看呢，群里有人在说这手术真的是千年难遇啊。如果成功了简直可以载入史册啊。方医生你没看吗？”
　　“我手机刚才没电了，最新的消息我没有看到，就看到好多人说来了个枪伤的军人那里。”方柔柔若有所思地回答。
　　“方医生怎么了？”几个小护士发现了方柔柔的异样。
　　“没怎么。你们巡房都巡过吗都在这儿不走了，该干嘛干嘛去。”方柔柔把护士们都撵走之后，拿起抽屉里的充电器和充电宝就奔向了多媒体会议室。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在医院的走廊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
　　她说，“哥，有个叫刘月月的女明星在医院里闹事，你帮我盯着点。”

　　无论如何这颗位置令所有人震惊的子弹是都要取出来的，这是手术台上所有人都明确的。“叫心脏外科的医生来，还有让血库赶紧调B型血过来。一会我取出子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各个科室负责的医生都要先止血，一定要稳住。”尹清军医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手术台旁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答道，“好。”
　　心脏外科的医生到了之后，尹清就开始了。方柔柔推门进到会议室时，手术刚好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偌大的会议室里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看着大屏幕上尹清纤长的双手。
　　手术钳一点点的探向手术台上的军人的心脏。那几秒钟时间好像凝固了，好像长的有一个世纪，当尹清手里的镊子卡住那颗子弹的时候，她轻轻说了一句，“我拿住了，所有人准备。”
　　在会议室，方柔柔盯着屏幕差一点哭出了声音，她闭上了眼睛。她不希望听到监视器乱响一团的声音。
　　但她还是听到了。
　　尹清缓缓地将子弹从军人的心脏旁拿了出来，大家刚想松一口气。
　　动脉破裂，出血袋几乎在一分钟之内就被装满了，监视器上显示血压疯狂地在下降。
　　尹清和喻成瑞几乎身上溅满了在血管破裂那一瞬间碰出来的血，尹清手里握着止血钳不管不顾血压下降的声音。
　　“挺住，韩阳。挺住，韩阳。再坚持一会。”喻成瑞听到了尹清小声地默念。
　　方柔柔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双手合十，屏息看着正在忙着修复动脉的同事们，内心也在祈求上帝。
　　不会是一条线的声音的，不会的。

　　喻成瑞哭了，这是在他没法救回他的父亲之后第一次在医院里留下眼泪。尹清还穿着粘着鲜血的手术服，两个人肩并着肩靠坐在手术室的墙壁上，惆怅了起来。
　　他们都有自己惆怅的原因。两个人明明是今天才相识，却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他叫什么名字？”半晌，喻成瑞问。
　　“韩阳。”
　　“哦，韩阳。他是个特种兵？”
　　“是，他是狙击手。”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他比电视剧里面演的天才的多。”
　　“那，可惜了。他再也不能拿起狙击枪了。”喻成瑞愈发伤感，静静地说。
　　“是啊。像韩阳这样的狙击手不能再做狙击手了真的是国家的损失。”
　　“但好歹他的命捡回来了，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尹清无可奈何地笑了，“是啊，命捡回来了。但是我了解韩阳，与其面对可能会永远站不起来的未来，他更想死在战场上。活着，对他来讲才是最难的。”
　　“这也许就是你之前为难的地方吧。”喻成瑞突然明白了尹清之前为什么那么难过了。
　　“是啊，我们特战旅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之间，无论男女，都是过命的兄弟。他们突击队这次执行任务我没有参加，没想到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说实话，喻主任，有的时候我觉着我们挺自私的。”尹清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下了手术台，看着韩阳被送到重症监护室之后，尹清一下子就卸下了刚才在手术台上所有的冷静与坚强。
　　“为什么这么说”
　　“军医嘛，会面临很多一般医生见不到的事情。你见过动乱地区一个大巴车的断臂残尸吗？你见过身体已经被糟蹋的不能看的女孩的绝望的神情吗？你见过活生生的队友就倒在你身边吗？即便我们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们也无法保证我们能一点不受影响的消化这些。”
　　对于尹清的话喻成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是个医生，各种奇奇怪怪的创伤和疾病他都见过，但是尹清口中的那些他还是无法想象。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不该说这么多。”尹清见喻成瑞没有接茬，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已经背离了这些生活在和平环境的医生们的生活了。
　　“没什么。医生都以为自己对于生老病死都已经麻木了，但其实我们比谁都敏感。”
　　如果不是手术室护士急匆匆地冲进来，喻成瑞和尹清还能再聊很久。
　　“喻主任，重症监护室来了好多人。好像还有好多媒体，说是什么医院势利眼，给关系户做手术不给普通患者做手术。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军区病人的病房，跑那去闹了。”
　　“什么？！”尹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喻主任，什么情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尹清的表情极其愤怒，那双饱含一切的眼睛现在只有愤怒。
　　“我上这台手术之前推了一台小手术，那个病人的家属是个小明星。挺胡闹的。但是我已经派人去安排了啊，我真没想到...”喻成瑞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虽然知道那个小女明星很难缠，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去找军区病人的麻烦。
　　“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尹清甩下一句话，解开身上的手术服，开门走了。

　　重症监护室里，重症科的值班医生几乎都出来堵着一群来势汹汹嚷嚷着让医院给说法的闹事人。
　　“你们什么意思？”尹清对着乱嚷嚷的人群大喊了一声，那群扯着横幅的人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为首一个男人见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尹清，说，“我要找你们领导，你们医院势利眼只给有权有钱的病人看病。”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这是聚众闹事知不知道？”
　　“我们为正义说话，我们需要你们一个态度。”那个男人大声嚷嚷着，旁边几个人也附和着。
　　“你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你们就来闹？”尹清表情依然很冷漠，但是里面也夹杂很多气愤。
　　“你们医院能扔下普通病人的病人肯定是位高权重，告诉你。人民的力量也是很大的，我们能曝光你。”那个男人和刘月月一个模式的，有点骄傲的指了指旁边扛着摄像机的大哥。
　　尹清和一群闹事的人激烈的对峙，喻成瑞趁那帮人不注意将重症科的刘主任拉到一边，“刘主任，什么情况？”
　　“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打听的，说你今天因为一个有权有势的病人扔下了那个小女明星的老母亲。那个小女明星应该是找了一群医闹，有几个前两年医闹猖獗的时候，我还没少见过。”
　　“脑子不好用吧。”喻成瑞生气的怼了一下墙。
　　“咱们医院没违反什么规定啊。好像是因为，方医生把那个女明星骂了，女明星就和咱们医院杠上了。我听小护士说的。”
　　“方柔柔她这个暴脾气，我早知道就不叫她去处理了，保安叫了吗？”
　　“叫了，马上到。”刘主任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一阵尖叫。刘主任和喻成瑞转身，看到几个医闹倒在地上。喻成瑞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尹清和那些人动手了，心里不由得一紧张。
　　他赶忙走过去，这才发现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入口来了五个穿着便衣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他这才发现其中一个是今天早上开会时院长给他介绍的何队长。他心里想着，看来这几个都是特种兵了。喻成瑞一边在心里暗自叫好，一边隐隐为动手了的军人担心，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被踹倒的医闹恼羞成怒，一个人扶着倒在地上的带头人，对着几个莫名其妙出现就把他们打了的男子喊道，“你们是谁？这关你什么事？”
　　站在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发型时尚，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和牛仔外套的男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他走到那两个人面前，说“我是什么人？里面的人是我兄弟，你明白了吗？”
　　“我，我告诉你们，我们这儿有人摄像。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地上的人从被打的那一下就感觉到了这些人不简单，声音直哆嗦。但还是强装威风的和那个男人说话，拿着摄像机的摄像大哥看到男人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那男人并没有理摄像大哥，说“在这儿的人，不和你动手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职责没法和你动手，但是我告诉你，我祝磊就是个开健身房的健身教练。你们找事，找我。别找我兄弟，他他妈为了执行任务都躺在重症监护室了，你们这些一天天吃饱撑的昧着良心找他的麻烦，你们找抽吧。”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凶残，看着倒在地方的带头人。旁边几个医闹也面面相觑，尹清在男人的后面拍了拍，“祝磊，就这样吧。”
　　喻成瑞明白了，动手的男人并不是军人。真正的军人并没有出手，看来今天多亏有这位叫做祝磊的人在这里，要不然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
　　在祝磊身后的几个剃着板寸的男人也拉了一把祝磊，早上出现过的何队长走到前面说，“我可以和你们交个实底，里面的人是我们特种突击队的狙击手，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恐怖分子击伤了。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要在这里闹，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赶快离开。我们虽然是为人民服务的，但是对于自己受伤队员的保护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地上一直没敢起身的男子愣了愣，问何队长，“里面是解放军兄弟？”
　　“你他妈连是谁都不知道，你闹个头啊你。”祝磊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尹清在一旁拉着他。“祝磊！”何队长一声喝道。
　　何队长对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视频删了，走吧。要不然扰乱社会治安，我现在打电话就能叫人来抓你。抓你那可是合理合法的。”
　　医闹一行人慌里慌张的站起身来，对着来的几个人和尹清鞠了一躬，又对一直在旁边堵着他们的意医生护士鞠了一躬，拿着横幅灰溜溜的跑了。
　　在走廊里刚刚赶到的医院保安看着一群医闹一个个狼狈而逃，都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在那伫立的男人们，像是看到新世纪的英雄。楼梯口，方柔柔大口喘着气跑到了重症监护室的楼层，也刚好看到这一幕。
　　喻成瑞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个叫祝磊的男人和医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当真是令人紧张至极。尹清先开了口，“你们归过队了？”
　　几个男人点了点头，“祝磊听说韩阳受伤了，非要和我们一起来。”何队长说。
　　“好了好了，都去工作去。”刘主任把围观的医生护士都哄走了。只留下了喻成瑞在一旁，刚刚赶到的方柔柔也走到喻成瑞旁边。“喻哥。”
　　“你来了。”喻成瑞看了方柔柔一眼打招呼道。
　　“我要是不来，你们谁敢动手。刚才尹清在这儿，我都看见她都已经攥起拳头了。我要是不在这儿，尹清动手了，或者是在场哪个医生动手了，是不是得脱这身军装或者白大褂。”祝磊不屑一顾地说。
　　几个人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事实，“尹清，韩阳怎么样了？”一阵沉默后，何队长问道。
　　“子弹取出来了，现在还在观察，没有生命危险了。噢，这是神经外科的喻成瑞医生，和我一起做的手术，后续的治疗我们会一起负责。”尹清介绍了在一旁的喻成瑞。
　　“你好，我们见过。我是突击队的队长何光岩这几位是我们的队员。”何队长和喻成瑞握了手。
　　喻成瑞伸过手，和几个队员一一点过头。“韩阳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子弹击穿了脊柱神经，痛苦可能在后面。”
　　“击穿了脊柱神经？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韩阳以后站不起来”祝磊听到喻成瑞的话，又激动了起来。
　　“也不是没有机会，这还要看后续的治疗。我们也说不准。”喻成瑞的话还没说完，祝磊凶神恶煞的眼神就又露了出来。“你说明白，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喻成瑞被祝磊紧紧逼到墙角，心里不由得紧张，说，“我真的打不了保票。但是没法做狙击手了这是肯定的。”
　　“祝磊，你能不能冷静点。”一旁的尹清一下子护到了喻成瑞的身前，“你现在拿韩阳的主治医生出气，你是真的一点也不为韩阳着想吗？你虽然离开军队一年多了，但是你也应该对自己的行为保持清醒。”
　　祝磊听了尹清的话才发现自己失仪了，一下子收起了自己刚才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对不起，喻医生，我就是太着急了。”刚刚把医闹打跑，一米八五的祝磊突然温顺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这让喻成瑞觉得很不适应。
　　“没，没事。”喻成瑞都有点结巴了。
　　一旁的方柔柔也走到前面，说“你们放心吧，我们神经外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住病人康复的。”
　　何光岩他们点了点头，“我们能去看看韩阳吗？”
　　“现在还不行，等转出重症监护室你们再去探望吧，现在他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喻成瑞答到。
　　尹清也点了点头，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说，“我在这儿，你们放心吧。谁都碰不到韩阳一根手指。”
　　“今天的事情，怎么回事？”
　　听到何光岩的问题，喻成瑞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上韩阳的手术的时候推了一台手术，那个病人的患者是个女明星，一直很难缠，所以才这样。”
　　“不是，你们医院就不能把事情安排好？”祝磊又从温顺的小猫变回了暴跳如雷的狮子，他突然的一嗓子，把喻成瑞吓了一跳，喻成瑞真的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个男人吓过去。
　　“哎哎哎。这位，注意你的态度啊。我们医院不是军区医院，而且我们的神经外科在全国排的上名号，每天来我们着看病的患者太多了，患流量很大的。你说说现在，什么奇葩患者没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方柔柔一下子横到喻成瑞面前。
　　喻成瑞心里一暖，这方柔柔自己平时果然没白疼啊。自己因为事情做不了的手术都是方柔柔做的。她也一点怨言没有，关键时刻也为自己挺身而出。只是刚刚尹清横在自己面前挡着祝磊，现在又是方柔柔，喻成瑞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弱了，总是让女人保护，不利于科主任的形象树立。
　　“那既然今天我们看不了韩阳，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我们最近休假了，明天再来。”何光岩狠狠地把祝磊撞到了身后，咣当一声祝磊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喻成瑞还想去关心一下祝磊的后脑勺，却被尹清一把拽住了白大褂地衣袖。喻成瑞有一点点尴尬，貌美的尹清总是让他敏感，她拽住他的一瞬间入侵了他的安全距离，一下子闯入了亲密距离，令他很不适应。
　　“行，队长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喻医生一会去看看韩阳地情况。”
　　喻成瑞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尹清地旁边，脸色通红，旁边地方柔柔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但是他一点都没发现。
　　祝磊捂着后脑勺被何光岩几个人拽走了，尹清舒了一口气，这时才转过头来看了眼已经变成木头人的喻成瑞。“我们去，嗯？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你能不能把我的衣袖放开。”喻成瑞指了指自己被尹清紧紧拽着的衣袖。
　　尹清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哦。”
　　喻成瑞全然没有看见他一直以来被他当兄弟使的僚机方柔柔，此时此刻正在挤眉弄眼，一脸像是看到□□和希拉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互相夸对方今天穿的土豆真好吃的场景一样的表情。方柔柔不敢相信，平时不苟言笑，严肃认真，把缝合当作一门艺术看待的老干部喻成瑞居然会露出娇羞的表情。
　　方柔柔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这种令她随时可能心梗的尴尬，咳了一声，说，“那个，咳，喻主任，我有点事情找你。”
　　“欸欸欸。”喻成瑞连忙惊慌地答应，从刚才尹清的笑容中缓过神来。
　　“那个，军医。我先找我们主任一会儿啊，科里的事，一会把人还给你哈。”方柔柔满脸堆着笑，一边说一边把用脚踹着喻成瑞，往旁边推。
　　尹清心里想这主任在科里地位为什么这么低，居然还会被踹。但是还是点点头说，“好的。”

　　“你干什么？”喻成瑞被方柔柔拉到了走廊里，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踹我干什么，当着尹清的面。”
　　“尹清？哟，挺熟啊，都直呼其名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和刘覃姐离婚呢？”
　　“你怎么知道我俩要离婚？”
　　“高明告诉我的。”
　　“叛徒。”喻成瑞嘀咕道。
　　“没离婚呢你就注意点，看看你刚才那样，快要40的男人了，跟个18岁的小男孩似的。”
　　“什么快要40，我才36好不好，别瞎说，我刚才怎么了我。”喻成瑞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脖子，看着方柔柔说。
　　“行啦，你刚才那脸红的都快到脖子了，别在这儿装了。我是来告诉你，今天中午刘覃姐来医院找你了。”
　　“手术做了六个小时，忙的我把这事给忘了。怎么，刘覃来医院了？”喻成瑞这才想起来刘覃早上说的话。
　　“是啊，来咱们科室了。好在没赶上那个女演员来闹那一拨，要不然更乱。”方柔柔语气很重地说。
　　喻成瑞试探地问方柔柔，“刘覃没闹吧？”
　　“你觉着呢？”方柔柔没好气地回答他。
　　“不会吧，我觉着刘覃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女人啊，我俩就是意见不合而已，她以前也是医生，不能乱来吧。”
　　“是，刘覃姐怎么可能乱来。”方柔柔给喻成瑞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来的时候我不在科室，她听护士站的护士说你在给军区的病人做手术之后就没说什么，后来还去多媒体会议室看了一会你们做的手术。”
　　“她去看手术了？”喻成瑞惊讶地说。
　　“是啊。一直看到你们做完手术，手术结束之后还和大家一起鼓了掌，最后和院长聊了一会儿。”
　　“她居然会去看手术。”喻成瑞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柔柔。
　　“是啊，她当时就在我旁边，对了，她还夸了军医，就是那个叫尹什么。”
　　“尹清。”
　　“对对对，就是那个尹军医技术好，这么危险的情况她居然那么冷静。真的是很了不起。”
　　“没夸我吗？我可是一直在帮尹清止血啊，我就不冷静吗？”喻成瑞居然有点点吃醋，不高兴的说。
　　“没说，这场手术还是尹军医最出彩，好几个老专家都夸她，对尹军医那是赞不绝口啊。”
　　“啊，行了行了，别夸尹军医了，人家是特种部队军医，这点技术没有怎么可能。那个，刘覃现在人在哪？”
　　“咋了，夸尹军医你还不乐意了，刚才也不知道谁小脸红成那样。”方柔柔瘪了瘪嘴，轻蔑地看着喻成瑞。
　　“正经点，刘覃呢？”喻成瑞佯装生气地说道。
　　“早就走了，她告诉我让你忙完了给她打电话。”
　　“哦，我知道了。”喻成瑞说罢要走，方柔柔叫住他，“老喻。”
　　“嗯？怎么了？”
　　“也许你还可以刘覃姐好好谈谈，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喻成瑞怅然地看着方柔柔苦涩地笑了，没说什么接着向前走，方柔柔又喊住了他，“老喻。”
　　“又怎么了，我和刘覃的缘分真的走到头了，我和她。。。”
　　“不是，你好好救军区的病人。”
　　喻成瑞愣住了，方柔柔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喻成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柔柔，他眼中的方柔柔一直是那个心直口快不惯毛病的耿直女孩，对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女孩，他甚至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女孩，一直以来在临床一线，他一直把她当作男人在使，直到他现在看到眼前这个目光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些哀求的方柔柔，他才想起来，方柔柔其实也是个需要关系保护的女孩。只可惜喻成瑞意识到这些时，方柔柔已经30岁了。
　　“你，怎么了？”方柔柔伫立在那里看着喻成瑞，喻成瑞清晰地看到方柔柔的眼睛里饱含泪水。
　　方柔柔抽了一下子鼻子，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没什么，我，我就是，觉得。像韩阳这样的狙击手以后要，要面临瘫痪的命运，挺残忍的。”
　　“哦。”喻成瑞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叫韩阳的”
　　这个性格极其强势有个性，做手术时一丝不苟，感情上被张佳取笑没谈成过恋爱的女医生终于忍不住了，方柔柔趴到在重症监护室走廊的墙壁上哭了起来。
　　“韩阳，韩阳，他是我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