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狼的星Ⅱ》米星星

40、（十六）下

　　医院。
　　夜色幽深。
　　春雨气丝从窗外吹进来，一阵一阵的冰凉。
　　我疯狂的朝着父亲的病房跑去，地板的凉气扎在脚底，冷飕飕的风肆意的掠起我的发，舞乱的发丝里是我满脸的泪。我的头脑被这突然的噩耗而一阵迷乱，只知道要赶快见到父亲，只知道在心里给自己最后一丝孱弱的希望。
　　安以曜追在我身后，直到我仓皇的脚步赫然的停在了病房时，他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病房里是一片凄凉的气氛。
　　大福叔叔靠在墙边，仰着头，苍老的脸上也上是伤心的泪水。
　　范群捂着嘴伤心的哭着，范秀楠揽着她的肩，低声的安慰着她，她此时的伤痛感是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每一滴泪都是她对我父亲的忏悔，也许这些泪是她在后悔还没来得及弥补当年犯下的错，又也许是妻子对丈夫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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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病床上被一层薄薄的白布盖住。
　　那白色的布匹下凹凸起的身体是父亲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体要用白布盖住，甚至就连脸也要盖住？
　　我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紧紧的缠绕住，是那么的密不透风。我颤巍的走到病床边，就连掀开布匹的手都是那么的颤抖。
　　当那层另人窒息的白布被我揭开后，心先被剧烈的一震，然后全身脆弱无力。
　　这么熟悉的脸…………
　　是这样的吧！我假装用一些荒谬的谎言安慰自己。
　　父亲平常就是这个时候休息的，他一定不是范群说的那样，他一定只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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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爸，恩星来看你了。”
　　我将脸凑到父亲的耳边，含着微微的笑容，小声的呼唤着他。我以为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以为听到我的呼唤后就会睁开眼睛，只可惜不管我怎么呼唤他，他好像睡的很熟很熟，迟迟没有醒过来。
　　“恩星！你不要这样！”
　　范群轻轻的拍着我的肩，声音哽咽得变得嘶哑无力：“你爸爸他已经死拉。”
　　“你走开！”
　　我用手甩开她，哭喊着：“他没死，他只是睡了………他只是睡了……”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就连自己也抵抗不住心底的悲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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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以曜站在屏风边，他看着这样的我，眼里弥漫着无尽的伤痛，好象就算是他对我还有恨，这一刻，看到这样无助的我，那些恨也消释了。
　　我的手轻轻的抚摩着父亲的脸，来回的摸着这张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脸，心里的痛是一阵一阵的向我涌来。其实我很清楚，父亲并不是在熟睡，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我。
　　失去亲人，失去一个与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的痛就像高楼在一刻全都倒塌般，一时间任何安全感全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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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不舍的轻轻的将白布盖上，当父亲的脸庞在我眼里慢慢的被白布盖住的时候，我的心痛达到了顶点，就像一只小鸟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安全点一样，让人感觉是那么的孤独。

　　“恩星………”
　　范群握住了我冰冷的手，她看着我，努力的把心里的痛抹去，她替我抹去眼角的泪，微笑着安慰我：
　　“你爸爸虽然走了，可是你还有我。”
　　我怔住！
　　慢慢的，她的手被我无情的挣脱掉。
　　事实上应该像她说的那样，我失去了父亲，可是我还有母亲，只是……只是在我面对着她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没有觉得她有种母亲的温暖，反而觉得有些陌生。
　　她对我是很好，甚至有种超越母爱的好，可是我还是跨越不了心里的那坐阻挡我和她之间的桥，毕竟那坐桥已经筑起了整整十九年。
　　她吃惊的看着自己被我甩开的手，眼睛里被心疼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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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都是你！”
　　安静的病房里是范秀楠挥拳的声音。
　　范秀楠只要看到安以曜，心头的怒火就抑制不住。他狠狠的向安以曜脸上挥过一拳，咬着牙吼：“如果不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姐，王叔叔怎么会因为受刺激而死！”
　　我耳朵热热的，所有的神经末梢全部被挑起。
　　是这样的吗？
　　父亲是因为那晚安以曜对我的不信任受了刺激而死的吗？
　　………
　　………………
　　我怔怔的看着安以曜。
　　安以曜的嘴角因为范秀楠突然而来的重重一拳而流出了鲜红的血。当他听着范秀楠的话时，他的眼神也是无比的震惊。毕竟他曾经也亲切的叫我父亲一声爸爸，他曾经也为我的父亲求过平安符…………！

　　“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姐！”
　　范秀楠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丝不屑的笑：“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吗？“他怒瞪着安以曜，牙齿都有种被咬碎的声音：
　　“如果不是我姐用安国山的五百万换取你的前途，你现在早就是落街的老鼠了！”
　　安以曜的微垂的头猛的被抬起。
　　他怔怔的看着范秀楠，眼里的吃惊感是前所未有的。
　　他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范秀楠这样怒惊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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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混乱———
　　病房里的声音像蜜蜂般萦绕在我的耳边，胸口像南方潮湿的天气，所以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忽然我绕过范群向病房外走去。

　　“恩星，你要去哪？”范群追上来，想要拦住我，可是却被我冷如铁的声音回应了。
　　“别跟过来，我想一个静静！”
　　她的唇死死的被封住。
　　她害怕我。
　　她知道这样的我，哪怕只是轻轻的被触碰过，我都会产生一种另人恐惧的气息，所以她没有再阻拦我，只是看着我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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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还在下。
　　天空因为春天缠绵的雨而变得格外的空洞。
　　这样的天气就像我的心情一样，只是我此刻的心可以比头顶的天空再空洞一百倍。我淋着雨一个人走出了医院，离开了这个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走的地方。
　　此时的我就像个脆弱的的纸片人般，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折。

　　马路上被雨水冲刷着。
　　我两眼无神的游走在马路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跟着那双无力的脚而走。任凭水花溅在我的脚边，我都像失去了知觉，对这些不再有任何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这么的无助。每走一步，父亲的脸就会不断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笑是那么的慈祥。
　　好想念父亲的笑。
　　好想再看到父亲对我笑一次。
　　只是———
　　只是当父亲双眼紧闭的那一刻起，我知道他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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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耀。
　　人行道上。
　　白色的斑马线被城市繁华的灯光来回的照耀着。
　　车子像流水般穿梭在宽阔的马路上，我没有意识，哭到心力交脆的我竟然在红灯没有亮的时候，一个人走在了斑马线上。
　　绿灯的光芒很刺眼。车子驰骋在我的眼前。
　　我的精神几乎崩溃，周遭的环境已经完全被我忽略，那双眼空洞的没有意识，脚步在灯火交织的路面上迈了过去。
　　一时间，一辆小轿车向我开过来，车子的速度很快，我转过头，车前白色的灯刺眼得可以震破双眸，直到这一刻，我才有了意识，我的心里才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惊恐。

　　只是…………
　　我以为我会被撞倒在地，我以为我的身体边会出现鲜血的时候，我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气紧紧的裹住，就像把我从悬崖边拉回到平地的安全感。
　　我微微的抬起头，这张熟悉的脸让我忽然间怔住。
　　是安以曜把我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他紧紧的抱住我，就像保护一个刚从死亡地带回来的生命的紧张感。刚才的那一幕或许也让他狠狠的捏了一把冷汗，所以他一刻都不想松开我，脸上的紧张感是那么的浓烈。

　　************
　　旧屋。
　　也许是我舍不得父亲的突然离开，也许也是我还想最后一次感受父亲的温存，所以我回到了自己家，而安以曜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
　　这个小院子永远都是这么的宁静，在雨夜里，满墙的青藤甚至让这里变得有点凄凉与恐慌感，可是在我眼里，这里却像是一幅水彩画，它不恐惧，而是像糖果般充满甜味。
　　安以曜为我撑着伞，陪着我，静静的看着这片凄冷的院子，和我站在一起，他的眼神逐渐的被疼痛感覆盖住。而我却无力的望着这里，曾经与父亲生活的场景一幕一幕的在这里倒带。

　　曾经———
　　放学过后，父亲总会把我背在他的肩上，玩着坐飞机的游戏，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小跑着，直到我们俩都头昏的时候，他才会把我放下来。
　　曾经———
　　父亲会和我在这里玩着躲迷藏的游戏，他倒数着，每一次我都会躲在那棵大树后，而父亲为了让我开心，他总是故意装不懂胡乱的找我，他喜欢让我指着他的鼻子娇气的说，爸爸是个笨蛋。
　　曾经———
　　父亲喜欢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让我坐在他的双腿上，听他给我说故事时我沉溺矮子故事中那可爱的笑容。
　　曾经———
　　我的顽皮也会让他追在院子里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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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小小的院子拼凑了我的童年，有太多美好的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了，而么每一幕现在都只会让我心剧烈的疼痛，这里再也不会出现父亲的身影。

　　我慢慢的向屋子走近，身体瘦弱的像薄薄的纸片，似乎只要轻轻的一碰就会倒。
　　这样的我让身后的安以曜看着很心疼。

　　我推开父亲房间的门，轻轻的按下墙壁上的按扭。
　　白色的白织灯亮的有些刺眼。
　　自从父亲住院后，除了住院的前段时间我从这里拿过衣服后，这间房就很少被打开过。可是尽管这间房父亲很久都没有回来过，可是这里面却残留着属于父亲那股深深的气息。

　　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床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我慢慢的走近床铺，一时间双膝竟然无力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摸着柔软的被单，明明有种如同羽毛般柔软的质感，可是此刻却像刀一样锋利，每摸一次，就有一种被割到经络的痛楚。
　　尽管如此。
　　我的手还是舍不得从床铺上拿下来，因为我不想丢去父亲身体里的温暖，所以我不抵抗住心里的钻心的痛，继续摸着父亲曾经睡过的这张床，盖过的这卷被子。
　　慢慢的。
　　我眼里的那些泪又一次源源不断的从眼角滚落下来，一滴滴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把我的身体烧得遍体鳞伤。
　　我跪在床边，揪住被单心痛的哭着。

　　窗外的冷风一阵阵的吹进屋子里，薄纱的窗帘被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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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以曜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
　　这几个月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我将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都淹没过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心灰了，甚至有了恨，就在几个小时前在后山温泉里，他因为恨我，还用那么无情的话侮辱过我，侮辱过我腹中的孩子。
　　可是现在———
　　当他看着我哭红的双眼，看着我因为父亲死去而伤心欲绝的痛楚，看着我因为失去亲人的无助感，他的心也开始有了被火烧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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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刻，他才慢慢的发现原来我还是可以让他的心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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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痛楚。
　　也许是他还想呵护我，也许是他让我冰凉的身体得到他的温暖，所以从身后抱住了跪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我，他的双手绕过我的肩膀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的泪轻轻的停住，回过头，怔怔的看着他。
　　我酸涩的鼻尖，红润的眼角都让他的心狠狠的被扎住，那种痛足以让他窒息。他捧着我的脸，微含着眼泪，吻过我脸上的斑斑泪痕，然后将我揽进了他的怀抱里。
　　这一刻———
　　雨很大。
　　风很凉。
　　可是我却很温暖，我无尽的无助感在他的怀抱里融化。慢慢的，也许是我想要有个依靠，又也许是因为只有他才能给我温暖，所以我也紧紧的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