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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思局(一) ...

  •   我这个人爱极了热闹,出嫁时父皇便将前朝鲁元公主的旧宅赐予我做了公主府。
      鲁元公主的宅子位于观前街,往东是望月楼,往西是采蝶轩,闹中取静。得了这座宅子我确然十分开心,宅中一草一木皆是我亲手布置。
      西京的春日,草色青青,杨柳蔓蔓。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慵懒仿佛是这座池城从骨子里渗出的一种情绪。
      望月楼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公子贵女的爱情故事,座下的茶客有些不耐烦了,出声打断他,“永嘉公主同她驸马□□筠之事,先生知否?说上一段。”
      讲书的这个先生叫唐百色,号称万事通,放眼胤朝,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一拍手中醒木,“我如何不知呀!想当初公主便是在望月楼前同驸马认识的,公主当日在朱雀大街上纵马伤人,驸马将好路过,解了公主的燃眉之急。公主当即将自己的一块玉珏赠与驸马以作定情之物,那东西现在还放在驸马的府上呢!”
      “不是说公主公驸马关系不睦吗?昨日驸马的葬礼上公主都没有出现。”有茶客插嘴道。
      有人挤眉弄眼道,“想必是公主初初见到驸马时是很喜欢的,日子久了驸马那种世家公子不能满足公主,她便不喜欢了。”
      “皇室的人那都是刀光剑影里过来的,以我看呐,公主一定和驸马的死脱不了干系。”
      “唐先生能给大家说说昨日驸马遇害那一段吗?”
      唐百色却将头摇的像个筛子,“唐某虽说靠着一张嘴过活,却从来不做踩着他人性命的买卖。”

      聂云归和郭巳坐在角落不声不响地听着唐百色同茶客们打嘴架。
      郭巳疑惑地同聂云归道,“大人,今日不是周驸马验尸吗?为何大人领着属下来到这里听书?这同案子有什么联系?”
      “你觉得永嘉公主同驸马之死有何联系?”
      “没有证据属下不敢妄自揣度。”
      “哦?可是大家都说凶手是公主呢!”
      “大理寺断案讲的是证据,并不是听信所谓的一家之言。”聂云归听郭巳说完,放下手中茶盏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坐在二楼的雅室,听着外间议论我与驸马的事,眼睛却看的是角落里的聂云归二人。
      编排我和驸马的故事从今日能讲到明日,每个版本我都听过,当然我最喜欢唐百色口中的我与驸马。那些少年情谊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都变成了真的。是以每日清晨我都会来望月楼坐坐。
      聂云归同郭巳那番话,我虽未全然听清,但是小鱼读得唇语,便将二人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与我。我当然明白他出现在此必然与我有关,如果说昨日他的行为是在试探,那么今日便是在同我表决心,他会还驸马一个清白,但也请我帮助他。至于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让我去大理寺,无非是因为驸马死得蹊跷,周夫人急着安葬,唯一能够阻止下葬的人,便只有驸马的结发妻子了。
      他将一切都算的很好,唯独没有算明白本公主的心思。
      我搁下手中的茶杯,小鱼起身关上雅室的窗户,扶我下楼。见我从雅室出来,聂云归仿佛很吃惊,连忙站起身行礼,“殿下。”
      我摆摆手,“聂寺卿无需多礼,今日还要辛苦聂寺卿。六寿。望月楼的栗子糕是京中一绝,吩咐掌柜给聂寺卿包上一些,好带回大理寺与同僚们分而食之。”
      聂云归笑道,“如此,多谢殿下。”
      我点点扶着小鱼的手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听到郭巳问他,“大人,这个栗子糕真的可以吃吗?为何我觉得公主说道‘分而食之’四个字的时候我有点瘆得慌。”
      “回吧。”公主不会去大理寺了,聂云归想。

      回府的路上小鱼一直看着我的脸色,到了府门前,怯着声问我,“殿下真的不去大理寺吗?”
      我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不去。”
      “殿下……”
      “本宫说了不去就不去。”说完我甩开的她的手便进了门。
      小鱼不敢上前,六寿便只好跟着我来到了书房。这两年我的脾气是越发的不好了,身边的人也摸不清我的心思,只能凭我眼色行事,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六寿。
      书房的桌上摆着我前两日未曾翻完的话本子,故事讲到将军拜别心爱的女子,赴边境打仗。我坐下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恍惚间想起,□□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那是正和十六年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同他成亲。

      我记得那日天气很好,我同往常一样去元极殿给父皇请安,瞧见□□筠跪在元极殿前,腰杆挺的笔直,昭仪身边的珊瑚见我过来便拦住我道,“请殿下安,昭仪娘娘现下在里头呢!殿下还是等等的好。”
      我因着□□筠在门前不愿同珊瑚瞎搅合,便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去看□□筠。他也不看我,只那么一心一意的跪着。□□筠如今也是官拜谏议大夫的人,这么着跪在门口,他的姑母又在里面不晓得同父皇说些什么,让我着实好奇发生了何事。
      “臭小子,你这是怎么了。同本公主说上一说,没准本公主一开怀帮你一把,你就不用这么跪着了。”
      一旁的珊瑚急着想要上前说话,小鱼笑嘻嘻地对她道,“珊瑚姊姊,殿下同周大夫说话呢,可没有奴婢们插嘴的份。”
      □□筠此刻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过来,看了一会珊瑚,又看了一会我,突然笑了,“也无甚,就是西边正在打仗,我想去罢了。”
      我突然明白这一切是为何了。昭仪心疼自己的侄子,不愿他上战场,便来父皇哭诉,而这个不听话的侄子呢,卯着劲想要去前线。
      我方才来的时候,珊瑚如此焦急,便是怕我知晓了这件事给昭仪使绊子,毕竟我同昭仪不对付,满宫都皆知,而□□筠当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故意把这件事说与我听。
      我蹲下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帮你也成呀,有什么好处吗?”
      他一动不动,“殿下想要什么,□□筠便答应殿下什么。”
      “成交。”我拍拍手站起来,“小鱼呀!昭仪怎的还不出来,本宫要不进去看看吧,没准本宫劝上两句,昭仪的心病便没了。”
      “诺。”小鱼同站在一旁看了多时戏的覃简道,“劳烦中常侍通传。”
      覃简作揖道,“请公主稍后片刻。”

      殿内确然只有昭仪一人哭哭啼啼,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左不过是说她的女儿宝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筠是她看好的女婿,这一去前线打仗不知生死,叫宝瑟如何是好。
      我叹了口气,故意加重脚步走了进来,“给父皇请安。昭仪安好。”
      昭仪见我进来,眼泪可算是收一收了,她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睛那么看着父皇。不得不承认昭仪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筠这一点同她很像,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
      父皇看到我满脸都是高兴,“叶儿来了。”
      然而我这个人总是擅长做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事,“儿臣方才在门前瞧见周大夫,周大夫似是有些苦恼,便聊了几句。原来是关于西边战事的。父皇,儿臣是个女儿家,不懂这些治国的大道理,只是儿臣同周大夫认识多年,好友的心愿儿臣总是要帮忙求上一求的。”
      父皇点点头,“你说。”
      “周大夫十岁便跟随太尉习武,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报国志,将他困于小小的方寸之间,便如同将翱翔之鹰断翅。好男儿志在沙场,父皇当年驰骋沙场何等英姿,想必我大胤男儿人人羡慕。儿臣不忍心看到好友失志消沉,沦为庸碌之人,请父皇成全。”
      其实事情也简单,昭仪哭哭啼啼如此之久都没有效果,可想而知父皇是希望□□筠去战场上历练一番的,只是碍于心爱的女人罢了,我来了,便给了他一个借口,一个成全□□筠,又不得罪昭仪的借口。
      父皇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叶儿说的也不无道理,昭仪莫哭了,宣□□筠进殿。”
      覃简领着□□筠进来,父皇对他道,“周卿,方才永嘉替你求情,朕考虑再三还是想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臣此生崇敬之人唯陛下一人。臣愿效仿陛下,驰骋疆场。”
      昭仪当即“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茶盏,这种伎俩当谁看不出来呢?我当即对覃简道,“中常侍唤珊瑚进来吧!昭仪污了衣裳,要回昭仁殿换身衣裳。”
      昭仪娇滴滴的喊了一声,“陛下!”
      父皇这次沉下了脸,“阿阮莫要闹了!来人!昭仪累了,要回宫休息。”有转头对□□筠道“周家小子,朕这就命人拟旨,擢你为五官中郎将,跟随成毅大军去往西延。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臣领旨谢恩!”

      自元极殿出来,□□筠仿佛很开心,我拉住他站在廊下叙话,“你方才说,只要我帮你办成这件事,我要什么你便答应什么?”
      □□筠向我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此番搭救,周某说出的话,绝不食言。”
      “那好。我也不要你为我摘星星捞月亮,我瞧着你头上这个簪子甚好,你赠予我吧。”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会,还是伸手取下了簪子递了过来。我笑意盈盈的接过了簪子对他道,“你可否莫要总是板着一张脸,我初初见你之时,你笑的多好看呀!如今为何不愿多笑一笑了?做官做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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