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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矛盾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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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面容精致,成绩优异,老师的宠儿,女生们所倾慕的对象。
只是当每次我们对他加以夸奖或是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时,他总会作脸部抽筋状别过头去,那样子害羞又别扭。
然后我便会卷起手里的本子轻轻敲他的头,对着他有些天然呆的表情咯咯地笑。
「真是的,你这家伙。」
观月比我要小上好几个月。同裕太一样,我总是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
哦,对了,他也会打网球。
那是在体育课的时候。网球作为必修课的一项,男女生分开练习。
球场上挤满了握着球拍的国一生们,嘈杂的声音盘旋在场地的上空。不时有人在场上笨拙地挥拍跑动,然后停下来微微喘着气,很累的样子,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劲。
我看见隔壁球场的观月站在发球线上,把球高高抛起,举臂,挥拍。动作优雅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小球在球场上空笔直地掠过,混合着樱花落下的簌簌声,带起一阵风,稳稳地砸在对方的内场。
好球。
身边的女生们开始夸张的尖叫,我也在人群中轻轻拍手叫好。
只是我清楚地明白,球场上的观月尽管很强,但远不及不二。
时光流转。又一年春天,我们成为校园里国二的前辈。裕太也升入不二所在的青学。
我曾经偷偷去过一次。因为恰好路过。
樱花尽洒的五月天,光秃秃的树干上已经冒出了绿芽。地上铺着厚厚的花瓣,踩上去脚底绵软的一片。阳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明晃晃的洒落下来,光影斑驳,笼起一片淡金色的光晕。
甬道的尽头是网球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走去那里。
耳边传来阵阵清脆的击球声,呼声也渐渐响了起来。网边尽是身着水绿色水手服的女孩们。我低头看了看身上扎眼的领带与西式制服针织衫,想了想,还是朝球场走去。
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却能看见场内的一切,很安全。
不二正在和其余队员一起做着最基本的击球训练。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不满。偶尔回过头和边上的同级生说着些什么。
那个是……手冢?
世界还真是小呐。
「喂,你怎么来了?」
回头便看见裕太在身后朝我皱眉。同不二无比相似的眉眼,看上去却不及不二的半点温柔。
「路过看看。」我耸肩,然后抬手去抓裕太头上茶色的短发。毛茸茸的很是扎手。
「怎么又剪短了?像你哥哥那样的发型才会受女生欢迎哟。」
从小到大,不二一直都是裕太追逐的目标。
没有意料之内的轻哼或是极力反驳的双脚跳。裕太只是粗鲁地打掉了我的手,然后别过头去。
「别在我面前提他。」
我一时愣住。
※
我没料到会在学校里看见裕太。
半年之前我还是国二。我曾在许多个遇见不二的时间段里旁敲侧击打听他与裕太的种种,却终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多数时候不二只是像往常一样对我微笑,波澜不惊。
「没什么哦,别乱想了。」他总是这样对我说。
半年之后我已经国三。记忆里这一年的樱花开得格外早,柔粉色的花瓣堆满了枝丫,云雾一般。而裕太也就是在这么一个清爽的春日早晨出现在我的面前,笔挺的西装制服,松松垮垮的领带,脑袋上支楞着的茶色短发。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冲着我自然的挥手。
「嘿,早上好,里乃。哦不对,神崎前辈。」
制服胸口圣鲁道夫的校徽格外醒目。我愣愣的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观月从我背后走上前去拍拍裕太的肩,笑得一如既往地自信,直到裕太有些慌乱地大声向他问好,我才终于醒悟,接着飞快地做出一个掉下巴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做的是不二裕太,而不是天才的弟弟,这点你该明白吧。」
之后某天的课间观月在我的追问下耸肩,翠绿色的眼一派清明。
「况且我也很期待他能带给我多大的惊喜。我想要的是胜利。」
彼时的观月已经是学校网球部的部长。说这些的时候他弯起嘴角,不变的优雅,淡淡的狡黠。
我无言以对。一切终于都明白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烦闷。
周五的下午总是异常空闲。我在电车站的验票闸前犹豫许久,最终下定决心走向另外的站台。山手线。我的目的地是神奈川。我的故乡。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随便走走。
记忆中的天空,记忆中的海,记忆中的潮水气息。视野的尽头是湘南永恒的碧蓝,与头顶上同样湛蓝的晴空相衬相映。阳光大片洒落下来,涌动的浪潮上耀眼斑驳的一片。脚下是湿润温热的沙子,明亮的浅色。
这一直都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纯粹而美好。
海风阵阵,掀起了我的衣角。午后的神奈川的海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气息。
沙滩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足迹,蜿蜒着伸向远方。看不见源头也望不见尽头。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个人,耳边潮声阵阵,填满了这令人难耐的静默。
背后隐约传来脚步声。回过头的时候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我的眼睛,一阵晕眩。只能依稀看见那熟悉的玩味笑容,那夹杂着蓝绿色的眼,还有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语调上扬。
「哟,里乃,好久不见。」
※
说一百遍「你好可爱」也不及扯一次头发来得有效果。通常小男孩总喜欢用这种办法来表达自己的友好。这道理似乎是约定俗成,亘古不变。
当然了,当事人们往往都是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点。
三岁之后六岁之前。记忆里就有这么一个家伙,无论是抢点心扯头发还是往椅子上涂胶水都能在我面前做得理直气壮,然后往往当我满肚子委屈硬是憋着眼泪不肯认输的时候也依然笑得一连无谓。
他叫仁王。仁王雅治。有时想想如此风雅的名字实在很难配上他那堪称恶劣的性格。
就像现在,他正同以前一样无比自然地扯住我的头发,直接将我脸部因疼痛导致的狰狞表情忽略干净。
「喂喂,可别说不认得我了哦,苯蛋里乃。」
仁王咧着嘴角,冲我扬起下巴。
他的眼睛是罕有的蓝绿色,似乎是将天空大海与植物的色彩糅合到了一起,清新而纯粹。
有些人终年相伴也依然形同陌路,又有些人多年不见却依然仿佛从未别离。而我和仁王或许就属于后者。不多久后我们已经坐在了海滩边不远处的废弃码头上。
微微泛着铁锈的架子抬起有些老旧的木质搁板,角落里爬满墨绿色的青苔。
相隔一米的距离。他大大咧咧地盘着腿,我则脱掉鞋袜,坐在码头年代久远的木质地板上把双脚探进海水,微凉的触觉。来回轻晃,搅动着下面那平静的蓝。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和我的长发,斑驳的碎光随着潮水向四面八方涌动着,在广袤无边的海面上,哪里才是真正的去向?
说了许多话,从过去到现在。关于自己,关于朋友,关于学校。提到不二家的兄弟时仁王似乎直了直背脊,或许是错觉。我说我最近正为升学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仁王则指了指自己脚边的网球袋,「马上要比赛了哦,」他说。然后他眯起眼睛摸着下巴,习惯动作。
「话说回来,你刚才提到的是不二周助吧,听说过哦,似乎很强的样子,网球上。」
我用力点头。似乎被称赞的不是不二而是我自己。
仁王最终还是接到了队友们的催促电话,后面半句是我猜的。
我只听见他的手机那端传来无比嘈杂的声响,然后他小声而迅速地说了些什么,最后皱皱眉头合上翻盖,站起身来冲我伸出手。
「回去吧,不早了,我送你去车站。」
道别前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我说仁王,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的?
银发小子像从前一样坏笑着耸肩,「在车站看到,所以就跟来了哦~」他说着,丝毫不介意我写满了「你这个跟踪狂」的目光。
「况且今天的比赛很无聊,偶尔也会不想去嘛。」最后他又补充。
「不怕拖累了整只球队么?」我疑惑。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立海哦,王者立海。」
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满满的自信,像是个骄傲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