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离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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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爵士不肯死心。
他第二日一大早就将达什伍德先生拉上了他们秋游的马车。
他振振有词：“我保证这是一次舒缓的短途游览。我们早就约定好了，做了充分的准备，美食，美酒，美丽的女士们，还有美丽的猎物们，咳，我的意思是，在女士们邻水观花时，我们这些男士对她们曼妙身姿的长久瞩目会令她们不得放松，我们为什么不趁着空隙去猎两只鸽子呢？迁徙的鸽子们可储备了充足的脂肪，等它们在火上焦熟流油时，你会为它们的肥瘦匀停赞叹的！再晚几天气温剧降，它们可就彻底飞没影了，我们再享受不到这一年一度的至高美味了！哦，别听我这样说就怀疑这次出行的舒缓程度，你看，连我的岳母和你的继母都会参加，这是多么难得的欢聚啊！啊，除了玛丽安小姐，当然，这样的缺席完全可以被理解，毕竟威洛比也不在不是吗？青春貌美的爱侣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爱多啦！”
一旁昂着头让范妮帮她系好蝴蝶结的玛格丽特闻声转过去：“你说什么，约翰爵士？”
“哦，我是说，我们全都不遗余力地支持正值青春的姑娘小伙追求他们的爱情，对吗？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微笑：“你说得没错。”
约翰爵士也微笑：“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最终，在他盖棺定论般一句“你忍心让你美丽的妻子形单影只”的诘问中，达什伍德先生补上了最后那匹马的空，加入到这支欢乐祥和的秋游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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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清爽秋色带来的愉悦在巴顿别墅甚至没能持续过一天——说起来简直令人遗憾，事实上，连太阳下山都没持续到。
范妮和约翰将继母和继妹们送回别墅，在门口，男仆威廉提起一件女主人们不方便着手的麻烦事，达什伍德先生听过后，当仁不让，直接带着他去处理了。
范妮随着女士们进门，刚走到客厅门口，就险些和掩面而出的玛丽安撞到一起。她们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听到她跑上楼将自己关进卧室的声音，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客厅背向她们静默垂立的威洛比。
达什伍德夫人和范妮对视一眼，范妮低头对玛格丽特说：“亲爱的，你愿意陪我去把那些捡来的漂亮叶子晾起来吗？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不赶紧晒干，恐怕明天颜色就沤坏了。”
玛格丽特很不情愿地撅起了嘴，范妮微微侧身，在达什伍德夫人看不见的角度对她眨了眨眼。
玛格丽特意会：“那好吧，范妮，我们得快点了，太阳已经很偏了。”
“外人”和“孩子”相携出了客厅，确保了大人们的谈话空间。不过，玛格丽特只是带着范妮出了正门绕了一圈，又从正好开着的后门溜了进来，小心地靠在客厅墙外。
她听到威洛比的解释后，本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更红，要不是范妮听到他告别的声音迅速将她拉进楼梯背面躲好，她非得冲出去与他们大声理论不可。
然而，这种安抚的效果并不持久，不过一天之后，当她们再次偷听听到达什伍德夫人将提出威洛比行为之不妥的埃莉诺斥为“不体面的丫头”时，愤极攻心的小姑娘立时挣脱了范妮的手，冲进屋里为长姐讨起公道：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埃莉诺！你明知道我们离不开她的理性！如果光凭我们的一腔感性过活，那我们早就麻烦缠身了。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她也是为了玛丽安的利益着想啊，她所推测的，不都是正常理智的人们的一般观点吗？难道我们就不爱玛丽安吗？难道我们就不为玛丽安痛苦吗？难道我们只想着好事坏事就不会发生吗？妈妈，请你公平一点，痛苦的玛丽安是你的孩子，同样痛苦的埃莉诺也是啊！你怎么能这样么伤害她？抛弃玛丽安的又不是她！”
玛格丽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上了哭腔:“妈妈，你理智一点，你不能因为埃莉诺强忍着痛苦挑破了最糟糕的可能就将你的痛苦肆意发泄在她的身上啊！”
达什伍德夫人脸色变换，疑惧和自信交替着占据上风，直到她听到最后一句，自觉作为母亲的威严被严重冒犯了，脱口责骂：“玛格丽特，注意你的言辞！这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这就是你博览群书的收获吗？这就是你成为作家的底气吗？你能觍颜斗胆将这样的恶意揣测落于纸面吗？”
玛格丽特更失望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可没有使用一个‘不体面’的词！妈妈，你看看清楚吧，埃莉诺在哭啊！”
达什伍德夫人定住了，她转向埃莉诺。埃莉诺再有忍不住泪水，它们瞬间冲眶而出。
面对一向坚强堪为依靠的长女的眼泪，这个浪漫又软弱的妇人再次不知所措了，她放轻了语气，对女儿们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威洛比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抛弃玛丽安的，他出于苦衷才不能确定归期，一旦能够确定，一定会立即回来的。”
范妮看她勉强冷静下来了，也走了进来:“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什么苦衷能阻止他许下一个秘密的私人承诺——一个出自他个人意志的婚约预告。他很清楚，这个苦衷的严重程度如果足以让我们原谅他的无诺而别，那一定也足以让我们原谅他将来的被迫违约。”
范妮的出现令达什伍德夫人有些惊讶，这惊讶又很快被一番交织而起的新仇旧恨所取代：“他囿于苦衷而避免许诺，正是他高尚品格的证明：他不愿意给我们留下虚无的期待，以防招致更加难以承受的痛苦。”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应该领受他的好意了。我们应该齐心劝服玛丽安，帮助她尽快翻过这痛苦的一页，迎接接下来的快乐人生。”
“没有什么快乐人生了！”达什伍德夫人愤愤地说，“没有那么容易翻页！正是因为存在着你这样的对感情的轻视，才总有人邪恶地利用金钱上的优势拆散一对对可怜的有情人。”
范妮可不是她的女儿，不会任她迁怒，转向她，用与她那极度情绪化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平静语气反驳：“能够被金钱拆散的感情，恐怕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感情。”
“天啊，世人皆知，在感情之前，更重要的是生存！没有人能苛求一个陷入生存危机的人就感情给出确切的承诺。”
范妮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在这里的和被这里的人们谈到的人们中，有谁穷困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吗？”
“难道不能以与其身份相匹配的体面方式生活还够不上生存危机吗？”
“别人如何，我没有足够的凭证定论，但要说起威洛比先生，我保证，凭他在军团的薪酬以及玛丽安两千镑的嫁妆，他足够以匹配他身份的方式生活了。除非，”范妮冷淡地看着达什伍德夫人，“他不满足于他本应得的部分，想要得到更多。”
“两千镑！你怎么说得出口！他不会如你的愿变得落魄的，史密斯夫人的财产会补充他的财富！”
范妮快要失去耐性了：“请恕我指出您言辞的不体面：史密斯夫人的财产是她自己的，只有她在弥留之际依然属意威洛比作为她的继承人时，他才称得上应得那些财产。”
达什伍德夫人气急之下，老调重弹：“你和她做了同样不名誉的事，当然会为她说话！”
“妈妈！”埃莉诺和玛格丽特惊呼。
范妮简直要为达什伍德夫人的创意匮乏叹气了——这总也摆不脱的套路！她的识字读本是《天仙配》吗？不然怎么会对棒打鸳鸯的桥段这样情有独钟？
“我澄清过了，玛丽，你这样坚持不懈地污蔑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名誉’的行为吗？”
“那封信什么都说明不了，你清楚自己逼迫爱德华离开我们的恶行！”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男声插了进来，大声道:“什么逼迫？完全没有这回事！我是自己离开的，我的离开和范妮没有任何关系！”
达什伍德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爱德华，惊讶极了，但很快，这种惊讶转为了夹杂着尴尬的巨大喜悦。
“哦，你来了，爱德华，欢迎你。”
爱德华一脸冷肃，只略提了提嘴角，向她们行礼。
达什伍德夫人迅速转向范妮，谄笑着放软了声音，“我很抱歉。范妮，我竟然这么荒谬地误会了你，还执迷不悟，我真诚地请求你的原谅。”
“我当然原谅你，玛丽。”范妮也牵出一个微笑，“我只希望你能意识到你那浪漫幻想的不现实性。你可以向爱德华求证，我们远在伦敦的母亲都没听过这么多以势相逼毁人姻缘的传说，在这淳朴的乡下，恐怕我们就更没有这样撞彩一样的好运气了——偶遇一个无后的病弱妇人，还恰好碰上她疯了一样地迫害自己宠信多年的继承人。哦，这可比获得王储嘉奖的小说剧情还要曲折。”
达什伍德夫人理亏在前，即便内心深处仍然坚持己见，也不好对着刚刚雪冤的苦主发作，只得暂且服软：“我保证我会仔细考虑的，范妮。说起来，爱德华一路奔波，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先坐下来喝杯热茶呢。”
爱德华忙道：“谢谢您，达什伍德夫人。不过我也很久没有见到我亲爱的姐姐了，我很愿意听她多说几句，这让我的疲倦一扫而空。”
达什伍德夫人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微笑着让他们慢坐，躲去厨房吩咐茶点了。
爱德华看向埃莉诺，他早已注意到她脸上的红痕，有些犹豫地问，“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吗？我打扰了你们吗？”
埃莉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由大悲转为大喜，虽早在爱德华进入室内的第一时间擦干了泪迹，但也还不能轻易地露出笑容。
“不，没有，我们都非常欢迎你的到来。”她停顿片刻，决定先去整理一下心情和仪容，“抱歉，我想我得失陪一下，母亲需要我的帮助。”
她说完略一屈膝，从他身边迅速擦过，独留他转立在门口，望向她背影的目光久久难收。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