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躁》九果

7、第 7 章

　　伽华眉头一皱：“怎么了？”

　　玉枢叹了口气：“日前守护国运的青龙上天回禀，说凡间国君已在三年之内连续暴毙了四位，国运大损，隐有大灾之势。故而，玉帝便遣小仙前来查探事情真相。”

　　“是何所为？”他沉声问：“有没有去阎王那里查问一下？”

　　玉枢摇摇头：“正是去了，但是一无所获，玉帝才知此事的麻烦。那四任皇帝的魂魄虽说归了地狱，但已无半丝的灵识，犹如行尸走肉，丝毫探问不出一点生前事。连阎王也无能为力。”

　　伽华凝眉不语。

　　玉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伽华，试探地说：“小仙推测下来，此事多半与鬼族或者魔族有关。”

　　伽华看向他，没有说话。

　　玉枢轻咳一声后，小声道：“清君你想，能让凡人的魂魄失去灵识，这必须要是修为高深的神仙才能做到。众所周知，鬼族和魔族一直都有冒犯我仙族的野心，这些年来虽然看上去都安分不少，但恐怕是养兵蓄锐的目的居多。况且，清君方才不也闻见了一丝妖息吗？”

　　伽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动，过了好一会才轻道：“你说得不错。”

　　玉枢看了他一眼后，用力叹了口气：“唉，若真是他们所为，必定不安好心。”

　　伽华见他愁云惨淡的模样，心生不忍。自己虽挂着清君的闲职，但这么多年也不曾对仙庭的事多加上心，连平日的公务都打发了布灵去处理。而此事可大可小，自己既然撞见了，也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他当即道：“这样吧玉枢，你稍等我片刻，我与你一道前去。”

　　玉枢愣了愣，随即眼眸微亮，惊喜道：“清君肯助我？”

　　伽华温和地笑了笑：“你与我为仙族同僚，我自然要相帮于你。只是我此番并非一人前来，还有位朋友在戏楼等我。待我与他说一下后，便与你启程。”

　　玉枢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小仙就在这等着清君。”他心里蓦然松下了半块重石。此事若真牵扯了鬼族和魔族，必不好办。三族维系了数百年的太平，玉帝也绝对不会轻易撕开这层假象，引起乱战。那么此事，也需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从中调和，顺利解决。这个人若是文始清君，便是再好不过了。

　　伽华回了戏楼，推开门时便见宴苏偏头望着戏台，但明显意兴阑珊，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轻叹一口气，面上却带着笑意：“等着急了吗？”

　　闻见他的声音，宴苏倏地回头，见其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伽华颇有些愧疚地走过去：“不好意思，偶然碰见了位仙族同僚。”

　　宴苏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似是见他无碍后才轻轻摇摇头，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凡间国运一事实属密事，不能轻易为人所道。只是伽华也不愿欺骗宴苏，只好道：“是出了一点事，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先把你送回客栈，然后叫青鹿来接你，你先回沉香山可好？”

　　宴苏漆黑的眼眸静静望了他一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道：“好。”

　　伽华想到昨日初下凡间时，少年眉眼那一抹令人心疼的向往，心里愈发愧疚，便想补偿一二，故而认真看他：“此番实是意外，扰了咱们游完的兴致。待我处理好了，我们下次再来？”

　　宴苏轻轻摇头，善解人意道：“自然是正事要紧，清君，你不必担心我。”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用劳烦青鹿来了，我在客栈等你。”

　　“不行。”伽华想也没想：“你身子不好，这里尚且不算个太平之处，万一又碰到先前追杀你的人怎么办？”

　　宴苏忽的看着他：“清君，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

　　伽华愣了愣，随即道：“怎么会？”

　　“那你是觉得我如今元神损毁之后，哪怕身在凡间，也无半分自保之力么？”

　　伽华看了他一会，叹道：“我只是担心你……”

　　“我也是。”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伽华感动之余，又不知如何作答。

　　楼下戏台上仍旧咿咿呀呀唱得热闹，这包厢内确是静默了好一会。

　　伽华思虑良久，见宴苏虽不说话，但那眉眼姿态无一不是执拗，只好点头叹道：“行吧，那你便留在这里。”

　　宴苏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清君多久回来？”

　　伽华稍算一番，估摸回答：“大约五六日，你且在客栈等我。”说罢，他凭空变出数张明黄的纸递给他：“这是传信用的仙纸，若有急事，你可以用它通知我，也可以乘着它来找我。”

　　宴苏并未推辞，接过后点点头，静道：“好。”

　　两人结账下楼，候在门口的玉枢上前行礼：“清君。”

　　伽华温声给他介绍：“这是宴苏，身子不大好，正在我处养病。”又给宴苏介绍道“这是玉枢仙君，此次便是我与他一起去。”

　　玉枢抬头看了眼宴苏，见其容貌姿态皆是惊艳，只是眉眼间确实有丝孱弱，便以为是仙庭哪家的后辈，托付于文始清君照顾一二。

　　他冲着宴苏微微笑了笑，以示打了招呼。

　　宴苏也给他点了点头回礼，随即偏头看向伽华：“既是急事，清君便不用顾念我了，我自己回去，你早些去吧。”

　　伽华见他如此安静懂事的模样，方才便有的愧疚之心愈来愈烈。

　　宴苏冲他微笑一下，随即催促：“走吧。”

　　伽华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小心。”

　　“嗯。”

　　伽华转身即走，玉枢携着两名小童匆匆跟上。

　　好在此金陵城便是王城，他们几人隐去仙身，很快驾云盘旋于王宫之上。虽是丽日当空，但其脸色都很沉凝。

　　“清君，你看。”玉枢指着脚下宫城叹道：“这宫城之内，竟无一丝污浊之气。这才是让人觉得不安之处。”

　　是，诚然如一般人家的地界，因有人过世的缘故，总会染上几分浊气。而此处浩大宫城，竟纯净得似是游离于三界以外的无人之境，着实可疑。必定是有人刻意敛去一切污浊之气，意图掩盖行踪。

　　伽华沉吟片刻，道:“且下去看看。”

　　他们捏诀隐身于最中央的那座殿宇，想是此任皇帝正在午睡，殿内空空荡荡，只榻前留了两个跪地的小太监。金黄绣龙纹的幔帐垂下，隐约可见后面有个微微起伏的影子。

　　玉枢下意识偏头看了眼伽华。

　　伽华面容平静地走了过去，掀开幔帐，两个跪地的小太监浑然不觉。

　　他细细观察着躺在床上的皇帝，他身形倒是魁梧壮实，气色红润有加，呼吸起伏也很是稳定。可奇怪的是，其神庭乌青，隐有大丧之势。若非身体欠佳，那便是日后将会出其他意外了。可是联想之前几任国君，又岂是意外事故这么简单。

　　念及此，他抬起右手，青光在指尖细细泛出，逐渐汇合糅杂成一股极强的仙力，隐约竟似一条青龙的模样，龙尾微转，随即龙头以极速之势窜入了皇帝的百会穴，皇帝那原本平静的面容连带着身子刹那无意识地震颤了一下。

　　伽华紧紧捏诀，那抬着的右手始终没有放下，指尖犹如系着那条青龙一般，引领着它慢慢游向皇帝的五脏四肢，一处也没有放过。

　　半响，他眉眼微黯，五指猛地一收，那道神似青龙的光瞬时从皇帝的百会穴中抽身而出，消失在其五指之间，而皇帝再次猛地抽搐一下后，呼吸恢复平稳，沉浸于睡梦中。

　　玉枢有些忍不了便开口询问：“清君，如何？”

　　伽华静静地盯着皇帝的面容，许久才道：“他身上没有任何被下手封印灵识的地方，几处要紧的龙脉也没有被侵占。”顿了顿，道：“若想取他性命，恐怕那人就藏身附近。”

　　玉枢立即问：“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伽华偏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道：“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伽华的办法，是指以桃代李。将皇帝藏起，自身化成他的模样坐于宫内，只待那妖物自投罗网。

　　玉枢赞同这个方法，却不赞同让他亲自代替，便提议让自己的小仙童清风前去。

　　伽华允之。

　　他们行动迅速，玉枢吩咐另一位小仙童明月将皇帝藏起来，且近身看管，而后睡在金黄色幔帐后的，变成了清风。

　　因此事需要时间以及随时观察，伽华干脆与玉枢显出身形，化身深山道士进入金陵王城，言称王城之内污气缭绕，恐有大害之物。

　　清风自然轻而易举便让他们进了宫。几人在内监的指引下，到了入住的院落。此院地方不大，却很是雅致，且远离嫔妃居所，四周环湖，倒也清净。

　　想来这三年内连续暴毙了四任皇帝，故而请了不少道士前来做法。是以这宫内的小太监对他二人无一丝意外神色，反而态度之间隐约有些鄙夷之色，倒令伽华放下心来。

　　他们在宫内住了三日，风平浪静。伽华的眉头却愈来愈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终于这种预感随着明月的匆匆来报，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