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前传》填同学

8、惊变（二）

　　薛晋郢神色一暗，“不错，这个六皇子，只怕不是个善人。他的母亲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妃子，易守轩双生女之一的姐姐易绾晴。据说这两姐妹当年也都是绝世美人，可惜，陈家受难，妹妹易绾静和妹夫陈朔被赐死，易绾晴生下高扶烺之后直接了结了自己。”薛晋郢说着说着，说到了旧事。王选在一旁听着，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眼垂了下来。
　　“易守轩是何许地方，天下谁人不知道。所以这高扶烺自出生便前往西戎作质子，而后又回大燕来，到如今他出征西戎得胜而归，期间的细节，竟然毫无音讯，只是偶然听说好像他十岁之后每年会定期去叙风阁修行，其他的事情连派人查都查不到，这只怕是因为他有个易守轩的娘啊。”他的声音似是嘲讽又似是羡慕。
　　“王爷不必担心他，我会找机会探探他的底细。”王选颔首说道。
　　薛晋郢立刻抬头，“不，不要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皇上对他一直不冷不热，而且从来不让他沾染朝堂之事，当时出征西戎也是他自行请缨。”
　　王选仔细听着，等待薛晋郢的的话。
　　“我想，是因为易守轩的那个传说。易守轩中人是禁止参与朝堂之事的，所以，皇上绝对不会让他继承大燕，咱们也不必对他太过关心。”薛晋郢思索着，深吸一口气，“不过，也是时候做出确定的立场了。”他瞟向屋内摆放着的太子赠予的摆件，“如今，太子应是已认定我是他的人。阿选，你觉得呢？”
　　王选回过神，“王爷既然这么说，恐怕对太子并不十分认可。”
　　“不错，”薛晋郢不由得点头，“太子过于急功近利，虽然对我们有利，但这一点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的眼中暗光闪动，眉头皱了起来。
　　见此情形，王选轻轻叹气，“如王爷所言，现在恐怕只有二皇子最有继承大燕的资格，但是太子对五皇子所为一时半刻不会有定论，所以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只怕也是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太子已经不必考虑，五皇子死因一旦败露，他必是难辞其咎。而二皇子……”
　　薛晋郢在屋内走动了起来，“他领兵打仗多年，既护短又有些傲气。不过，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法子，只等待合适的时机了。”
　　“如此说来，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王选立刻接话。
　　薛晋郢笑了起来，神情带着得意，“不过我们这个渔翁，也得带个幌子。”
　　“王爷可是已选好了这‘幌子’？”
　　“与其说选好了，倒不如说，我有一种感觉，”薛晋郢若有所思地看着王选，王选低下头，“抛开太子和高扶瑧，皇上可选择的人，也实在没有几个，所以这件事，仅需要咱们静观其变便可。待到需要时，你记得提醒我顺水推舟便是了。”
　　王选姿态恭敬，“臣下明白。”
　　“同时，”薛晋郢发出命令，“你查一查落白山庄的底细。次次重要的宫内宴席均有山庄的人前来，不少老臣子对此也是讳莫如深，我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选领命。”他深深鞠躬。

　　宫内这场突变，纷扰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傍晚。
　　自从开棺亲眼看见高扶宸的尸体后，皇上就面如死灰，他走回龙椅，轻声说了一句丞相，之后一言不发地等着宫人唤来林贤中。
　　众臣都跪在地上，无人敢言语，连常公公都开始留下冷汗。
　　好在林丞相比想象中早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殿内。可即便是他来了，皇上也依然没有开口。
　　林贤中看着殿内的两口棺材，和跪得笔直的高扶烺，当即行礼说道，“臣愿亲自查明事情真相，决不让苏护卫、五皇子和五皇妃枉死！”
　　皇上的嘴唇微微颤动，点了点头。
　　“林贤中，朕命你，即刻查明事件缘由，凡所查之人、所到之处有违者，斩。”他停顿了一下，“扶烺，你立刻派人，带回你的其他几位兄长，回京后立即送回各府，非朕的传召不得入宫，非朕的命令，不得出府！”
　　众人心中皆为暗惊，囚禁皇子是大事，何况是囚禁诸位皇子。
　　前面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却也只能领命叩拜。
　　“臣遵旨。”
　　“儿臣遵旨。”
　　就在此时，仍在大殿上的四匹马儿中，那匹黑马和一匹棕马长嘶一声，双双委顿，当即死在了大殿之上。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匹黑马，是苏幕遮苏护卫的贴身坐骑，而那匹死去的棕马，则是皇上在高扶宸弱冠之年亲手牵来赐给他的西域国驹。
　　两具棺材还在大殿之上挺着，众臣均保持下跪的姿势。
　　仅仅是这么短短几个时辰，原本面容苍劲的皇上，竟好似老了十几岁。他遥遥地坐在龙椅上，孤单的样子让不经意抬头的白以书生出一丝同情来。她轻轻侧脸看看跪得端正的宗源，又飘向不远处，背脊挺拔的高扶烺。

　　“滚！都给我滚！”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屋内冲身边的家仆呼喝着。他踉跄着走到剑架旁边，颤抖着抽出剑，凌空挥舞着，“都给我滚开！”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连屋外都闻得见。
　　“王爷，外面那两位先生已经、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样的情形下，家仆仍小心地提醒这位王爷。
　　“好、好，让他们进来！”王爷一抬手，又是一坛酒送到嘴边。
　　“王爷您这不能再喝了啊。”家仆想劝说，但看这架势，还是赶快跑出去传唤外面的两人。
　　屋内浓到快要发臭的酒气，连一向喜欢不动声色的尹仲都开始紧紧地皱起眉头。怕也只有止玉言，可以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一踏进屋子，就听见王爷的声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来缠着我！”
　　止玉言音声朗朗，“我也一早表明过我前来的目的，事已至此，王爷怎还想置身事外？”
　　一听这话，王爷提着剑就冲止玉言冲了过来。
　　尹仲见状，想伸手阻挡，却被止玉言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尖锐的剑尖在不到止玉言脖颈一寸的地方精准无余地停了下来，甚至连抖都不曾一抖。
　　“三皇子为何不一剑刺过来，还省去我很多麻烦。”止玉言的语气镇定得仿佛剑并不是放在自己的脖子前。
　　高扶瑄一身酒气，眼神却无比清明，“你好，止玉言，你好，你竟然算计我。”
　　“哦？此话怎讲？”止玉言的眼神仍是冷冷的。
　　“你给我下了欲欢！把我带去了花怜那里！”他手中的剑有了微微的颤抖。
　　尹仲死死盯着那剑尖，随时都准备出手。
　　“那又如何？”止玉言回应。
　　“如何？欲欢是什么毒？你真当我是傻子吗？”高扶瑄的眼里带有血丝，“花怜是艺伎，才让父王一直不能接受她，不然她早已是五皇子妃！你、你怎可如此……”高扶瑄的剑抖得愈发得厉害。
　　“是么？”止玉言笑了起来，“三皇子莫要忘了，我只给你下了欲欢，可没给花怜下。如不是有欲欢这味‘良药’，我怎知道三皇子竟然也对江南最有名的的艺伎，动了心思。”他的话语里颇有一丝讥诮，“当时五皇子好像就楼下，如果花怜真的想挣扎，只需对着窗子呼喊几声，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高扶瑄的剑抖得更加厉害。尹仲看不过去，伸手把剑夺了下来，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你闭嘴。”高扶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又抬手喝起酒来。
　　止玉言的神情微微有些波动，“皇上虽不曾言明，但也早已默许五皇子和花怜的关系。五皇子追的那么紧，却一直没有进展，三皇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花怜一早已倾心于你，但碍于你和高扶宸的兄弟关系，加上他的如日中天和你这一番颓靡对比如此明显，她怕说破对你没有好处，才一直不曾开口。我给了你这样一个与她亲近机会，你不感激我，反而要杀我？”止玉言向前走一步。
　　高扶瑄直直地盯着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动。
　　“至于后来为何会出现那样的情形，五皇子为什么赴死，花怜最后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这些事情，你难道也要怪到我头上？”止玉言又往前一步。
　　高扶瑄无神地看向不知何处，然后又有些恍惚地看着止玉言。
　　“事情走到这般地步，根本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决定的。你若是执意要责备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止玉言每一句话说的都很慢，但是都非常仔细。
　　“难道和你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么？”高扶瑄笑了起来，“老五怎么会突然知道那天我和花怜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你的授意，怎会有旁人知道，又怎会有人告诉他？”
　　止玉言不答。这话没错，但是他不曾想过高扶瑄竟如此肯定。当初自己暗示下属将三皇子与花怜共处一夜的消息传给高扶宸，是想打击打击高扶宸的士气，顺便看看他是否也是可塑之才。谁料到高扶宸知晓此事后，竟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带着得胜归来的六皇子高扶烺就去武林大会一番热闹。而之后发生的事又太过突然，即便自己可以反应过来也实在震惊对手手段的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