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前传》填同学

29、宗业（一）

　　方朗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口信。良王府内给他留出的住处，如他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
　　高扶烺看着桌上闪着暗光的刑剑，心里暗暗骂着方朗。刑剑一动不动地在桌上。高扶烺试着运气使用御术，可即便他再努力，刑剑也依然最多只飘起一点点。他愤愤地敲了敲桌子，还是要找机会，把刑剑给方朗送去。
　　凤白剑如今还在他这里，虽然白以书之前没有多说，但凤白剑作为庄主象征一事，早已是江湖皆知。所以才会有人在试剑大会以身试险。
　　如果他当时没有出手……高扶烺背脊微微有些发凉，但思绪仍然十分清晰。
　　凤白剑在他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算起来以书现在也应该已经在京城了。早些将凤白剑归还，也好顺便提示她。
　　想到此，他看了看手边的刑剑，立刻有人在他散发易守轩暗号的同时出现在他身后。
　　“小朗应该还没有走远，追上他，把刑剑还给他。同时和他说，刑剑目前我是用不上的，焱阳宫形势还未明朗，他随时携带刑剑护身也好。待到我需要神兵利器时，自是会联络他。”他伸手一抛，刑剑落到身后那人手里，那人一点头，随即身形消失。
　　安顿好刑剑，他拿起凤白剑，将那柄无名箫挂在腰间，出门去落白山庄的京城分庄。
　　白天的京城依旧是祥和一片。皇城内的明争暗斗和寻常百姓之间，还是隔着不少距离。
　　高扶烺此行没有骑马，也没有随从，更没有马车。他从来也不想彰显自己有多么特殊，只是碍于皇子身份，偶尔才做些场面上的事情。私下里，他更喜欢一个人出行。
　　街边的小贩热闹地叫嚷着，店家也拉拢着往来的行人。
　　高扶烺微微扬起嘴角，只有在市井街道里，他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他惬意地走着，不时还驻足停留。只不过他走得过于安逸，以至于身边有了旁人都没有察觉。
　　“公子身侧的箫，可比手里的剑更不简单呢。”在他超近道走到人少的一条小路时，突然听见身边有人说道。
　　高扶烺的脚步停了下来。
　　四周的空气十分安静，本来少人的小路现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高扶烺渐渐皱起眉，身体也紧绷起来。
　　周围依然安静。
　　只听得见微风吹过的声音和不远处颇为嘈杂的街道声。
　　突然——一个人闪到他面前。
　　只刹那间，两人已交手六个回合。
　　高扶烺是一手拿着凤白剑在身后，另一手在前面御敌。待到平静时，御敌的那只手，已经在身旁剧烈颤抖。
　　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依然稳健如初。
　　“一早便听闻六皇子高扶烺不亚于‘方柳苏白’四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个颇为沧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而且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更甚之。”
　　高扶烺稳住不停颤抖的手，眼前这个消无声息出现的颇为沧桑的人，来历必然不见得。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阁下是？”
　　对面的人沉声笑了笑，“六皇子实在健忘，当初你离开西戎，如果没有我在后面跟随，只怕行程会慢了半晌呢。”沧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高扶烺看着那人的背影，血液渐渐冷了下来，“许久不见——”
　　“高扶烺。”
　　“无言先生。”
　　两人异口同声道。
　　高扶烺的眼神里，吐露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他当然知道这个传说中的‘无言先生’——莫雨，与自己师父西域圣僧之间的关系。但是，先辈的事留在先辈就可以了，晚辈无需对此付全责，所以，他忍不住开口。
　　“无言先生此行，可是为了恩师？”
　　恩师，指得便是西域圣僧。
　　莫雨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脸上有着挂不住的疲惫。
　　“自然不是。”莫雨笑答，“我欠别人人情，现如今，不过是在还人情罢了。”
　　“小子，以你这个年纪，功夫实在不错，陈子昇还算收了个好徒弟。”
　　高扶烺拧了眉，提箫便攻击过来，“师父的名讳，先生还是不提的好。”语毕，两人已过招数轮。
　　此时虽是白天，且身处京城，但这条小路地处偏僻，再加上莫雨的安排，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几个回合下来，高扶烺脸上已有了一层薄汗。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莫雨，一手握着箫，另一只手开始蓄势。
　　“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吧。”莫雨开口道。
　　“无言先生一向行踪诡异，我怎么会知道为何在此。”
　　莫雨哼了一声，“良亲王是易守轩副轩主，怎会不知我来意。”他抬起手中的拐杖轻轻扣了扣。
　　四周的气氛更安静了些。
　　高扶烺依然没有动，他在刚刚就已经感觉到周围起码有五六个高手藏匿在旁，只是他与莫雨相对，已是勉强，再有他人出现，只怕他一人难敌四手。但是他却没有皱眉，因为他也想好应对之法。而他运气的手，一直护在凤白剑旁边，一动不动。
　　“我今日来，本想取走凤白剑。”莫雨坦然，“不过看你这架势，只怕必是不会将凤白剑给我了。”
　　“先生既已知，又何必啰嗦。”
　　莫雨眼睛一闪，“也罢，今日即便我们所有的人都出手，只怕你有凤白剑在旁，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夜衣盟的夜魂九剑也有办法让你金蝉脱壳。”
　　高扶烺感觉背脊流下一滴冷汗。
　　“所以，今日便罢了吧。”莫雨这样说着，周围凝固的气氛慢慢散去，“今日，我且权当与故人之徒叙旧也无伤大雅。只不过，待他日再相见时，还望扶烺师侄不要见怪。”
　　“先生早已自行离开师门，又何出此言。”高扶烺并未让步。
　　莫雨哈哈大笑，眼中暗光闪动。
　　过了好一会儿，路上慢慢开始出现零星的行人。
　　无言先生拄着拐杖，转身慢慢离开了。
　　高扶烺虽仍一动未动，但却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握着箫的手心已经全是汗迹。轻松之余，他更加担忧起来。莫雨此行，虽然口里说着叙旧，实际上不过只是试探。在京城动手实在太过张扬，试探却可以随时出手，尤其是对于莫雨这样的高手而言，试探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
　　如此说来，只怕早晚还是会碰面的啊……
　　高扶烺这样担忧着，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如果仅仅按照真实实力分布而言，落白山庄的实力，只怕不亚于江湖中名声第一的叙风阁。但是，京城一带并非落白山庄的源头，所以，即便是山庄在京城有分庄，其势力，也大不如总阁落在京城的叙风阁。更何况，落白山庄的京城分庄，特意设在了京城的边缘地带。
　　但即便是在边缘，落白山庄的地域却仍大于旁的江湖门派。
　　高扶烺到达落白山庄京城分庄的时候，已是晌午。高扶烺暗自有些沮丧。虽然一路走来多有警惕，但是此时才抵达，连他自己想来，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他一面暗自埋怨自己，一面关注着落白山庄庄内的动静。
　　庄内的小厮一路小跑把高扶烺迎了进去。庄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他莫名其妙地跟进去，待到了正厅，才看出来一点名堂。
　　正厅里，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布衣少年，正气喘吁吁地对着白以书。
　　“你的拳法还不成熟，还是以后再做切磋吧。”白以书说着，眼底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布衣少年一扬头，“那不行，回头我再让大哥笑话了。咱们再来！”那个明朗少年有些不服气地说着，正准备上前，被以书用手势制止住了。
　　众人纷纷将眼神转移到唯一一个刚进入正厅的高扶烺身上。
　　扶烺摆出一个无辜的手势，“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他笑着摇摇头，在旁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着实有些惹恼白以书。她眼神晃动了一下，把布衣少年叫到身旁，这番那番之后，脸上渐渐溢出一丝微笑。
　　“原来这位兄台是我哥的好朋友。”听完白以书的话，少年转而看向了高扶烺。
　　高扶烺看了看他，对面的少年眉宇间透着一股熟悉和亲切。
　　“哦，你是宗业。”他恍然想起，之前宗源曾隐隐提起过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少年笑嘻嘻地点头，“我哥他不在，不如兄台替他来与我过几招好啦！”
　　高扶烺摇摇头。
　　“为什么？”
　　“你不是我的对手，又何须过招。”
　　“过招又不一定只是为了争个高低，也可以只是切磋一下。兄台不也曾经为了试剑，和以书姐过招吗？”少年理直气壮起来。这话倒是让白以书一愣。
　　“你认识我？”高扶烺问道。他想了想，虽然曾听宗源说起过宗业，但也不记得曾见过宗业本人。
　　宗业有些小得意，“我也是落白山庄的人，即便不知道皇六哥良亲王，也知道易守轩副轩主啊。不过，”他张望了一下，“为什么没有看见方朗？”比起高扶烺，他自己想见方朗更多一些。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已经可以名满江湖了。
　　“小朗回去办事了，自然不可能时时跟着我。”高扶烺看看他，余光隐隐瞄到白以书，他心头微微一动，挺拔的眉毛皱了起来，“不过，比试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