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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   程七先干呕了几声,也不管什么了,手指准确地捞过池沿上的水咕咚咚先喝了个饱。蕉篱背过身暗笑了笑,转过脸时却依旧黑沉着,这下程七不等他按,自个潜下去闷了一会又潜上来吐几口气,肚胃空空,身体也觉得又轻又实在,这些日子他仿佛身心分了家,今日又重新和他的大脑结合了一样。他扑腾两下便仰起脸,体内的焦躁已经没了,随着药力的转化,体内开始有真力聚焦。
      蕉篱不知从哪掏出两丸丹药又塞给了程七,程七喉结一动,药丸很快顺着滑进,他还没说感觉,蕉篱已经堵他的嘴,再饿一天。他说。程七认命。
      然后又是给带到了小蕉养伤的地方,她已经醒了,可程七看不见。她也不出声。蕉篱带了破瓦罐喂了她些什么,似是吃不下,蕉篱硬逼着她吃。程七不敢说也不敢往近凑。他真真实实感觉到了饿。这些日子头次有这种即将饿死的实在感。他咽了咽唾沫。背着姐弟俩翻了个身倒下。蕉篱好像故意刺激他,不知道从哪弄了块肉,特特地坐在他身边,特特在吧嗒嘴。
      程七闭着眼,想堵上耳朵又觉得虚假,干脆让自己信游上苍。谁知蕉篱的嘴又贱贱地开始了:哎哟,这狗腿烤得火候欠佳,差点硌着老子的小奶牙。
      他竟然啃狗腿!程七真想一脚踹死他!他暗暗心内一叹:真是落草的……不如乌鸡啊……
      蕉篱花了半个时辰啃完狗腿后,突然良心大发现,把小蕉喝剩下的一点薄汤端给了程七。程七闻着那点焦糊味喝下了。只是被罐子的皮角割伤了嘴。
      没人和你抢,蕉篱嬉笑他。
      我怕你抢,程七没好气地说。
      听你这中气十足地,应该再饿饿就更好了。蕉篱说完也不收拾,径直躺在程七刚躺的地方,那地方被程七捂热了,正好让他闭闭眼。
      程七掐了蕉篱一把,蕉篱装死:狗咬吕洞宾……
      那你刚才啃的是我的腿?
      小蕉适时地咳嗽了两下。程七静静,又推蕉篱,蕉篱干脆往里拱了拱。程七贴低身子说,有人来了。
      嗯,蕉篱也不急,飘出的声却如细丝:这地方藏不了多久。
      程七想应该先招呼好小蕉,让她往他们里边靠,谁知蕉篱也不担心,他也就坐着不动了。
      你还睡?没一刻,程七又担心。蕉篱在自己耳朵上用衣袖塞住了。程七去摸他的腰,终于把蕉篱弹跳了起来。
      你眼能看见了吗?
      程七摇摇头,仍是一团灰影。你这几天给我吃了什么?
      哼,蕉篱似很不满样地说,老鼠屎。
      程七抑制笑,轻轻刮着自己的手心说,这老鼠屎挺金贵,你一会去多收点,留着以后好置办家业。
      老子有钱,不稀罕这几个金豆。
      你哪来的私产?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都留给了我姐,我保护我姐,就相当于这也有我的份。
      你想白吃当大爷?
      不是你让我当的?你要现在反悔,我立马就毁约。
      我反悔了。
      哼!蕉篱拂袖蒙住眼睛,不去看程七。
      程七踢踢他,再去捡点金豆,以备不时之需。
      没了!蕉篱气还不顺。
      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对我有用?
      歪打正着。死驴当活驴医。
      程七左摸右摸,终于摸到一块掌心大的石块,他准备把这塞进蕉篱的嘴里。蕉篱没等他得逞已经窜出去,他的身影挡住了一大片光线,程七觉得周边暗了许多。小蕉也在压抑咳嗽声。他试着挪过去,顺着她的胳膊摸到后背,轻轻给她抚顺着。
      小蕉还是咳了出来,程七把自己的手递给她让她咬着。小蕉咬紧牙,不松口。蕉篱确定是出去了,程七想他又该去抢狗腿了。
      他把小蕉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小蕉身子绷得紧,他慢慢摸上她的脸,朝向他。看不清,却能感觉到相互的气息在加强。他用指头先戳了戳她的脸,她的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嘴边。她额上有汗,此时正顺着脸颊滴落到他的手指上。程七抬起送到自己嘴边尝了尝。
      尝完,他便笑了。小蕉扭开头。她此时脸上红霞一片。明知他看不见,却也烧得厉害。
      程七想了想小蕉受伤的部位,他换了个方向,再也没什么犹豫地贴了上去。
      小蕉像泥塑娃娃一样憨态可掬。程七心里的热流一阵阵地往上涌。他的所作掩盖了他的所想。他的手臂箍得很紧,小蕉嗯了嗯,他又松了松,接着又箍紧。
      最后流进嘴里的液体越来越多,混杂着咸和苦。程七稍稍离开一点,却舔了舔小蕉的耳垂,问,你在怪我?也好,别伤害自己,我便让你怪。
      他的话说得怪。怪不怪他难道不是小蕉说了算吗?小蕉此时除了天眩地转,脑袋白茫茫一片,程七的舌头还在灵巧地在自己脸上流连。她咽了不知多少口水和唾沫,最后竟被程七弄昏睡过去。
      程七换了个姿势,鼻尖碰着小蕉的鼻尖,按捺住那股已经冲到脑顶的叫嚣,嘴唇止在浅尝上。
      小蕉枕着程七的一只胳膊,发丝散乱,而程七呢,嘴边溢着掩也掩不住地笑。蕉篱看出了奸诈。
      终于烧起来了。他对着心满意足地程七耳边喊了喊。
      他头上身上绑了不少干草,看样子是带着伪装趁火打劫去了。
      又是狗腿?程七坐起来,想把胳膊抽出来,但小蕉睡得正好,他想了想,又把她换到他的另一边继续搂抱着。
      做梦!蕉篱不知骂得是程七的行为还是他的话。
      我饿了。程七笑晏晏地讨好。
      饿着正好。蕉篱果真又在掏什么,簌簌一阵响后,听他又是一阵大嚼特嚼。
      蕉篱,有点良心好不好?
      你刚才没吃饱啊?蕉篱本想堵堵程七,谁知程七听完,竟然脸不红耳不赤。
      我想吃粮食,他继续。蕉篱朝他腿边扔了块他刚啃完的骨头。
      程七把小蕉轻轻放缓,抽出手臂,朝蕉篱摸了过去。纸包里的东西还热着。他闻闻,撕一小块放进嘴里。听蕉篱又冷冷哼了一声。
      你一会背着她。蕉篱说。
      好。程七听话得不得了。
      肉给我,你吃面窝窝。
      好,程七不计较。程七真正吃的是几个菜团子,吃得时候感觉很粗拉,但吃下没什么不舒服。
      外面起火了?
      嗯,烧得又快又大。蕉篱听上去语气轻松又愉快。
      你放的?
      就你们这俩累赘,我啥也干不了。
      程七喝了几口水,抿了抿唇。他们从李园出来时,也是起了火的。他突然很希望眼睛好起来。
      蕉篱像听见了他的心声,说,你的眼睛得上山找我师父。但现在我带你俩走不动。再等等。
      程七缓缓点头。他下意识地朝胸前摸了摸,没摸到。蕉篱知道他找什么,没丢。走之前,我得把丹房给毁了。他说。
      他把珠子从小蕉那儿还给程七,等我回来。
      去吧。程七收好说。
      悠着点。蕉篱旁有所指地看程七一眼说。
      程七当他吹过堂风。
      蕉篱回来时,带了两床棉被。他脱掉了身上了伪装,不用客气把小蕉放到了程七背上,然后把一床湿透了棉被给他搭上。三人从燃烧的火场里穿越而出。
      人都在外围混乱着救火,没人注意不要命的人会特意进到火场里去送死。谁也不相信送死的人不是送死,而是逃生。
      出了火场,棉被便被蕉篱扔回去,扑在烧得正旺的地方,不一会就闻到了棉絮烧蕉的味道。巷子口有一辆涂了黑漆的马车,蕉篱弹了个响指,三人很快就钻了进去。
      马车悄无声息地沿着李园的前街离开了事非地。
      蕉篱在最后一刻还是掀起车帘,对程七说,看一眼吧。
      程七没睁眼。
      来接他们的,是程二。出乎程七的意料。他明白了蕉篱让他看一眼的用意。
      只是这临了,看与不看,已经不能挽回。
      火是程大放的。蕉篱说。
      他还活着?程七问。
      放火前活着,之后……不知。
      程大进了李园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他被李赞关了起来。怎么跑出来的,又怎么放了火,程七无心去问。蕉篱让他知道的,自会告诉他,不告诉他的,自然知道了也没意义。
      蕉篱说,若程大不烧起这火,不生死不明,程二也不会来。程二能来,自然是因为这世上还有这仅剩的牵扯。
      他……程七弯了弯指头,蕉篱偏偏头,又听程七说,程府,没了吧?
      说没也没,说有也有。蕉篱答得模棱两可。
      那……程七低了头。
      蕉篱往后靠靠,你想问的没了,否则谁去牵绊乐王府?我们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来。不会白牺牲的。他握了握拳,车轱辘颠了一下,把他的难受恰好颠了回去。
      都是他安排的?程七轻轻问。
      他给你留了条后路。是生是死,看你的造化。
      程七默了默,跪在马车板上,朝着远去的火光之地磕了三个头。二十年养育恩,被迫割断,在血海里烧得灰飞烟灭。
      程二全程没和程七说过话,到了接应地后放下他们,他就回山了。只在临走前,给了一个地址,让程七眼睛复明后可以去找他们。他当时听了二奶奶的劝告,放弃了家业离开,不曾想竟是因祸得福。
      程七没有蕉篱想得那么伤心,程二与他并不算亲厚,却在最终依然伸出了手。
      他们都挺好的吧?程七问蕉篱。
      还都不错。二奶奶有远见,日子富足。大奶奶独自居住,过着半清修的生活。
      那就好。
      蕉篱带二人回了少时学艺的山门,足足等了半月,师父才肯见他。
      小蕉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跟山上的师兄弟们学习药材药膳。蕉篱觉得被养胖了不只三斤。
      师父见蕉篱后,单独留下了程七。程七七日后才出来,是扶着墙走出来的。瘦成一把骨头。蕉篱眯着眼,琢磨着师父是怎么把程七折磨的。
      他安心坐着,待程七近前,发现他眼里有亮光。他忽得笑了。压在心口的石头崩得七飞八散。
      程七坐在对面,含笑不语。
      小蕉又做了药膳,一人一份。三人吃得底朝天。
      蕉篱带程七到他们练功的地方,二人对打一阵后,出了满身汗,又挤到已经满员的池涧里洗澡。清凉的山泉水冲到身上,都带着一股甜味。蕉篱洗完拉着程七进了一道岩壁。
      蕉篱先嗖嗖地蹬着岩道上去,程七笑笑,也随之上去。上面有一株树,结了不大的小黄果,蕉篱摘了一颗吃了。程七也学他,也摘了一颗,只是酸得倒牙,口水横流,惹得蕉篱大笑。
      珠子呢?蕉篱先问。
      天意难测。程七先说了句深奥的话。这话其实是蕉篱师父在看到他后说的。
      珠子本有七颗。程七小时候有一颗,是蕉总管给他的。后来乐王府借采参之名召集炼丹人,程老爷也给了程七一颗,那一颗比原来的要小些。小福子身上养过一颗,临死前给了小蕉。贺云鹏发现珠子秘密后得了那四颗,最后又辗转落到小福子手里。
      这七珠,刻着一句话:得全者,必死。
      这七珠,是李赞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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