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79、第七十九程

　　五月十二，安王府大办满月宴。
　　宾客还未盈门时，孟朝颖抱着冲儿在自己房里缓缓地来回踱步。
　　孩子香软，小小的一团乖乖地躺在她的臂弯里。孟朝颖望着孩子眨巴眨巴的眼睛，总忍不住要低下头去亲亲他。
　　“咿呀——”冲儿含糊不清地喊着，他伸伸自己的小手，似乎想去抓孟朝颖颈间的珠链。
　　孟朝颖逗他：“冲儿想要什么呀？”
　　冲儿还在不停地伸着小手，孟朝颖轻柔地掂着怀里的孩子，唇角边止不住的笑。门外边传来了脚步声，孟朝颖抬头看去，万氏贴着肖佲，挽着他的手臂，带着堆满了笑意的脸与肖佲一同走了进来。
　　孟朝颖面上的笑意骤然一止，随即她的嘴角又重新扬了起来。
　　“呀，姐姐，你怎么还没换衣裳呀，再过一会儿外边的客人可都要来齐了。”万氏半只脚还没踏进门，便开口道。
　　孟朝颖道：“冲儿还在闹，我只要一放下他，他就哭个不停，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肖佲立刻上前，他甩开了万氏挽着他不肯松的手臂，走到孟朝颖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冲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这个小调皮蛋，整天扒着你娘亲干什么，嗯？”
　　孟朝颖靠上去，用手指轻轻挑了挑孩子粉嫩又肥嘟嘟的脸蛋，笑道：“这下你爹来了，总可以让娘亲去换衣裳了吧？”
　　万氏被冷落在了一旁，她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哼了一声，刚想插一句话，可冲儿又开始“咿咿呀呀”了。他还是冲着孟朝颖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不停地往前抓着空气。
　　肖佲疑惑道，“冲儿想要什么？”
　　孟朝颖捏起了挂在自己胸前的珠链，往冲儿面前递去：“冲儿是不是想要这个呀？”
　　果然孩子的手一瞬就抓住了孟朝颖递上前的那条链子，嘴里笑个不停。孟朝颖故作惋惜地对孩子道：“哎呀，这下可不好了，冲儿这个小坏蛋，把爹爹送给娘亲的链子拿走了。”
　　肖佲在一旁笑得得意，道：“这小子还挺识货！生下来这么些天，别的不见他伸手去抓，就冲着你的链子直伸手！阿颖，冲儿既然这么喜欢，你就拿下来给冲儿，回头本王再挑了给你就是了，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孟朝颖有些羞涩道：“这怎么能一样，殿下可还记得，这条链子还是臣妾与殿下成亲时，殿下送给臣妾的呢。”
　　万氏终于寻到了机会开口：“哎呀姐姐，都现在了还计较这个作甚？今后还愁殿下不会再送了吗？”
　　孟朝颖看着肖佲道：“并非如此，殿下对臣妾情谊深重，臣妾怎会那样想殿下呢。是臣妾自己总爱念旧罢了。”
　　肖佲摸了摸孟朝颖的发丝，怜爱道：“等过了今日冲儿的满月宴，本王就带你出去，把你喜欢的全都买回来，我也的确很久没有同你一起出去过了。”
　　万氏佯装生气道：“殿下偏心，带姐姐出去，却不带妾身！”
　　肖佲笑道：“好了，你又瞎凑什么热闹。阿颖平日忙于管理府中事务，现在还要分出一半心思在照顾冲儿身上，为了本王，她几乎都足不出户。而你呢，你出去的有她少吗，你有她一半累吗？”
　　孟朝颖红了脸，低头道：“殿下拿我来说妹妹作甚？臣妾是殿下的正妃，是冲儿的母亲，做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吗？妹妹虽与妾身一般大，但她进府晚，做的事和懂的规矩自然就少。殿下你呀，就是不懂怜香惜玉。”
　　肖佲今日心情好，对着孟朝颖连连道：“好好好，你说的是。”
　　万氏在一旁赔笑着，可心里却恨不得扑上去把孟朝颖那张温婉的面孔撕烂。她别捏地站了会儿，不想再看这夫妻二人在一块儿逗孩子的场面，便干脆乖巧道：“殿下，妾身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一会儿外头来的人多了，也得有个在那里招呼的才好，姐姐还没换衣裳呢，要不妾身就先去外头吧，兴许父亲他们也来了呢。”
　　肖佲一听万氏说起她自己的父亲，立刻抬起头，直道：“对对对，你父亲应该也快到了，本王同你一起出去见他。”
　　万氏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满脸甜美道：“是。”她又一同与肖佲肩并肩走出去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抱着孩子的孟朝颖，满眼的挑衅。
　　你以为你生了孩子就赢了吗？
　　你们陈家的男人都被贬到了景阳城百里地外了，就凭他陈升善一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孟朝颖却始终微微笑着的，她淡漠地看着万氏最后一脸得意地跟着肖佲往外面去，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争风吃醋上，她现在要做的，远比后院女人能做的事多多了。
　　从前她是肖寒的内应，安王府中的离心人；而现在，她又多了一种身份。
　　孟朝颖看着自己臂弯中抓着熠熠生辉的珠链傻笑着的孩子，她的心顿时又化成了一汪柔水。
　　.
　　外面的来客已经落座不少，肖佲忙着迎来送往，他走到哪儿万氏都跟着，一步不落。等宾客都坐定后，万氏又忙着与女眷们谈天说地，好似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期间若不是那些夫人们问起孟朝颖与肖易冲，她兴许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但今日的喜宴不论如何都是为了孩子办的，魏王本想亲自过来，但依旧被医嘱给按回了宫里，最后，李喜融还是带着丰厚的赏赐来了。
　　李公公就代表着魏王，没人敢怠慢。李喜融一来，就问起了冲儿，肖佲自然是赶忙将他迎进了院子，让奶妈抱着孩子出来给大家瞧瞧。
　　孟朝颖总算是换完了衣裳也梳完了妆。五月的天气已经暖和。她穿着一袭水色的纱衣罗裙，窈窕得不似刚刚孕育过的妇人。
　　一位夫人瞧她打扮得清秀可人，并不刻意彰显华贵，与今日的万氏比起来，身上远没有那么多金灿灿光闪闪的饰物，就连指甲上也不见蔻丹。
　　孟朝颖只娴静地笑道：“最近时常抱着冲儿，不敢在身上穿戴那么多东西。我呀，总是毛手毛脚的，就怕一个不小心伤着孩子了。”
　　“嗨呀，这女人成了娘，就是不一般呐。”有夫人笑道。
　　一提到照料孩子，夫人们都来了劲儿了，都是过来人，育儿经一个个的都不少。万氏瞧着自己在夫人堆里又插不上话了，脸色不免又难看了几分。她今日穿了景阳城里衣料最贵的罗裙，戴了肖佲赏的宫中嫔妃才有机会戴的珠翠，可这些夫人对这种东西的兴趣似乎都不大，她起了话头，与她们聊了没几句，便聊不出什么水花儿了。
　　万氏觉得没趣了，心里不屑又无奈，只好自己跑去父亲那里。
　　纸鹤跟着万氏往大臣所在处走时，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万友紘。纸鹤面颊一热，有些羞涩地撇过了头。
　　万友紘正与同僚聊着天，他瞧见自己的女儿与纸鹤一同走了来，不免皱了皱眉，低声对万氏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万氏眼珠子一转，撒娇道：“哎呀，爹，女儿是替安王殿下来叫你的。”
　　万友紘这才转了语气，问：“是安王殿下让我过去？”
　　万氏点点头，她压低了声音，又道，“许多人都围着呢，您难道还不赶紧过去吗？”
　　万友紘赶忙起身道：“我知道了。”
　　万氏带着自己父亲走到了肖佲与李喜融所在的厅堂里，一路上他们经过那些个女眷面前，女眷们才从闲聊里抬起头，看了几眼万氏。
　　终于得了这些夫人小姐们的眼神，万氏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万友紘被万氏领进了屋，陈升善看着万友紘过来了，眼皮微微抬了抬，不置一词。几个同道相互寒暄了几句，屋子里的气氛就开始有些尴尬起来。
　　陈家近来没落了不少，可陈升善的女儿是安王的正妻，万友紘晚了一步，他虽正在肖佲的暗中助力下步步高升，但万氏在安王府里却只能伏低做小。
　　这陈万二人虽是一党，却实则面和心不和。眼下二人同在屋檐下，且当前又是孟朝颖所生嫡子的满月宴，他们见了彼此又不愿意上前答话，知情的旁人坐着也不踏实。
　　肖佲倒不在乎，李喜融只好出来找话题，他对肖佲道：“殿下，今日奴才见了小皇孙，也算是替陛下了了一桩挂念，等回头奴才进了宫，定要告慰陛下，小皇孙现在呀可比刚生下那会儿还要机灵活泼。等这孩子的年岁再长一些，陛下势必要将他叫进宫，疼得天天留他在身边陪着呢。”
　　肖佲听了眉开眼笑道：“李公公总是一趟趟地往本王这里跑，也着实辛苦。一会儿在宴席上，公公可不许少喝酒。”
　　李喜融笑着连连摆手推辞：“不成不成，要是沾了酒气，奴才还怎么进宫向陛下回禀呀。”
　　旁边有大臣附和：“哈哈，安王殿下的府里肯定是早就备下了醒酒汤的，醉了怕什么？就怕这么好的日子大家伙儿不尽兴啊！”
　　“是啊是啊。”旁人附和起来。
　　眼瞧着这屋子里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一群人便听到了外头高高响起的通传声：“璇亲王殿下到——怀公子到——！”
　　原本还满脸喜色的肖佲，顿时就平了嘴角。他与肖寒的不和，早就从地底下摆到了明面上。尤其是上回肖寒骤然归京，他们兄弟俩在宫里的推责与争辩，早就闹得满朝皆知，肖佲现在是真的有点儿懒得出去应付人了。可眼下不光是大臣们在场，李喜融也在一旁看着，万般无奈之下，肖佲只好不情愿地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孟朝颖同样也听到了这一声传响。坐在人群中的她顿时心跳漏拍了一瞬，复而又很快调整了过来。她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紧张，缓缓站了起来。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到肖寒了。暂别了多日，再见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孟朝颖只觉得自己迈开的步子都有些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