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49、第四十九程

　　年关已近，魏都景阳城在隆冬的这几天里越发热闹繁华，街边的商贩、大道旁的酒肆布坊，各个人头攒动。
　　孟朝颖一早便亲自带着一些王府家丁出来置办年货，即使她身怀六甲不便行动，也依旧忙活了一上午才回了王府。
　　安王妃有了身孕还要如此奔忙疲累，也只因为肖佲现在的后院不安稳。那野心勃勃的万氏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若是哪里做的稍有不周或怠慢，都有可能落下把柄。
　　安王府的马车在临近午膳才回来，晚蕊将小腹高高隆起的孟朝颖小心翼翼地搀扶下马车，二人刚一迈进膳堂，就见肖佲心情颇好地坐在朝南的主位上，旁边的万氏笑颜如花，左右奉承，气氛看来十分不错。
　　孟朝颖在晚蕊稳稳当当的搀扶下对着肖佲微微欠身，温柔地笑道：“殿下。”
　　肖佲略一蹙眉，赶忙道：“怎么还如此拘礼，快快快，赶紧坐下用膳。”
　　万氏也立刻道：“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殿下等你许久了。”
　　孟朝颖对肖佲道：“今日臣妾带下人们去采买了一些年货，东西多了些，所以就迟了。”
　　肖佲关切道：“这种事你让旁人代劳就好了，干什么非得亲自动身呢，万一伤着了怎么办？今日感觉可好？在外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朝颖摇摇头，贤良淑德道：“新年新气象，臣妾想着为殿下与王府祈福，盼来年一帆风顺。佛说心诚则灵，所以臣妾才亲自督导他们办事的。况且......”孟朝颖爱抚着自己的小腹，满脸幸福地望着肖佲，接着道，“殿下，咱们的孩子调皮得很，臣妾怀他越久，他就越爱动，臣妾若是真的整天坐着或躺着，他才要在肚子里翻天呢。”
　　肖佲大笑了出来，他已经许久不曾笑得这样眉展心舒，他轻轻地拍了拍孟朝颖鼓鼓囊囊的肚子，嘴上责怪道：“好小子，你还没出来就敢折腾你母妃了？”转而又对孟朝颖道，“阿颖你看，本王早说过了，咱们的嫡子洪福齐天，他日必定能成不可估量之材器！”
　　孟朝颖点头：“有殿下教导，这是自然。”
　　万氏瞅着肖佲与孟朝颖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样子，肚子里的酸水恨不得喷洪似的想发泄出来，尤其肖佲那句“咱们的嫡子”，听得她更是咬牙切齿。
　　万氏的母亲本是她父亲的妾氏，只不过正妻死后才抬了位份，由庶到长，期间的荣辱她深有体会。
　　万氏双眼发毒地盯着孟朝颖的肚子，她恨不得将那刺眼的隆起一脚给踹平了去，但即便心里再怎么发苦，此刻脸上也得强撑起笑意：“是啊，殿下与姐姐的孩子那将来肯定是要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但眼下还是怀着的时候，姐姐也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晚蕊啊，厨房里还暖着鸡汤呢，赶紧去给姐姐盛一碗吧。”
　　晚蕊悄悄望了眼孟朝颖，孟朝颖嘴角一直都温和地扬着，她只轻轻地向晚蕊扫了一眼，晚蕊便明了：“是，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盛汤。”
　　孟朝颖继而笑着问肖佲：“臣妾看殿下今日兴致极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还不等肖佲回答，万氏已经在一旁掩起嘴，一双眉眼眨了眨，面露迟疑道：“哎呀姐姐，你怎么能说这是喜事呢，这可是......”
　　万氏话还没说完，肖佲的脸却沉了下来：“怎么，难道这对于本王而言是丧事？”
　　万氏本想嘲笑孟朝颖无情，而自己却触了肖佲的霉头，她还欲张嘴挽回，孟朝颖道：“殿下，到底何事啊？”
　　肖佲将双手放在了膝上，身子慢吞吞地靠在了椅背上，他轻哼了一声，道：“今早宫中来报，昨夜晨姬死在了依兰轩。”
　　孟朝颖倏而抬头，面露一丝惊讶，眼中流出的几缕悲哀与伤痛，片刻后又化为口中的一声哀叹，“这也是长姐她罪有应得。”
　　肖佲将孟朝颖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又道：“宫里来的人说，她是上吊自杀，还在脚下边留了一封遗书，斥自己的罪责。”
　　孟朝颖垂着头，面上的哀思似乎还没退尽，她道：“长姐她当初说错了话，如今留下一纸悔书，也算是给了殿下和朝中众人一个交代。”
　　肖佲问：“她死了，你不难过？”
　　孟朝颖抬起如葱的手指，在自己的眼角边轻轻抹了抹，道：“她是臣妾的长姐，可如今只能天人永隔，臣妾心里自然是......有些感伤。但臣妾是个明理的人，况且殿下是臣妾的夫君，是让臣妾依托一生的人，孰轻孰重，臣妾心如明镜。”
　　半晌，肖佲对着孟朝颖伸出手，道：“你明白就好。”
　　孟朝颖将自己的玉手交给了他，二人对望着，孟朝颖眼眶里的泪光还在，可唇角的温柔笑意又回了来，一同往日般温良识体。
　　万氏坐在一旁，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在这间屋子里一下子格格不入了起来，她在自己的妒火中烧之前站了起来，欠身对肖佲道：“殿下，妾身手头的女红还没做好，就先回屋了。还有，姐姐忙了一上午，回来得又晚，妾身再命厨房里的人端几道温补的热菜来。”
　　肖佲点点头，脸上满足自在的笑意又重新扬了回来，道：“去吧。”
　　家中如此贤妻爱妾、如花美眷，他肖佲也真是男人里的赢家了。
　　......
　　万氏憋着一肚子气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刚一进门就将首饰盒里的东西砸了个七零八落，金银碎了一地。
　　“我衣衫首饰比那贱人多，身段样貌比那贱人好，就连家世都丝毫不在她之下！而她一个外姓的养女，凭什么就能稳坐正妃之位！就凭她比我早进府两年？！”
　　丫鬟纸鹤赶忙上前拉住了万氏的手，挽救下了一个名贵的青瓷瓶，道：“小姐！您忘了老爷夫人对您的嘱托了吗？”
　　万氏暴躁道：“我怎么会忘！”
　　纸鹤压低了声音道：“老爷说了，无论怎样，他都是要竭力把安王殿下推上君主之位的，就凭陈家现在那点儿气候，到了将来，统领后宫的人早晚都会是小姐您啊。现在不过是一方小小的王府罢了，咱们该留着力气，等着以后使在要紧的地方。”
　　万氏没好气道：“将来？你告诉我将来是什么时候？璇王还在雁清守关，等过了年估计也就回来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安王殿下还不是被人踩在下边！”
　　“小姐！嘘——”纸鹤紧张道，她立即将屋门关了起来，对万氏道：“小姐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安王殿下他最讨厌的就是被璇亲王比下去，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那还得了？”
　　万氏正在气头上，说话也越发随性起来，她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怎么，自己没本事还不让别人说了？我也真是想不通，爹干什么非得把筹码压在他身上。任凭哪个人来，只要没瞎，有璇王亲在，谁会去选他安王？”
　　纸鹤叹气道：“若是有的选，那璇王府里的后院，指不定比咱们现在呆的地方还要热闹呢。小姐您想啊，既然明眼人都觉得可塑之才、国之名君当属璇亲王，那为什么到现在璇亲王除了一个亲王的封号、一座王府与私牢，陛下就什么都没有给他呢？就连姻亲也......小姐，连外头的平民百姓都知道，璇王府里除了粗使的婆妇与女婢，连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一个。”
　　万氏沉下声，不说话了。
　　纸鹤停了停，又缓缓道：“大家都在私底下传一个流言，说...璇王殿下他根本就是个断袖！”
　　万氏不信：“哈？无凭无据的，这话也会有人信？”
　　纸鹤道：“这还需要凭据吗？小姐您想啊，一个大男人，这么多年了身边什么女子都没有，这还像个正常男人吗？都这个样子了，除了他是断袖，那就还剩一种可能了...... ”
　　万氏问道：“什么可能？”
　　纸鹤红了脸，低声道：“就是，就是那个，璇王殿下他......不行啊。”
　　万氏的嘴角抽了抽，纸鹤又道：“所以啊，不光老爷选择了安王殿下，就连陈家，还有许多小门小户，也想把女儿嫁进安王府呢。现在陛下身边就只有安王殿下与璇亲王，可没有子嗣、甚至将来都可能不会有子嗣的璇亲王，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大统呢？”
　　万氏听了这样一席话，心里也细细盘算了起来。纸鹤见自家小姐动摇了，便赶忙加了最后一把火：“小姐，安王府其实是老爷为您选的最好的归宿了，只要进了安王府，就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后宫啊！等陈家低靡了，那后位除了小姐您，还能花落谁家呢。”
　　万氏嘴角一扬，一拍桌子，道：“哼！如此一想也有道理。再者我心里再怎么对现在的位置不满，那也已经这样了。不过么...... ”万氏不屑道，“那孟朝颖也实在是嚣张，我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有肚子能生孩子么？”
　　纸鹤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姐能这样想，老爷他一定欣慰。”
　　“不过生不生孩子，倒也不是我想就能成的，”万氏蹙起两弯细眉，对纸鹤道，“你去帮我找个人传信给父亲。”
　　可纸鹤却道：“小姐，若是要找老爷，奴婢看还是缓几日吧。听说这两日的朝廷里很忙呢，恐怕老爷一时抽不开身。”
　　万氏道：“不都年关了吗，爹手底下还能有什么事可忙的？”
　　纸鹤道：“依兰轩那位不是上吊了嘛，后事还等着处理呢，大过年的也真是晦气。不过这也就罢了，跟肃王叛乱这事儿比起来，那可真是裹脚布缠上擎天柱，不值一提了。”
　　万氏惊讶道：“肃王叛乱了？”
　　纸鹤点头：“是，奴婢今早在早集上听人说的，现在景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