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209、行行复行行 二零九

　　皇后殿前失仪，且有串通前朝谋逆的嫌疑，此刻被禁足栖凤阁。盛国公突发心悸，等太医赶到时，人已经撒手西去了。
　　一场宫宴，也就戛然而止。
　　这可是北燕皇帝的生辰宴，却当众暴亡了一人，还是北燕年迈的老将。众人心里都犯嘀咕，但没人敢有任何议论。
　　宫宴散去的时候，来前赴宴的人哪个不是屏息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地就走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众人离开的还有负责审查国公府谋逆一案的简旭晨。

　　此刻的盛国公府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江月柔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赶紧再多缝几针小衣服，等哪天有机会进宫见女儿时，就把小衣服带去给两个孩子穿。
　　老夫人则在一边假寐，心里殷切期盼着丈夫的归来，希望能听到丈夫带回来几句陛下对国公府的好话。
　　可就在这祥和的暮色里，国公府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里里外外都搜一遍！一草一木、一书一信都不能放过！”简旭晨直接带人闯进来，有恃无恐地吆喝着。
　　这个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府里的两位女主人。
　　江月柔搀扶着老夫人小跑到前边：“这是怎么了？你们都干什么？！”
　　简旭晨冷冷一笑：“干什么？盛国公犯了谋逆大罪！我奉旨前来查抄国公府！”
　　老夫人的腿当即一软：“你说什么？谋逆？！国公爷呢？我们家国公爷呢！”
　　江月柔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慌乱，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将军，国公爷今日是独自离开的，且还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就变成谋逆了？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国公爷在哪儿，且让我们见一见，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简旭晨的笑意更深：“想见国公爷？好啊。”
　　江月柔不明真相，正松了口气拍着老夫人的手背不停安慰着，可她们心里刚落下的一块石头却激起了千层浪花。
　　因为简旭晨让人抬进来的是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白布之下，正是国公爷齐成。
　　当日，盛国公府的左邻右舍只听闻他们院中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哭喊，随后没多久，据说简将军就从国公爷的书房里发现了不少与皇后娘娘的往来书信。书信的言辞里皆是抱怨陛下的苛待和对朝廷的不满。
　　而这些书信里的其中一封更是牢牢坐稳了国公府想反的罪名。
　　国公爷在这封书信上对皇后说：娘娘已经诞下龙嗣，国公府又正直鼎盛，朝廷里更是有齐相深得圣心，此刻是我们去父留子、独揽朝纲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些信件是真是假旁人无从查问，那日坐着镶金马车去国公府的到底是不是静安公主也无人对证。
　　封迟嫣自宴会结束后便一病不起，公主府里药味弥漫，就连太后也因担心女儿而吃不下饭。
　　大家心知肚明：陛下这回是下了绝招要对付盛国公府。
　　外人无不感叹：国公府没了齐佩迎简直是一盘散沙，说散就散了。

　　盛国公府谋逆的事实在第二天昭告了天下。
　　皇家对谋反大罪向来不会心慈手软，这必定是要株连九族的。可这回，陛下却没那么狠，没有赶尽杀绝。
　　被问斩的只有盛国公府的男丁，包括自以为和简旭晨是一伙的就不会被牵连的齐颂良，他也被推上了刑场。
　　在刑场上齐颂良破口大骂简旭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甚至抖出了当时齐祯金身贪赃一案的背后真相。齐颂良道出：当时就是简旭晨唆使自己污蔑、嫁祸给齐佩迎。但不等他把所有的事说完，屠刀就落下来了。人头滚落的时候，齐颂良的眼睛还瞪得好似快要撑破眼眶，脸上依旧是一副难以遏制的怒容。
　　而其余九族之内的人，为官者罢免，从商者散财，男丁流放边关，女眷贬为庶民后任由其生死。
　　齐祯的生母叶许珍，因从未入过国公府的族谱，因此远在外乡的母家能够安然无恙，封沉安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皇后娘娘被打入了冷宫，陛下不许任何人探视。但宫人们都知道，病中的静安公主总是悄悄命人送去衣服和食物。
　　宫人们也因此开始悄悄议论：当日的公主应当是真的去了国公府请国公爷的，如今她的病重便是心里有愧，又这么照拂皇后，也是在表歉意。
　　封沉安对于自己胞妹的一举一动并非一无所知，但他就任由封迟嫣日复一日地给齐珣央送去衣食，也不阻止，只装作不知。
　　皇后的两个孩子无辜，母亲被废，但他们还需要人照顾。就在大家以为后位空悬，协理后宫、收养皇子的好事会落到德妃头上时，陛下却将两个皇子交给了方美人抚养。
　　而后宫由谁打理，陛下却不在意似的闭口不谈。
　　这可把德妃郁闷坏了。
　　费尽心思搬倒了国公府，去除了碍眼的皇后，却没想到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美人白白渔翁得利！
　　宫里人都是墙头草，见陛下如此重视方美人，大家立刻上赶着前去讨好。

　　国公府发难的第三日，达蒙新天骐单独请求觐见了封沉安。
　　“那日宫宴上事发突然，儿没能好好当众拜见君父，实在是儿的不应该。”新天骐的面容不似可木花那般瘦削阴冷，反而是肥头大耳、满面胡茬。
　　一个胡子拉碴的黑脸大汉心甘情愿、真情流露地称比自己小十岁的燕帝为“君父”，自降为“儿”，这场面着实诙谐。
　　而封沉安倒是心安理得地受着。
　　“前几日让天骐见了笑话，是我们北燕之耻啊。”封沉安道。
　　天骐立刻劝慰：“欸，谁家没有几条不听话的狗呢，君父何须羞愧？说白了，大家伙都知道的，儿的家中也有个不省心的七弟啊。”
　　封沉安自然知道那个七弟就是可木花，便问：“七殿下如今有音讯吗？”
　　天骐叹气：“一点儿信都没有。其实他何必这样躲着呢，我二人兄弟一场，他若是肯回来乖乖认错，好好辅佐，儿这个当哥的总不至于要他的命吧。”这胡子大汉看似憨厚，说的话也极为仁道。不知情的人若看了还真以为他情深义重。
　　封沉安叹气道：“唉，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啊。”
　　天骐明知故问道：“哦？君父家中也有小弟出逃在外？”
　　封沉安笑而不语，只是饮酒，在一旁作陪的简旭晨嗤笑一声，道：“天骐可听说过‘齐佩迎’的名号啊？”
　　天骐一副了然大悟的模样：“哦哦哦！就是他呀。齐相与君父的美谈天下传颂，谁又会不知道呢。只是原来到如今了，齐相还是下落不明啊？”
　　封沉安举起酒杯：“罢了，不在的人提了也只会伤心。来，喝！”
　　天骐与简旭晨二人纷纷举杯，豪迈畅饮。
　　酒喝到位，事自然也好谈。
　　天骐再度开口引话道：“君父，依儿看，当今天下的局势，必定是尽归北燕所有。”
　　封沉安向来喜欢被他人奉承臣服，便接了这话茬：“天骐这话何以见得？”
　　天骐说道：“其余蛮夷小国暂且不论，天下之势加上大魏，不就咱们三个这么回事嘛。可如今儿是真的钦佩君父年轻有为，相信来日北燕必定更加昌盛，因此才真心臣服。那么剩下的不就他区区一个孤儿寡母坐镇的大魏吗？大魏太后年纪轻轻，一个女人难不成还真能庇佑江山了？”
　　封沉安的手里转动把玩起酒盏：“女人与孩童自然不足挂齿。可孤却听闻，大魏太后招安了璇王旧部王琛与白直二人，如此看来，大魏朝廷若要稳扎稳打也并非不可能。”
　　天骐用一种轻蔑的口气笑道：“光有那两个只会死读书的旧臣有什么用呢？没有大将坐镇护他国威，那大魏就是个纸老虎。石敬亨与徐有成二人至今逃亡在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二人倒是追随璇王的忠心部将，死活不愿归顺朝廷。”天骐说完这话自己倒是哈哈笑了几声。
　　他这回没有察觉到酒宴上气氛里的一丝诡异。
　　他方才说“没有大将坐镇护国，那大魏就是个纸老虎”。可封沉安统治下的北燕又何尝不是这般境地？
　　当年运筹帷幄全靠文武双全的齐祯，冲锋陷阵也是依仗简旭晨。如今齐祯下落不明，只剩一个简旭晨了。
　　放眼北燕朝廷，他封沉安若要护国、打仗，能出的牌也只有简旭晨一人了。
　　如此重担全落在一人身上，那不就等于大半个国本在他身上吗？
　　权力欲望如此浓重的封沉安听了天骐那一句无心之言后，再度看向简旭晨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丝复杂和探究。
　　简旭晨因为成功搬倒国公府，这几天正是得意快活的时候，今天连酒都多喝了几杯。他本就心态飘浮，再加醉意缭绕，又听了天骐的分析后便豪迈地拍案大笑：“哈哈哈！天骐所言甚是！所言甚是！现在若是去攻打大魏，那不是包赢的事儿？”
　　天骐听见简旭晨说这话，正中下怀，心中一喜，也没顾上对封沉安察言观色，眉开眼笑道：“简将军！咱们两个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你久经沙场，战功赫赫，若再加上我达蒙的骁勇骑兵，那岂不是双剑合璧、所向无敌？！哈哈哈哈！！”
　　简旭晨果真是喝高了：“我看行！哈哈哈哈哈！咱们就瓜分了大魏！”
　　封沉安这才面带阴桀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你们二人若瓜分了大魏，那可有孤的一份啊？”
　　简旭晨打了一个酒嗝，他熟悉封沉安将要发怒的语气，顿时他的酒意冷不防地醒了五分，他吓得立刻跪地谢罪：“陛下！微臣酒后失言，别无他意，请陛下恕罪！”
　　封沉安这才眉头一轻，当真不计较了似的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连你也和佩迎一样，和孤开不起玩笑了？”
　　简旭晨咽了口口水，这才谢恩起身。一旁的天骐默默洞悉着眼前的二人，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轻点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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