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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行行复行行 二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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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寒与齐祯二人先后离开了太妃寝宫。
此地僻静,也能猜到前边的大殿上徐有成与石敬亨他们已经差不多完事。
今日阳光耀眼,晒得树叶都绿油油的发亮。
因为事态进展顺利,肖寒的心情也格外畅快。他负着手走在齐祯的身侧,被风吹起的发丝在耳边轻扬,齐祯默默不语地陪他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方才为何又说那样的话?”
肖寒歪头问:“什么话?”
齐祯垂眸:“说自己不想继位。”
肖寒怕他不高兴,迟疑道:“我......”
“罢了,”齐祯突然打断他,“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活着多陪陪我就好。我知道你会有后手的,是吗。”
肖寒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
他们此刻恰好路过宫中的御花园,园中百花齐放,蝶舞鸟鸣,肖寒侧头注视着齐祯,望着自己心爱的人,无比的赏心悦目。
他抿唇微笑,问:“哥哥以前不是很希望我能坐上那把龙椅吗?”
齐祯瞟了他一眼,道:“你在我这儿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我早想开了,没什么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当皇帝......确实风险太大。还有,”他停了停,不自然地干咳了几声,嘟囔着:“继位必定要绵延血脉,我又不能生,难不成眼睁睁要你和别的女子开枝散叶。”
肖寒的眼睛变得亮亮的。
齐祯立刻挺直腰杆,不再看他,自己径直往前走去:“反正......你只能有我一个。”
肖寒突然拉住齐祯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嗅着齐祯发丝间的清香,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拥有了整个天下。他心满意足道:“只有你一个,我们努力长命百岁,好好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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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禧二十一年九月初八,安王肖佲刚登基不到一个时辰,年号都没来得及改,就被璇亲王的军队起了“金銮之变”。
上一秒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下一秒就成了被俘的阶下囚。
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徐太妃脱去了簪裘,手捧着先帝的传位昭书,戴罪跪在大殿之外,不断地磕头请求先帝原谅,嘴里振振有词:“先帝啊,臣妾糊涂!想当日先帝病危在床,亲口说要传位于璇王殿下,可奈何骤闻璇王身陨噩耗,病情急转,安王却趁先帝说不出话时,威逼臣妾,要挟臣妾陪着演戏,以蛊惑天下人,从而达到夺嫡的阴谋!臣妾求先帝原谅!臣妾一个妇道人家,无力与皇子对抗,性命堪忧之际只得屈于淫威!臣妾有罪!臣妾有罪!今日安王恶有恶报,阴谋败露,臣妾特持先帝亲笔传位昭书于世人面前,只为揭露真相!”
这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叫众人听得错愕万分,好不容易才有德高望重的老臣从昏厥中醒来,接过徐太妃手里的诏书,颤颤巍巍地查看起来,嘴里的声音从喃喃低语转到逐渐高昂:“这的确是陛下的亲笔......这的确是陛下的亲笔!!!”
朝臣们这才纷纷涌来,都围着这封刚刚问世的诏书议论。一旁,方才还大开杀戒的徐、石二位将军,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收了兵刃,押着肖佲跪在一旁。
石敬亨忍不住附和:“这必然是先帝亲笔啊!不然我等凭什么不顾杀头之罪也要冲进来?叛军的名头,老子可不背!!”
被他扣着肩膀跪在地上的肖佲失心疯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啊!我的好弟弟!打得一手好牌!算的一手好账!我就说他的命原本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怎么轻而易举就死了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石敬亨毫不客气地拍了一掌肖佲的脑袋,嚷道:“你个篡位的家伙就别嚷嚷了!”
肖佲向来自诩尊贵,何曾有过这种待遇,当下急脸怒吼:“若不是那厮炸死!朕何至于被他逼到如此地步!”
群臣哀叹的哀叹,沉默的沉默。唯有老臣才能插得上话:“敢问石将军,尔等今日闯进宫,就是为了揭露先帝传位的真相?那璇王殿下到底如何了?人又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宫墙边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结结实实地入了众人的耳:“劳诸位大人挂念,本王在此。”
无数双眼睛霎时间循声望去,只见肖寒一步一步迈入众人的视野,衣袍轻晃,神采飞扬,夺目如初。
“璇王没死......”
“竟真的是璇王?......”
肖佲看着款款而来的肖寒,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此刻眼前的皇弟越是光彩照人,就越显得自己蠢钝可笑。
肖佲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出现了...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肖寒行至众人面前,垂眸望着肖佲。此刻的二人是云泥之别,虽然将肖佲从皇位上拉下来是注定的事业,可真当自己的骨肉血亲如此狼狈地跪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时候,肖寒的心底依旧会涌起无限悲哀。
可能自己命中注定不会拥有亲情这种奢侈的享受吧。他这么想着。
“皇兄。”肖寒轻声唤道。
“你别叫我皇兄!你我虽是同父所生,可实际上从未有过兄弟之情!我这个皇兄在你眼里还比不上某些外人吧!”说着,肖佲的眼神狠狠向肖寒身后的齐祯刀了一眼,众人这才注意到璇王身后的面具男子。
这谁来着?哦——是那位对璇王有过救命之恩的怀公子。
齐祯见自己被点了名,便恭恭敬敬地冲着各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大臣们也识趣地还了一礼。
肖寒对肖佲道:“我本不愿与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奈何你不断侵扰。”
肖佲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话,他扯了扯嘴角,怒视着肖寒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现在赢了,说什么都行!但我告诉你,储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你不必再惺惺作态!父皇已经不在了,你还打算演给谁看?!”
肖寒抿唇,伫立不语。
肖佲早已失去了风采,他身上的龙袍明明是崭新的,是无数个绣工熬了几十个日夜为他登基所需而赶制出来的,可此时的龙袍已经脏污褶皱,无法恢复如初了。
齐祯出言道:“提起先帝......原本不是说先帝的龙体已经要好转了吗?怎么后来的病情会突然加重呢?”
原本还龇牙咧嘴的肖佲一听此话,登时噤了声,眼中警惕又畏惧地看着齐祯,生怕他继续追问下去。
大臣回答道:“怀公子有所不知,当日有位道长给先帝开药,他开的方子百试百灵,先帝只要服下,精神就可好转,但有个前提,就是不可情绪波动,可那日不就听闻璇王殿下在伽厮......”
肖佲抢先道:“对!都是肖寒你要装死,才害父皇殡天!你才是罪魁祸首!”
齐祯冷冷地望向肖佲:“且慢。安王殿下若是有话,那便等太医院的御医来验过了当时的药方再说吧。”
肖佲脸色一白:“什...什么药方?”
肖寒转身,对着徐有成道:“云天呢?去请来吧。”
徐有成躬身回禀:“殿下,云小公子已然在了。”说着,他侧过身,引出了已经闻训来到一旁守候的云天。
云天不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又目睹了今日的政变,早明白了来龙去脉。
云天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乃云靖久之子、太医院御医——云佑天。”
此身份一出,众人立刻面面相觑起来。
“云先生的儿子?”
“我竟不知云先生的儿子已经入宫为医了......”
云天继续从怀里拿出一个药包,道:“当日先帝病重不治时,安王殿下突然引荐了一位被称为神道的高人入宫伴驾,我出于医者本心,对那神道的药方颇为好奇,因此悄悄收集了药渣以作研究,却没想到......”
肖佲的嗓子眼提到了心上。
云天铿锵有力地公布:“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药方,分明就是一种慢性剧毒!人刚服用时能显得面色红润,可一旦急火攻心,便能索去性命!”
此言一出,大殿前顿时炸了锅,肖佲更是疯狂喊道:“你这无知小儿!口出狂言!你可别砸了你爹的招牌!!”
爹爹是云天过不去的坎,他登时鼓足勇气对峙道:“安王殿下,我不是无知小儿!我也曾施术救过多人的性命!我的学识并不一定比我爹爹少!”
徐太妃为求肖寒庇佑,立刻在一旁附和:“是了!本宫想起来了!那道士还与当时听风楼里的那位关系不浅呢!本宫曾经无意瞥见过二人躲在树丛后边,好似窃窃私语!当时还以为是那女人关心先帝病情而与道长交谈,现在想来,必定是有其他见不得人的缘由!仔细算算,陛下病情加骤的最开端,不就是宠幸了听风楼里的那位么......”
众人的思绪这才被衔接了起来。徐太妃口中听风楼里的女子,正是先帝病重前突然宠幸的一个宫女。
肖佲发疯道:“肖寒!你阵营里的人还真多啊!真是叫我料想不到啊!你们合起伙来污蔑我,我还有什么胜算?!”
齐祯道:“是不是污蔑,等请来了那道长对峙过后再说吧。至于这药渣,也大可让道长好好辨一辨,是不是真的出自他手。若是,那是何居心?或者说,有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