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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行行复行行 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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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怀有双生子的消息传到国公府里,满堂欢喜。
老夫人当即往燕京香火最旺盛的大寺捐了五百斤香油钱,外人无不暗叹盛国公府的鼎盛。
齐祯却还没能收到这条大喜的消息,他退朝后直奔蒋来桓的府邸,蒋家的下人见他来了,忙不迭恭迎。
蒋来桓被禁足府内,朝廷暂且不准他再碰公务,因此他闲在宅院里喂鸟栽花。他见齐祯突然光临,惊得把挂在廊上的鸟笼都打掉了。
鸟笼里的是一只品种名贵稀缺的鹦鹉,嗓音清脆,见了来客会不停地说“蓬荜生辉”,嘴巴甜的似蜜,叫人看了便知这鹦鹉必定价值不低。
齐祯蹙了蹙眉,看着蒋来桓有些手忙脚乱地让下人把这鹦鹉拿走,随后才唯唯诺诺地把自己请进茶室。
齐祯开门见山道:“我不在京中一段时日,这里发生的变故倒是挺多。”他看着蒋来桓,有些不悦。齐祯隐隐觉得数月不见,自己这个“学生”身上的变化可是不小。
他的目光悄悄打量着蒋府中的陈设,木制的桌椅、案上的笔砚等,都不是等闲的材料制成。
蒋来桓自己心虚,不敢用目光直视他,气弱道:“世子,京中传的关于严大人的流言蜚语,真的不是学生唆使的。”
齐祯道:“我想也是,因为你没必要这么做。”他反问蒋来桓,“你被禁足在府里这么久,可有琢磨出来,此事是何人所为?为何又会牵连到你身上?”
蒋来桓舔了舔嘴唇,他心底里没来由地畏惧齐祯的气势,齐祯的目光稍微一凌厉,他心中就惊一惊。
蒋来桓道:“世子殿下,学生自为官以来,向来与人和气,不曾得罪过谁啊......或许...或许是学生今年晋升太快,惹得他人眼红?”
齐祯想顺手端起茶盏抿一口,才发现进来坐了这么一会儿,还不曾有下人过来上茶。齐祯便暗暗收回手,道:“严大人的门生直指你在背后散布谣言,但也拿不出对证,可奈何他是先帝留下的老人,陛下不得不敬重,所以才只能先委屈了你。”
蒋来桓道:“学生明白。”
齐祯淡淡扫了他一眼:“我看你虽被禁足府中,但心态倒是不错。”他目光瞥向蒋来桓身旁桌上的一方砚台,道,“用的文房四宝也是颇为讲究。”
蒋来桓立刻道:“世子若是喜欢,学生就命人送到府上。”
齐祯似笑非笑:“我可不是要夺人所爱,再者笔墨纸砚于我而言只是书写的用具,不必考究。”
蒋来桓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不断点头道:“是是是。”
齐祯话锋骤然一转,问:“这次出巡,感觉如何?”
蒋来桓咽咽唾沫,道:“一切都好,进展顺利。”
齐祯追问:“贪污受贿之处,只巡检到了一个州府,其余郡县,难道都干干净净?”
蒋来桓点头:“是,大多都无纰漏。”
齐祯厉声:“什么叫大多?大多是多少?”
蒋来桓吓得不敢回话。
齐祯又问:“如若下次还有这样的差事,你去还是不去?”
蒋来桓只得回答:“朝廷若要用人,学生就不敢推辞。”
齐祯冷笑:“巡检一事,若办得太过公正,倒不见得对你的仕途有益。你能搁置自己的利益,把苦差揽下,倒是值得嘉奖。”
蒋来桓抹了抹脑袋上的冷汗:“学生都是跟着世子殿下学的,不敢居功。”
齐祯道:“京中流言的源头到底从何而起,恐怕是难以查证,但陛下总不至于一直将你关着。唯一要警醒的是幕后之人再度出手,届时若再泼一盆脏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你在府里,太过被动,这些日子记得将大门关紧了,不要迎任何来客。这样就算他们耍了新的招数想栽赃在你头上,但你与外界隔绝,也是无法取证的。”
蒋来桓点头:“是,学生记住了。”
齐祯交代完便起身要走,蒋来桓挽留道:“世子何不用了午膳再走?也好给学生一个机会表表心意。”
齐祯冷冷抛下一句:“我口干舌燥,急着回自己的府邸喝几口茶水。你好自为之,风声紧的时候若没把住尺度,后面吃的苦头可有的受。”言罢,他便大步偏偏地离开了。
刚一出蒋府,齐祯就对冬竹道:“你去市面上查探一种鹦鹉的品种和售卖价格,蓝色羽毛,在日光下会呈现不同的色彩,眼睛是碧色的,双爪橙黄,形如大钳,叫声清脆婉转,学起人说话时十分逼真。另外若是查到了品种,在探一探这鸟儿在何人手上流通,曾售卖给了谁。”
冬竹见齐祯面色十分严峻,当即点头,连齐府都没跟着回,直接隐入集市里打探。
冬竹虽没武功,但为人聪明机灵,当晚就带着消息急急忙忙回来了。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茶水,喘着气回禀齐祯道:“大人,您说的那鹦鹉,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开始小的还以为,左不过就一只鸟,再贵能贵到哪儿去,可我万万没想到,这鸟竟可以卖到上百两!小的按照您描述的仔细比对过了,那鸟儿的品种稀缺着呢。据说现在知道下落的也就两只,一只现在在太后娘娘宫里,还有一只前不久刚被一个隐姓埋名的买家竞价收走,那买家的信息没能查到,只知道是盘州来的人。”
齐祯眉头一蹙:“盘州?”他记得蒋来桓出巡过的地方里,就有盘州。
齐祯问冬竹:“肖寒留给我们的人你能联系上吗?”
冬竹点头:“有,我们有接头的暗号。”
齐祯道:“你叫几个人到蒋来桓府邸附近把守着,定要看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我虽叫他闭门谢客,却不知道他会不会照做。此人自从出巡回来后就变了性情,我猜他瞒着我干了什么勾当。”与其说蒋来桓是变了性情,但齐祯心里清楚,是这人的信念本就不坚定。之前他会乖乖巧巧只是因为手中无权,可一旦手上有了权势,本性就再也盖不住了。
冬竹点头:“这人拜您为师的时候就挑了个好时机,让大人您骑虎难下,哼,什么敬佩久仰,全是托词,他就是想顺杆往上爬。”
齐祯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下只能把他看紧了,千万不能再捅出篓子。你随我收拾行装,咱们连夜动身去盘州。”
冬竹领命立刻去办。
齐祯领命办理流言一案,告假在身,他们此刻又走的低调,生怕别人察觉,赶在城门落锁前出去了。
一路马不停蹄,连饭都没正经吃一顿,总算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盘州。
齐祯隐去了身份悄悄暗访,他换了粗布短衣,带上可以掩面的斗笠,与冬竹二人在盘州城的大街小巷穿梭。
他们打探到盘州城的秦长史府邸,并在附近暗暗观望。
这秦府似乎几天前才刚刚修缮过,大门的朱漆是才刷的,匾额也被擦得一尘不染。秦府门口有下人进进出出,厨子、裁缝、丫鬟、壮丁,来来回回络绎不绝,好一个人丁兴旺的大门大户啊。
齐祯在秦府附近的酒楼点了一壶茶,给了小二几串大铜板,打听道:“我们是来当地做生意的,想问问可以搭上什么人脉才行事方便。我看这秦府家大业大的。他们老爷什么来头啊?”
小二收了比自己三个月工钱还多的打赏,知无不言道:“嗐,秦老爷可是咱们盘州城的长史,他们当官的指不定在背地里搜刮了多少油水呢,能不发达嘛。不过最近他好像又攀上了更高的枝儿了,秦长史在城里动工盖了一座道观,据说只要香油钱给的多,求的什么事儿都能灵验呢。”
齐祯心中一动,这说法怎么这么耳熟呢......他突然将信息串联了起来,当初从祺连山回来时,路过凌阳城,他也见过那样的地方!
冬竹帮着追问:“怎么突然就建道观了呢,动工动土的可要花不少银子啊。”
小二贼兮兮道:“我不是说了嘛,他们攀上了高枝了!据说是位大人物!前不久,朝廷不是派了人过来巡视么,二位想啊,京城过来的那肯定是大官啊,这一搭上了,在我们这小地方作威作福那不是轻而易举?我们小老百姓呐,就指望他们别欺男霸女就行了,反正人家发了什么财我们不知道也管不着。民不与官斗嘛。”
齐祯横眉沉吟,这个蒋来桓果然在外边有猫腻。
小二见齐祯不说话,便道:“二位若是想在这里求个生意做,那就也去道观祈福呗。离这儿也不远,就隔了三条大街,坐马车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齐祯道谢。立刻动身前去。
这道观的外观与凌阳城的如出一辙,但上一回他们只是路过,没有进去看一看。这次无论如何齐祯都要好仔仔细细查探一番了。
道观不大,但处处装点讲究,这里的香客和凌阳城的一样密集。
他们跟着人流走进大殿,入目就是一座高大的塑像。只是当齐祯与冬竹举目去看塑像的脸时,他们二人同时都惊在原地,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齐祯带着斗笠,他隔着眼前朦胧的纱帘,看着香客们口中所虔诚供奉的大官人。
这大官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模样不是别人,竟然正是齐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