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171、行行复行行 一七一

　　肖寒今夜依旧留宿。
　　二人相拥而眠，静默无言。
　　齐祯的手指缠起肖寒的一绺发丝，沐浴后的湿润让墨发乖乖地吸附在他的指腹上，纠缠着好似不舍得松开。
　　齐祯知道肖寒还未睡着，他几次想要开口与他说话，但却想了想都觉得没有必要。
　　齐祯不赞成肖寒真的去阡清侦查，可肖寒还是要去。
　　其实他们两都一样，倔强起来，拦也拦不住。
　　齐祯也明知留在燕京未必是明智之举，但依旧要留下。各自所执意要做的事，都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他要肖寒理解自己的选择，那么肖寒一定也一样，需要自己给予信任。
　　刚刚的晚膳，让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如今入夜而眠，四下寂静时，齐祯抬眸，看着面前闭着眼睛静静睡着的人，在他抿着的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齐祯看着这张好似睡着的脸缓缓浮现出憋不住的笑意，齐祯轻声道：“还装？”
　　肖寒这才睁开眼睛，有些做作地问：“你亲我干什么？”
　　齐祯满足着恋人玩味的心思，配合道：“喜欢你，想碰你。”
　　肖寒忍着面上的表情不崩掉，实则身心都立刻沸腾来开。他的呼吸沉重，目光如两道绳索将齐祯紧紧束缚着，隐忍道：“想不到鄙人还能从霁月清风的齐大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齐祯道：“璇亲王不满意？”他的腿支了起来，一副大刺刺的模样盯着肖寒。
　　肖寒将“哪里敢不满意”几个字囫囵吞枣地含在口中，吞噬在缠绵的湿吻里。
　　......
　　冬竹从浅眠里醒来，去厨房接水喝。
　　今夜月光皎皎，难得晚风轻拂。
　　冬竹没睡醒，他路过的院子里，结了花骨朵的桃树正轻轻摇曳。
　　那摇摆有律的影子映照在粉白的院墙上，好似在配合着晚风的轻拂，娇柔地沙沙作响。
　　渐渐地天边一朵羞云飘来，细雨洒下，花苞上沾湿了几颗晶莹。
　　冬竹迷迷蒙蒙地将手伸出廊外，唔，果真是下雨了。
　　看来早春已经悄临。
　　冬竹想，等严冬过去了，齐大人房里就不用烧炭了，否则夜间睡觉就该大汗淋漓了。
　　他却不知，齐大人此刻正如同这被雨淋的桃树一般，浑身早已莹润着香汗......

　　次日，齐祯醒来，扶着发酸的关节下榻。
　　肖寒自然又是为了掩人耳目，天不亮就离去了。
　　齐祯心中佩服肖寒，昨晚他卖了那么大的力气，却还能坚持起这么早。

　　早朝恢复的第一日，封沉安便宣布了大魏使团要前往阡清的事，简旭晨带一千人的队伍随行，一是保护队伍的安全，二是作公正。
　　队伍不日便启程出发，没有耽搁。
　　齐祯为了避嫌没去送行，只是破天荒地叫冬竹提前在齐府里供了一尊佛像。
　　齐祯从此日日早起后不忘在佛像前虔诚一拜，以求肖寒一路平安。
　　冬竹见了也默默汗颜，——原本不信神佛的人，竟然也变得向上天有所求。
　　而大魏的队伍离开了燕京城，最是松了口气的人是苏长明。
　　“今年的苏府茶宴，择这几日就办了吧。”苏长明看着窗外飘落的雪，喃喃道。

　　今年的苏府茶宴还是拜帖无数。
　　前来参与的人都是些燕京城里的名门或贵族——齐祯，宋茴，夏果，封迟嫣。
　　封迟嫣来是因为齐祯，宋茴来也是因为齐祯。苏府茶宴对于这不通茶道的二人而言，不过就是个能见心上人一回的幌子而已。
　　今年的茶宴选在一间生意红火的雅舍，宋茴早早地就在雅舍门口等着了，但齐祯没等到，先等来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整个燕京城都认识这辆马车，——是静安公主的。
　　今日的封迟嫣穿着一身亮丽的浅紫色罗裙，踩着镶嵌着玉珠的锦缎绣鞋，一出现就好似能璀璨半条正南大街。
　　宋茴是个嗜色之徒，他见了正值青春年华的封迟嫣，眼睛都看直了，但宋茴也知道封迟嫣的身份，丝毫不敢在金枝玉叶面前放肆。
　　宋茴对封迟嫣献媚行礼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封迟嫣趾高气扬：“迎哥哥呢？”
　　宋茴道：“齐大人还没到，不过时辰近了，应该就要来了。”
　　封迟嫣对自己的丫鬟道：“那我要在这里等迎哥哥一起进去。”
　　丫鬟顾虑：“公主殿下，外面人来人往的，您千金之躯站在这样的大街上......”
　　封迟嫣不悦道：“那又怎么了？现在迎哥哥是我兄长，妹妹等兄长，难不成还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吗？！”
　　丫鬟没敢再劝阻了。没一会儿，齐府的马车驶来，齐祯一只脚还没着地，封迟嫣就已经蹿身到了齐祯身旁，亲昵道：“迎哥哥！”
　　而宋茴看着齐祯两眼还是放光，现在的齐祯犹如凤鸟还巢，身份一换，衣着更加光鲜亮丽，面目更是艳压四方。
　　“世子，好久不见！”宋茴高兴道。
　　齐祯内心对宋茴是感激的，不管这人当初目的是否纯良，但自己的确是被他精心关照了一段日子。
　　齐祯微微躬身行礼道：“宋大人。”
　　宋茴的眼睛开心地眯成了一条线，笑道：“世子的身子好的怎么样了？”
　　齐祯道：“已经全好了。”
　　封迟嫣不耐烦：“干什么非得在大门口聊天啊？迎哥哥咱们进去嘛。”
　　话音一落，她便拖着齐祯往里走，三人前后进了雅舍。
　　苏长明的茶宴摆在顶层开阔的大厅里。大厅四面的门窗皆可推开，采光极好。
　　今日风和日丽，这顶楼的茶宴好似栖居于闹市上空的一方净土。
　　来客到齐，苏长明带着一干人等品茶论道。齐祯、夏果与另外参与的两个书生听得入神，宋茴与封迟嫣则哈欠连连。
　　厅外边有伺候的店小二站着，因此这茶宴上干了什么很快就能被外界所知。
　　茶宴从头到尾就像是先生给学生讲书一般，听得进去的人津津有味，听不进去的人已经三见周公。
　　终于，宋茴在梦里不小心将自己面前煮茶的小火炉打翻，顿时厅里就是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炉子一翻，将衣裳也打湿了。齐祯就坐在宋茴的旁边，免不了被牵连。
　　封迟嫣立刻生气地骂宋茴道：“你这呆子干的什么好事！将人烫伤了可怎么办？！”
　　对面的夏果赶紧起身道：“世子要不先去换一件衣裳吧，不然外边的风一吹，难免着凉。”
　　苏长明点头：“楼下备好了休息的雅间，世子便去那里休整吧。”
　　齐祯冲着苏长明施了一礼便去下楼而去。
　　来到雅间，冬竹给齐祯沏茶，可端起茶盏时却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书“挂轴”二字。
　　齐祯心领神会，看过纸条后便将其扔进茶水里浸湿搅拦，倒进了盆栽中。这房间的挂轴后面俨然藏了一个暗门。
　　这暗门一直通向上方，齐祯一路往前走，竟然是再度回到了原先顶层的厅里。只是现在，这厅里只剩苏长明一人，其余人则各自结伴出去闲逛了。外边暗中监视的小厮也还傻傻侯在楼下。
　　苏长明开口直问齐祯道：“你私底下见过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齐祯颔首：“见过。”
　　苏长明叹气：“我想也是，既然来的人是他，你们就不可能不见面。”
　　苏长明随后道：“蒋来桓这几天已经在棠州一代巡检，陛下昨日刚收到奏报，说他们一行人查出来棠州账目纰漏，抄捡出了三万两白银的贪赃。陛下昨晚下旨，将棠州相关人员押入大牢，届时问罪恐怕不会从轻。”
　　齐祯道：“陛下登基不久，是该杀鸡儆猴，叫底下人都看看什么是立法严明。”
　　苏长明笑了笑：“若真立法严明，那还会让你的好学生无功不受禄地升官？还偏偏叫他去当巡检？”
　　齐祯垂眸，他心里明白，封沉安此举恐怕是想捧杀蒋来桓。只是齐祯从不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似乎对自己和封沉安的交情总是留了一丝一厢情愿的妄想，妄想这个多年至交对自己不会那么赶尽杀绝。
　　苏长明道：“你定要留着心眼，否则必定是个祸患。”
　　齐祯躬身道：“晚辈请苏先生指教。”
　　苏长明叹气：“如今你对君王表忠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听话守拙、深居简出。”窗外的光照进来，落在苏长明苍老的脸上，他长叹道：“刘承前不久才向我提起，有一位你的老熟人，最近时常行踪不明。既不在练兵的校场待着，也不在自家府邸。”
　　齐祯蹙眉想了想：“练兵校场...老熟人......莫非，先生说的是简旭晨？”
　　此言刚出，原本的晴空骤然间响起轰鸣的雷声，燕京城逐渐被笼罩在灰黄之中。
　　苏长明望向窗外，道：“春雷响起来了......旧事被埋在新生之中，前尘过往并非烟消云散，只是被眼前的一部分景象遮住了而已。”
　　春天的雷雨下得又急又快，雨滴好似打鼓一般砸在大地万物上，听声音就恶狠狠的。
　　原本在街道上闲逛的人都是措手不及，一个个狼狈地闪身到屋檐下躲雨。
　　人们抬头看天，心里嘀咕，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大暴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