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163、行行复行行 一六三

　　晚风微凉，大魏璇王府里静得只剩下晚风扫落叶的声音，让人说话做事都胆战心惊。
　　这座府邸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主子丝毫不苟言笑，下人时刻恭敬谨慎。在这里行走坐卧的人都好似一根没有情感的木头，不敢有活泼的生气。
　　原本这座王府曾多过一个主人，他把总是面目严肃的殿下变得时常笑意盈盈，可自从那位又消失后，府里所有的紧张感都重返了回来，甚至更甚。
　　他们的璇王殿下又整日埋头事务、行色匆匆、气势逼人。

　　“殿下还在里头吗？”王琛走到书房的院墙外，问守卫道。
　　守卫点头：“秦大人刚进去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出来没多久。”
　　王琛在书房外通报了一声，听闻屋内传来一声冷清的“进”字，才推门进了去。
　　屋里，肖寒正皱眉看着桌面上的文书。
　　“殿下。”王琛道。
　　肖寒没有抬头，只问：“事出何因，都仔仔细细查清楚了？”
　　王琛道：“是，殿下。阡清路上近日频出的匪寇，无非还是自达蒙而来的逃兵。”
　　肖寒勾唇冷笑：“他们三皇子和可木花血战了八天八夜，可木花自以为他这位皇兄就是废物一个，要赢不在话下，可天骐却在暗中助力，可见凡事不论多么地稳操胜券，若是太过于心高气傲那也只会败北。”
　　王琛道：“可木花费尽心思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了达蒙最有望的皇子，如今天骐这样做，不仅让他兵败如丧家之犬，甚至无颜在达蒙立足。那些追随他的士兵活下来的也形同乞丐，不敢回家，故此只能四处抢劫为生。”
　　肖寒的目光一冷：“他们自己无法再归故里，却要来骚扰别人的太平安宁。自寻死路。”
　　王琛道：“殿下放心，如今道上的劫匪已经尽数扫光，破坏的长亭、焚毁的驿站和旅店，也已经向朝廷汇报，陛下批复后得了银钱便可下拨，用于重修那些被洗劫过的路段。”
　　肖寒心念一动，问：“要都重新修好，那花费出去的银两恐怕不在少数。”
　　王琛点头：“可惜了才修筑没多久的阡清路啊，多少的心血在里边，就这样被那群蛮子几天功夫付之一炬。”
　　肖寒往椅背上一靠：“这不是笔小的数目。但阡清大道既然是魏燕两国共同开辟的，如今被第三族的人骚扰，那这银子难不成都要由我们大魏来担？”
　　王琛道：“殿下的意思是，派使者去与燕帝商量，将这些用于修筑的银钱对半分摊？”
　　肖寒冷幽幽道：“不是商量，是通知。当初北燕使者刘承觐见父皇时，签订下来的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利共担，损共计。北燕的新皇帝总不至于品格低劣到要赖账，连这点意外的开销都不肯认吧。”
　　王琛道：“殿下说的是。微臣想，这条道路一开始便是奔着为国为民去的，只要他们的新君不是傻子，就知道赖账有百害而无一利。不过殿下，此事要派哪位使者去游说，还是需要好好考量。”
　　肖寒问：“王大人以为，若有此行，谁是合适之选？”
　　王琛想了想道：“殿下麾下人才济济，才思敏捷者不在少数，若论谁可担此任，微臣以为尚书阁计明义计大人、东岳府陆全才陆大人......”
　　王琛一一道来，可他还未说完，肖寒便打断了：“都不好。”
　　王琛疑惑：“不知殿下以为何人才是上佳之选？”
　　肖寒嘴角缓缓勾起，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如今他嘴角爬上的一丝温度在烛火的照耀下渐渐温润鲜亮起来。王琛见他这幅模样，忽然之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神一般的璇王殿下，只有在提及那位时，才会将满身的锐利收敛起来，展露出一丝柔和。
　　果不其然，肖寒慢悠悠道：“当初北燕派来的使者刘承只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可谁知最后，他来议商是其一，偷人是其二。”他将“偷人”二字咬得极重。
　　王琛咽了口唾沫，问道：“殿下，您想做什么......？”
　　肖寒道：“王大人不必紧张，本王不过是想有样学样，也来个暗度陈仓罢了。”
　　王琛当即跪了下来，对肖寒颤声道：“殿下三思啊！之前咱们为了将怀大人救回来，已经是冒了天险才堪堪可行，如今他已经回去，还复现于世人面前，您若离开景阳前往燕京，会带来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如今正是陛下龙体欠安之际，当初在雁清关，咱们就吃了不守景阳城的亏，要是安王又趁您不在时发难，那可如何是好？再者...再者...怀大人已知道了这么久以来您一直都是在欺瞒他，这一次，他恐怕未必肯乖乖跟您回来啊！”
　　王琛会有这样的反应早已是在肖寒的预料之内，可无论如何......
　　“论族里的辈分，恒倾都理应叫您一声叔伯，”肖寒对王琛道，“叔伯一定还记得，我当初答应你们回到大魏的条件是什么。”
　　王琛闭上眼，无奈摇了摇头。
　　只听肖寒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一生摇曳于这世间，本该命绝，但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是他给我的。他若不在了，那我的命线也断了。十五岁时，你们把我从燕京接回来，族人们聚在一起想给我取字，我却道‘恒倾’二字，这是因为自己能续命至此，都是托他之福罢了。”
　　肖寒提起往昔有齐祯的年少岁月，眸光都温暖了起来。
　　恒倾，取“恒为君倾”之意。
　　王琛道：“可殿下如何断定，怀大人在北燕就必定陷于龙潭虎穴？怀大人惊世之才，未必不能自保。”
　　肖寒叹息：“他若看得透自己身边那些虎狼之辈的面孔，当初也就不会有我把他接回这座府邸养伤的机会。何况就算他已经看透，但就凭他那个刀子嘴豆腐心，估计也没办法绝情地去反抗多年的挚友亲眷。我若不再去拉他一把，他就只有反过来挨刀的份。”
　　王琛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年迈，龙体江河日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立储君一事早已迫在眉睫，但陛下有意拖了这么久，无非就是不肯放权，恐失了主心。而安王戴罪之身却日日夜夜在跟前献殷勤......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景阳城，您是真的想好了吗。”
　　肖寒道：“只要有叔伯在，恒倾就安心。朱批密钥、府牢掌印、精锐骑兵，恒倾尽数奉上，以劳烦叔伯暂为保管直至我归来。若是未能归来，那这些东西在叔伯手上，要从王氏宗族里再挑一位子嗣辅佐，也容易许多。”
　　王琛缓缓站起身，却摇摇欲坠，他双手撑着桌面，平稳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看着肖寒，深深道：“我们年纪都大了，王家宗族里也再没有比你优秀的后辈了。微臣等都只愿殿下能尽快达成所愿，平安归来。”
　　肖寒冲王琛勾唇一笑：“叔伯不必如此怅惘，恒倾并非要舍此顾彼。鱼与熊掌，我可以试着当天下第一个能够兼得的人。我的人，我一定要去追回来；景阳城的斗争，我也可以一直是稳操胜券的那个。”

　　.
　　夏日悠长。
　　齐祯终于不再是闲人一个，他受邀参加的宴饮渐渐多了起来，两三日就要出一次席。只因封沉安时刻记挂他关照他，宫里出来的赏赐不论什么都会让人给齐府也捎上一份，次次不少。
　　如此风光，想笼络他的人自然排起了长队。
　　而齐珣央也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召他入宫觐见。
　　兄妹二人泪眼相看。
　　两年前的齐祯，在燕京总是忙得人影不见，他身边的圈子也总是固步自封在封沉安四周。这下子可好了，现在接踵而至的宴会倒是给了齐祯机会了解更多的燕京权贵。
　　齐祯相貌非凡，言谈高雅，风度举止都叫人赏心悦目。一时间，齐世子的美名于北燕盛传开来，难以收住。
　　到了入秋之际，金风送爽时节，恰逢江月柔的母家——江家长房，新添了一个嫡孙，故此广发请帖，邀一众亲友相聚。
　　凭江月柔如今的贵重身份，江家自然一起如日中天，因此燕京城中收到了这封请帖的无一例外皆是大富大贵之族。
　　百日宴那天，江家宾客盈门，真是前所未有的风光势大。
　　齐祯也在受邀之列。

作者有话说

　　王琛：“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恋爱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