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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行行复行行 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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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衣着干练的黑衣人神色严肃地疾步穿梭在山林之中。
这里满是荆棘,行步艰难,可他们却脚下生风,丝毫不顾四周尖锐的枝丫或难缠的藤蔓。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目的地,以确认一些事情。
眼看着前方树木渐稀,偶有炊烟飘散至上空,然而一阵令人心神一滞的哀乐传了过来。
那影影绰绰的哀乐声传进了耳朵,为首者面色一变,立刻冲后面招了招手,低低地道了一声“快!”随即一群人加紧了步伐往前冲去。
果不其然,——眼前一荒芜偏僻的村落里挂着稀稀落落几条白绫,几户人家共同的空地前则摆着一张简易的香案,香案上放置着三两瓜果与一个木制牌位。
这是一处加起来不到三十户组成的山中小村落。
这村子本就闭塞,平常都不见得能有什么外人过来。而突然闯入的这群人面目森冷,不苟言笑,村民看见了他们也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地与身边邻里交谈。
一位村长身份的老人家走上前,客客气气地笑问道:“不知几位侠士是打哪里来?到了我们这个小地方是为的什么事呀?”
为首者道:“老人家,我们一行是押镖的,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我等就遇上了一伙儿劫匪,慌乱之中,我们弟兄几个便误打误撞走进这里了。”
村长思索道:“哦......这附近竟然也会有山匪?我们这里道路不通,山路难行,平时赶集都得自己两条腿走上三四天,大家都一穷二白的,山匪怎么会挑这里打劫呢......”
黑衣人四下张望一番,问:“这里是在办丧事吗?过世的是什么人?”
村长道:“是住得离我们这里最远的一户,他是个常年独居的老樵夫,平常与我们走动的少,也是前两天恰巧有人路过他房门前,看见门没关,一眼望过去,才发现人都在床上凉得透透的了。”
黑衣人神色紧张起来:“死的是一位樵夫?...他没有家人吗?”
老朽道:“他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就这么打了一辈子光棍,后事也只能我们乡里乡亲的帮着点。唉,人活一世,到头来连个送终的都没有,也是可怜啊。”
黑衣人又问:“他没有孩子?一直独居?”
老朽和其他村民都不禁笑了:“我都说了,他媳妇都没有,哪里能有孩子?”
有村民道:“不过前一阵子倒是稀奇。有时候,我好像能看到有人在他家里住着。因为他院子里晾晒的衣服也多了几件。”
“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那些多都是蓝色的衣裳,只不过隔得远,看不清那人是谁。我们又都忙着种菜赶集,也没多去打听。”
“最近那些蓝衣服也不晾在外面了,估计是人又走了。”
“会不会就是那个蓝衣的害了老樵夫,叫他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不能吧,凡是害命的大多都是图财,要不然再就是仇杀,这老头没钱,也没亲戚朋友,一年到头上山砍柴的,又能跟谁结仇啊。”
“对啊,估计就是老了,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不顶用了。”
......
封沉安坐在宫中的览卷阁里,听着简旭晨的汇报,眉头蹙紧,反问道:“人已经死了?”
简旭晨道:“是,派去的人日夜兼程赶到时,就已经死了几天了。”
封沉安紧盯着简旭晨道:“你确定他们是你最信得过的手下,探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简旭晨立刻下跪道:“陛下,以往派出去做事的都是这群人,绝对信得过!臣以自己人头担保,臣与属下都是唯陛下所用,绝无其他!”
封沉安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下来:“孤只不过追问一句情报真假,你何必紧张。”他又道,“若如此,那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可有撬开棺木检查尸身么?”
简旭晨点点头:“仔仔细细查过了,并无异样。那樵夫的茅屋里连碗筷都是两人数的,看用过的痕迹,也能基本吻合时间,他们甚至还在一个墙角里发现了一条落灰许久的发链。”
“是他用过的?”
“蓝宝石发链,是他的标志。”
随后,二人之间陷入了良久的静默。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维持多久,外边传来了通传太监的通报声:“陛下!如意殿嬷嬷求见!”
如意殿是太后的居所,这是太后叫人来了。
封沉安道:“请嬷嬷进来。”简旭晨自觉退下。
一位年纪五旬的女宫人走了进来,行礼问安后道:“陛下,太后娘娘差奴婢来告诉您,原本被禁足在宫中的静安公主,前不久敲破了窗户,拿了宫门对牌,不见人影。看样子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太后娘娘说此事应当告知陛下。”
封沉安既无奈又愤怒,最终只冷笑道:“既然如此,让她走就是了,她一心要见佩迎,拦总是拦不住的。况且现在也不止静安一人想见他,就连皇后都整天盼着什么时候能兄妹相见呢。”
嬷嬷道:“都是手足之情,皇后娘娘自然挂念齐世子。陛下,太后娘娘说了,其实静安公主一心想见齐大人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二人也相识良久。既然如此,那何不...也兄妹相称呢。”
封沉安从阴霾里豁然抬头:“母后当真是这个意思?”
嬷嬷笑笑点头:“娘娘还说,这样不仅静安公主与齐大人来往时不会再惹来非议,齐大人也成了陛下名正言顺的兄弟。亲兄弟之间办事,总要省力许多......”
封沉安顿时开悟,赞叹道:“果然还是母后想得周到。劳烦嬷嬷回去禀告母后,就说孤心里明白了。”
嬷嬷点头,应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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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齐府总算是来客渐少,连江月柔都找不着借口往这里跑了。
齐祯好不容易得了清净,他搬了张醉翁椅到檐下乘凉,可冷不防一声娇滴滴的哭喊直冲他面门。
“迎哥哥!——”
齐祯猛然间眼睛一睁,心道不好,是嫣儿那丫头来了。
封迟嫣,娇生惯养的公主,没人能敌的金枝玉叶。
从前她哥哥与母亲不得势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外祖家宠溺得娇横天,后来她哥崭露头角被封太子,她便更加刁蛮起来。
这么一位静安公主,不娴静、不安分也就算了,偏偏自打认识了齐祯,便直勾勾地许了芳心,丝毫不遮掩不避讳,心直口快又落落大方。齐祯拿她实在是没辙。
现在他重回燕京,一心忙着伪装,倒是一时间把这位公主给忘了。
齐祯立刻调整好神态,又是那幅茫然无措的样子。
他看到封迟嫣那一袭美丽衣裙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仿佛一只愉悦极了的蝴蝶翻飞到自己面前。
封迟嫣原本在宫中吵嚷着要出去见齐祯,可被太后锁住了,现在她终于脱困,此刻的视线便黏在了齐祯的身上。
她又是要哭,又是要笑,发自肺腑地喊了一声:“迎哥哥!我好想你啊!”
齐祯从醉翁椅上站了起来,慌忙站到五步开外,面带歉意道:“恕在下失礼,敢问姑娘是......?”
封迟嫣看着齐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响彻云霄。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把嫣儿忘了!你把嫣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封迟嫣哭得烟雨朦胧,她发髻上精致的彩蝶步摇也撞击得劈啪作响。
她与齐珣央明明是差不了几天的年纪,但齐珣央已经坐镇六宫,偏偏封迟嫣好像永远都是孩子。
封迟嫣哭嚎了半天,可没一会儿,她突然间灵光一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慢慢止住了抽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可怜兮兮地望着齐祯,道:“迎哥哥,我们是有婚约的人,我是你还没来得及过门的妻子啊,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齐祯霎时愣在原地。
这丫头也太能趁火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