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136、返行 一三六

　　凭什么你说再射一箭就定要再射一箭？
　　难道方才场上的那些精彩现在都要不作数，反而都压在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箭上？
　　肖寒到底年纪尚小，他在齐祯的身侧，双手暗暗地扯着齐祯的衣袖，叫他不要搭理可木花这个提议。其实众人心里也都清楚，齐祯若要答应了，那是担了风险，——要是没射中，那刚戴上去的奇才的帽子可立马又得摘下来。
　　然而，齐祯还是应下了。
　　“好。”他语出这一字道。
　　可木花倒是意外。他还不了解齐祯，也不相信齐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他其实也像齐钰晖一样，觉得齐祯就是彻底走了狗屎运。
　　可木花是早就打了一手好算盘的，——齐祯不应战是心虚，应战就会露马脚。
　　但齐祯从容不迫地再度拿起弓与箭，转身走出人群，来到百步开外的地方，重新骑上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狠狠甩了甩缰绳，冲刺一般向前而去。
　　这绝尘般的一骑唬得人群慌忙地四散逃开。
　　只是片刻之间的功夫，齐祯就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抽箭搭弓，略微一瞄，箭即擦风离弦。
　　也厄先微张着嘴，还未及时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自己手中猛地一震，接着“扑通”一个闷响，他手里握着的青苔石便掉在了地上。
　　众人望去，皆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那从也厄先手里掉下来的青苔上俨然又插着一只箭羽，——就是齐祯方才在一瞬间亲手射出去的那一箭。
　　可木花与也厄先的面色骤然间由红转青，绿的比那青苔石还不如。
　　众人这回可是近距离地又目睹了一次齐祯的风采，且这次比在席位上看得还清晰。
　　还没等人群沸腾起来，“嗖——”又一声，又一箭从天外飞来，直冲也厄先的面门而去。
　　也厄先以为齐祯是被激怒了，这回是要来真格的，然而，即使齐祯有心想泄恨，却也是留了分寸，他这一箭只不过是吓唬人的，但教训不可不给。那一箭虽冲着也厄先的脸而来，却也只是擦着他脸庞上的肌肤而过。
　　利刃带着飒风割断了也厄先鬓角的一绺头发，箭头一直深深扎在了也厄先与可木花身后的那棵树的树干上。
　　箭头处，还留有着几根没来得及飘走的头发。
　　在场的人顿时如失了声的鸦群，不闻一丝声响，只有苏长明抚着短须，微微笑了起来。
　　肖寒则双眼放光地看着齐祯驾马回到自己面前。
　　这一气呵成，实在太快，可木花与也厄先连耍诈都来不及。
　　齐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也厄先，冷声道：“第一箭，是了却你心中的疑惑，第二箭，算我额外送的。脸上留一道疤痕日后还会长好，耳边落几根碎发时间长久了也会长回来，不过一个人若是被污损了名誉，那可不一定能如同身体发肤一样，时间久了就能恢复原样。希望你从此记住，别再无端泼人脏水。所幸我往日里勤学苦练，才换得今日的胸有成竹。否则，今日之后我恐怕就要和那块青苔石一样，身上永远都留个不会愈合的污点了。”
　　这一席话说得可木花面色通红，如今谁都心里有几分明了这突然的闹剧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可木花却还是要狡辩挽尊，他猛地一脚揣在也厄先的腰上，叫也厄先猝不及防地冲着齐祯五体投地，转而他自己又对齐祯笑道：“祯少爷，今日确实是我的这个属下鲁莽了，是我管教不周、驭下不严，这样的罪过我可木花认了，但方才听齐少爷那一番话，似乎是对我还有别的误会？无妨无妨，你我相交过浅，再加之前还有过节，也能令人理解。用你们中原的俗语来说，便是不打不相识。不如这样，三日后我在我那别管摆宴，还请齐少爷赏光，我们二人解仇解怨，相识为友，也能算是一桩美谈，如何？”
　　可木花这风度翩翩的模样，有的时候还真挺能一下子诓骗住人。
　　但齐祯是不吃这一套的。
　　他从第一次见可木花起，就觉得此人不可纠缠。
　　齐祯只学他的样子也装作文质彬彬的模样，回道：“殿下客气了，在下岂能有那资格与堂堂达蒙皇子结交结怨？殿下切勿这般抬举我，恐折了寿命。”
　　场面正尴尬的时候，终是苏长明心满意足地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好了，今日的闹剧诸位算是看够了，本官也是看够了！骑射甲等的奇才本就难得一遇，学子齐祯，只是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能如此了得，实属神话！陛下向来爱才，此等贤才，不风光礼遇也就罢了，竟还落得遭人无端猜疑，实在会令人心寒。”
　　故此，苏长明转身回到台子前，提笔挥墨，在齐祯的名册后豪气地写下了个“甲”字，并令人抬起来展给众人看。
　　这样，这片校场才复又欢腾热闹起来。
　　也厄先也着实没想到，自己奉命弄来的一块青苔石，这下竟然真的会被当成难得一见的宝一般供起来让人细细观看。
　　这回，对于眼前复燃的热闹，齐祯只是冷眼瞧了瞧，他在人流涌向自己前，独自打马离开了这片校场。身后的封沉安想要叫住齐祯，却被江月柔拦下了，江月柔冲着封沉安微微摇头：“殿下，想必祯儿现在心绪不宁，我们还是稍后再去找他吧。”封沉安点了点头。
　　可如今，不论是封沉安还是肖寒，这里再一次的呼唤雀跃都索然无味了。

　　赌坊里叫苦连天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大打出手。
　　封沉安派出去下注的小厮呆傻在原地，他自己投进去的银子亏得一个子儿不剩，怀里却被塞了厚厚一沓银票和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但怀里的都是他主子封沉安下注赢的。
　　小厮魂不守舍地拿着这么些钱走在大街上，满大街都是奔走相告的百姓或报童。
　　“国公府的小少爷胜了！一举夺得骑射甲等！数年奇才，难得一遇！”
　　“达蒙皇子部下污斥齐小少爷舞弊，要他再射一箭，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连射了两箭，一箭又中了那青苔石，还有一箭那是给人的下马威，——擦破了人家的脸皮、断了人家的头发！”
　　“朝廷里来的大臣亲自书墨了齐小少爷的功名，如今还被裱起来了！”
　　小厮走在街上，耳朵里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恍如隔世。

　　街上百姓尚且如此热闹，国公府的门槛也被踏破。
　　定世的校验不是普通的学子较量，若是得了好成绩，那是能被整个燕京城瞩目的，名号还会传进宫里被燕王赏识，那必定是前途无量了。
　　更何况，能文能武的人才甚是稀有，齐祯还兼具了一幅让人艳羡的好皮囊，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位叫人垂涎的少年郎啊。
　　老公爷与老夫人坐在前厅，和诸位前来道喜的门客们一起谈笑风生，江月柔带着齐祯肖寒回来的时候，府里已经热闹非常。
　　江月柔让齐祯回去换身衣裳见客，自己也回屋整装。
　　客人寒暄，更有问齐祯的八字，大有攀亲的念头，也不顾他是嫡出庶出。
　　二老见了这幅光景，心下有了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