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125、返行 一二五

　　老公爷离开后，无名院里顿时轻简了不少，那端茶递水、捧裘端巾的人乌泱泱地随主子来，又急匆匆地随主子走。老夫人与赵恭时也没再折返，齐颂笙上任后更是要时常宿在行宫里。
　　江月柔估摸着这院子里今日是不会再来什么人了，便吩咐下人关了门，自己守在齐祯身边，每隔半个时辰就用热水给他擦一次手臂与后背。
　　肖寒就乖乖地蹲在齐祯的床边，没人搭理他，也没人赶他走。他在国公府当了这么几个月的小仆人，已经锻炼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江月柔稍微甩了甩胳膊，他便立刻上去给她锤肩，齐祯微微一咳嗽他就赶着上前端茶递水，那勤快的模样谁都比不过。
　　等夜深的时候，江月柔依旧没有离开院子，她只命人在隔壁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自己睡过去。
　　她起身要去歇息时，见肖寒依偎在齐祯床榻边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明明已经是又困又累的模样了，却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望着这个小身影略一沉吟，问道：“你今夜要陪在这儿吗？”
　　肖寒抱着膝盖微微点头，江月柔又问：“那我叫人给你铺一床被子过来。”
　　肖寒立刻道：“夫人，不用麻烦的，我草垛里都睡习惯了，这儿还铺着一条毯子呢，没关系的。”
　　江月柔并不坚持，即刻道：“那便罢了。”说着，她吹灭了屋子里的烛火，推门出去了。
　　屋里暗了下来，静的不闻一声。肖寒看了眼背对着自己默默睡觉的齐祯，他想开口跟齐祯说话，却又怕出了声反而惹他厌烦，便还是默默地坐回了地上。
　　他将地上的毯子卷起一角，准备拿鼓起来的部分当枕头，可刚要躺下时，榻上的齐祯突然恨恨地坐起来，往里面挪了挪，手拍了拍身边腾出来的位置，道：“上来睡。”
　　肖寒一愣，却没动。
　　齐祯在病中，脾气不小，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肖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放弃了毯子做的枕头，脱了鞋子怯懦懦地爬到了床榻上。
　　齐祯沉默了一瞬，问：“你平时真的睡草垛里？”
　　肖寒回答：“嗯。不过因为是厨房，旁边就是烧开水的炉子，所以不冷。”
　　齐祯却气愤道：“父亲不是给你打点好了吗？你怎么会连个床铺都没有？！”
　　肖寒道：“原本是有的，但是过年的时候，同一房里的厨子来了亲戚，那人没落脚的地方，就只能我让出来了。”
　　齐祯不服气：“凭什么要你让？”
　　肖寒却道：“没事的，我人小。那厨子后来给他亲戚在二房的秋姨娘那里谋了份差事，现在他就一直住下来了，看模样，应该不会走了。”
　　“呸！怎么又和二房有关？狗东西！”齐祯愤然道。
　　肖寒有些意外，齐祯骂人的样子竟然格外叫人喜欢。
　　齐祯目光如炬地盯着肖寒道：“那个占了你床铺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明天我去教训教训他！”
　　肖寒张了张嘴：“可是哥哥......”
　　齐祯道：“别可是了，这次我就是得还回去！哼，果然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用的招数，你明天帮我，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踢下去。”
　　肖寒听了立刻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那人叫甄二，跟哥哥差不多大，是留在秋姨娘儿子身边当差的，好像就是个扫院子打杂的。不过他长得膀大腰圆，做事情也笨手笨脚的。”
　　齐祯立刻轻快地道了声：“行。”便又转过身睡了。
　　这下房里真的静了，一整晚都不会有声音了。
　　肖寒是数着齐祯落在自己脸庞边的碎发入梦的。
　　第二日，江月柔带着齐珣央来看齐祯。央妹直接手脚并用地爬到齐祯怀里，江月柔笑着凶自己女儿，叫她不要折腾哥哥，可齐祯却道没事，江月柔便也就不去管两个孩子了。肖寒依旧乖乖巧巧地守在一旁，一声不吭。
　　齐祯心不在焉地逗了一会儿央妹，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江月柔终于被下人请出去处理些府内的事务，他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在柜子里掏出自己的衣裳往肖寒身上套。肖寒草草披上了外衣，又听从齐祯的话，钻到了齐祯原本睡着的被窝里。
　　“哥哥，你真的可以吗？”肖寒问道。
　　齐祯一边换衣裳一边道：“没事，暗中对付个蠢货有什么难的。”
　　肖寒道：“不是，哥哥，我问的是你的身子。你昨天才受了那样重的寒气......”
　　齐祯道：“啰嗦，我若那么容易歇菜，便就真的不适合带着这吃人的燕京城了。”
　　央妹拉住齐祯的衣角，仰着脸问：“祯儿哥哥，你去哪里呀？”
　　齐祯腾出一只手捏捏央妹的脸：“有人欺负我们，我现在要去报仇！”
　　央妹立刻眼睛亮晶晶地问：“报仇？就是像祖母平时看的戏里那样，大侠去杀坏人吗？”
　　齐祯想了想道：“我不是大侠，也不是去杀人，但是意思差不多。央妹，你要不要帮我？你要是加入进来，那你也是报仇阵营的一份子嗷！”
　　央妹立刻兴奋道：“要要要！我也要当大侠！”
　　齐祯蹲下来，对央妹道：“那好，现在哥哥该诉你，一会儿哥哥就要悄悄出去，去找坏人，但是我的行踪是不能被发现的，所以，”他指了指假扮成自己躺在被子里的肖寒，道，“一会儿他装成我的样子躺着，外面要是有人进来了，你就叫他们出去，就说我在睡觉，别来打扰，好不好？否则我不在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坏人就溜走了！”齐祯神情严肃道。
　　央妹听了小脑袋点成破浪鼓：“央妹知道了！祯儿哥哥放心去吧！”
　　齐祯揉了揉央妹的脑袋，任重道远地点了点头。
　　躺在一旁的肖寒眼睛笑声一道弯，心想小孩子可真好骗。虽然他自己才只比央妹大了三四岁而已。

　　万幸无名院里的下人总是惫懒，齐祯在他们眼里算不得正经主子，而只要这院里没什么人在，他们就各个化作鸟兽散，各自悠闲各自的。
　　齐祯一路躲避着，顺顺利利地摸到了秋姨娘的院子里。上天助他，那院子正中间就有个肥头大耳的小子在扫落叶。齐祯一瞬躲在墙角，猫出半张脸向外打探。
　　恰逢齐钰晖散学归来，他身边的小厮将怀里的包往甄二身上一丢，吆喝指使道：“赶紧去给少爷烧一桶洗澡水来！”甄二连声应下了，他将扫帚往一旁一靠，迈着碎步往屋子后面去了。
　　齐钰晖今日心情格外的不错，整个人走路的时候都是跳着的，他还没进屋，就已经一嗓子冲着屋子喊出来了：“娘！今日那野种还真没来上学！”
　　齐祯躬身靠着墙沿，摸索到后边的窗户旁，继续听齐钰晖在屋里头兴奋地讲道：“看来他被赵恭时罚得不轻啊！哈哈，够他吃苦头了！”
　　秋姨娘满不在乎道：“就你还在这儿为自己那点儿小手段傻乐呢，今儿一早我还听你爹说了，老公爷居然还要让那臭小子刻意走近赵将军，说什么咱们国公府最好能有一人跟赵家搭上点儿牵连。真是笑死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子，人就丁点儿大，还整天端着架子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就他那个吊死鬼的样子能有什么用。我看老公爷真是一年比一年昏头了。还有你！这事儿说到底还不都是你起的头！要不是你作齐祯那破腰牌的祟，他还搭不上赵恭时这条船呢！”
　　齐祯的牙关骤然咬紧，压抑着怒气不说话，齐钰晖满不在乎道：“娘，你急什么，你不都说了齐祯不能成事儿嘛，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外祖父寄托在他身上的念头落空了，受罪的还不是他自己？”
　　“哼，”秋姨娘轻哼一声，道，“行了，你赶紧换身衣裳洗澡去，一会儿还得和你爹吃晚饭呢，记得打扮得体面点儿，好好长长脸。”
　　“知道了，娘。”
　　齐钰晖懒懒散散回屋时，外边的齐祯已经顺着方才甄二的踪迹摸去了后边的柴房。国公府各个屋子里的热水在冬天向来都是实时供着的，主子要是洗澡，那在火上热一热便好。
　　甄二抱着柴火往火堆里一丢，没半天就累得哼哧哼哧的。本来就热的水被火一烧，没一会儿便开了。
　　整整一缸的滚水，白白的热气升腾得满屋子都是。齐祯鬼使神差般悄悄站到门后藏着，这间屋子的隔壁就是浴房。
　　甄二舀了两木桶的热水挑到了隔壁，齐钰晖快快活活地上屋子里头泡着去了。齐祯趁着柴房没人的一瞬，立刻把门闩闩上，甄二回来时发现门莫名其妙地开不了了，正没辙，只会一个劲儿地试着往里撞时，齐祯又突然间将门闩抽出，甄二一个不留意，“噌”一下便往里摔了进去，他还没爬起来呢，后颈就被齐祯一木棍狠狠敲下去。
　　甄二眼白一番，立刻就晕了。
　　齐祯还不解气，心想这个死胖子赖着肖寒的床这么多天不肯走，这么一棍子可不够，便又上去踹了几脚。这下这边的气算是暂时解了一些，而隔壁还有个罪魁祸首在舒坦地泡着澡呢。
　　齐祯眼睛瞟了瞟还没用完的大半缸水，嘴角冷冷地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