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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返行 一一五 ...

  •   齐钰晖本以为齐祯是个好欺负的,结果他这回闷声吃了哑巴亏,气得两只眼睛都红了。
      等到了定世学府的门前,各家子弟们都下车聚集在门口时,齐钰晖才见缝插针地找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那人立即领悟,走到齐祯身后,一把拽下了背在齐祯身上的布包,嚷嚷着嗤笑:“祯少爷,你可是咱们堂堂盛国公府出来的人,不至于寒酸成这样吧?自己背着个破布包就来上学堂了?呸,咱们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齐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发难镇定自若,道:“把我的布包还给我。”
      那人“嘿”笑了一声,反而将夺过来的布包往地上狠狠一扔。这边的动静立刻引得各家的人纷纷往这里侧目。
      齐钰晖这时候才站了起来,他微微笑着走到二人中间,弯腰捡起了那个老气横秋的布包,递到了齐祯怀里,装好人道:“你不要跟齐祯计较这些,他娘亲在进府前才刚不幸过世,横死城外,世子还在追查凶手,却无所获,祖父祖母也不帮衬,他也是可怜。”
      齐钰晖这番句句都是说给四周看热闹的人听的,果然周围望着齐祯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探测和调笑。大家都是世家子弟,自然能一下子就领悟齐钰晖话语中的意思。众人心道,原来是外室想带儿子登堂入室,结果没福气,死了,而齐祯就是外室遗留的孽障。
      议论声在定世学府的大门前传开,齐祯默默咬紧了牙,拿着自己的布包一声不吭地站在人群里。
      即便他背后被插了无数道目光,而齐祯始终身子挺立,双眼注视前方,直到定世学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齐祯随着人群一同迈进了门,他是半路插进来的新人,学府的规矩还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的先生叫温不惊,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现在进了学府的门,大家都已经往自己的课室而去了,只有齐祯还在有些茫然地向四周望着。
      齐钰晖刚才当众给齐祯揭短,让齐祯被议论嘲笑,虽然出了口气,但小人之心,从来不懂适可而止,现在齐钰辉心里又生出一计,随即扬起嘴角,一丝诡谲爬上了面庞。
      齐钰晖闪身走到回廊下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看见前方来了几个平时与自己玩得开的狐朋狗友,他立刻招手将人叫了过来,手上指着齐祯,对朋友道:“就那个穿蓝衣服背个破布包的,看见没?那小子得罪了我,我跟你们说,他是新来的,是温先生门下的弟子,对这里不熟,温先生门下不是有两个不一样的课堂么?你们过去给他指路,就说温先生的课业在兰集室。”
      “嚯?兰集室?晖哥儿,看来这人把你得罪得不轻啊。他要是去了兰集室,岂不是不出三天就混不下去啦?”朋友一边惊叹一边嬉笑道。
      齐钰晖笑着哼了一声:“我就是要他在这里混不下去!最好让他过得越惨越好,要不他怎么会记住得罪我的下场?”
      狐朋狗友冲着齐钰晖抱拳:“晖哥儿就是晖哥儿,我们这就去照办。哈哈,这下兰集室里又有好戏看咯!”
      友人说完话,拔腿就要往齐祯所在的地方去行动,齐钰晖又嘱咐道:“你们装着些,别太刻意了,这小子不是很蠢。”
      友人冲着他比了个“绝对稳了”的手势,然后屁颠屁颠地就向齐祯去了。
      齐祯本就在慢慢踱步着寻找着,他正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毕竟头一日来见先生,若是迟了,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糟糕了。
      这时候他身旁几个稍年长的少年装模作样地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从齐祯身旁经过,他们嘴里还在轻声交谈着有关温先生留下来的课业,齐祯听见了字眼,立刻向他们欠身行了一礼,问:“几位留步,烦问温先生的课业要在何处听讲?”
      被齐祯问住的那几个人心里暗暗一笑,面上却风流又正经:“温先生的课业在兰集室,一直往东边走,走到头拐个弯就到了。你是新来的?”
      齐祯回答:“是。”
      回话的人一笑:“那就没错了。”
      齐祯又一欠身,有礼道:“多谢。”说完,他便背着自己的小布包往他们所指之处而去了。齐祯不知道,在自己走之后,刚刚还一本正经给自己指路的人,转眼就捧腹大笑,互相为对方刚刚绝佳的戏码拍手叫好。
      齐祯沿着东边的长廊一路走到了头,果不其然,只拐一个弯,就看到了一间大门敞开的堂室,堂室上方的小门匾上赫然写着“兰集”二字。
      齐祯提了提布包,他方一走近,就听见了里面“嗡嗡”的吵闹声,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兰集室内的场景是十分混乱的。齐祯没在意许多,他就这样面目平静地走了进去。
      齐祯一出现在兰集室内,里面纷杂的吵闹逗趣声顿时就停了下来,座位上,每个人的眼神都落在齐祯的身上。
      齐祯望着这一屋子的“兰集”,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
      这屋子里满座的都是纨绔子弟,乌泱泱一群,就没见几个看上去斯文的,齐祯只觉得这些人就差点把“吊儿郎当”四个字刻在额头上了。
      “哎哟,这不是刚刚门口那个新来的么?哎哎哎你们看,他还是背着那个破布包!”
      “我刚才进来的一路上听人说了,他是国公府的一个庶子。”
      齐祯像是听不见这些冷嘲热讽,他正色,冲着里面的人微微一礼;“在下齐祯。”
      下面静默了短短一瞬,随即又立刻哄笑一团。
      这些少爷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冲着齐祯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齐祯将他们对自己的评头论足都听进了耳朵里,可他却只垂下眼帘,在一处空位坐下了,——第一排正中间。
      这是听讲的绝佳位子,却一直空着,整个定世,只有兰集室的第一排是没人愿意坐的。
      齐祯心里起了一丝狐疑,他一边将布包里的文房四宝工整地摆在桌面上,一边向自己的四周打量。
      大家对他的注意力还未散去,齐祯看向左侧时,望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也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这小公子同样坐在兰集室的第一排,二人之间只隔着一条可供一人走的小道。而这小公子通身的气质也正巧和四周的乱哄哄截然不同,他只是端正地静坐着。
      齐祯心中暗道,这满屋子人能与此课室的名字相配的,也就这位了。
      二人四目相望了一小会儿,齐祯出于礼貌,向那小公子点头示意,他本以为这人是这里唯一一个知礼的了,可谁知这小公子直接漠视了自己的礼遇,只淡漠地将头转了过去。
      齐祯:......
      齐祯有些郁闷,他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可他刚低头没多久,身后的嘈杂顷刻终止,兰集室顿时安静了下来。齐祯疑惑地抬起头,就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年近五旬的长者。
      这必定就是温先生。
      温不惊只需往那里一站,兰集室顷刻间静若寒蝉。齐祯身后那群原本四仰八叉的少爷们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身板也挺得笔直。
      众人恭敬而齐声道:“温先生。”
      温不惊轻轻应了一声便就坐了,齐祯立刻起身,对温不惊深深行礼道:“学子齐祯,初见温先生,给先生问安。”
      温不惊只抬了抬眼帘,轻轻看了一眼齐祯,简单地“嗯”了声便道:“坐下吧。”
      齐祯坐下,温不惊又叫学子们翻开书页,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兰集室里蔓延开来,即便从他嘴里讲出来的孔孟之道十分冗长,甚至已有不少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哈欠连篇,可温不惊照样维持自己的语速语调。
      一篇文章讲停,兰集室里许多人的瞌睡也就醒了。
      齐祯坐在正中的位置直面着温不惊,他将温先生的话从头到尾仔细听着,不见一刻的分神。
      温不惊合上书卷时略微讶异地瞥了眼齐祯,随后他平视着满屋子的人道:“此文篇幅虽长,但境深意远,值得反复品读体会。今日结课后,将此文章通篇背熟,我明日抽查三人。”
      “啊——”低下一片哀嚎。
      温不惊却没什么脸色,他完成了今日的讲课,又给学子们布置完了任务,之后,他手臂下边夹着几本韦编三绝的经书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兰集室。
      温不惊前脚刚走,兰集室立刻又恢复了最初先生不在时的模样。齐祯正收拾着书本,突然一只靴子踩在了他的面前,齐祯抬起头,一个头戴金冠的公子正居高临下地傲慢地盯着自己。
      “方才先生讲课时,本公子瞧你听得很认真啊,既然这么认真好学,那这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你明天一定也能背出来吧?”
      齐祯抬眸望着他:“我背不背的出来,与你何干?”
      “嚯?......嚯!”金冠公子讶异地看着齐祯,他又对着整个兰集室的学子们大喊道:“你们听见没?你们听见没!他说他背不背的出来都与我无关!他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齐祯身后那些贵公子们立刻站了起来,将坐着的齐祯团团围住。
      齐祯桌子下边的手攥紧了拳头。
      “你继续装啊,说话啊。”那金冠的公子道。
      齐祯一动不动,便有几人伸手推搡。
      金冠公子笑道:“我看在你是新来的份上就耐心些告诉你,你既然进了兰集室,那最好收一收这一身的傲骨,不然呢,会吃很多哑巴亏,知道吧?”他将齐祯桌上的经书拿起来随意翻了几页,接着道:“明天先生抽背,你最好识相点第一个乖乖站出来,”说着,他又指了指齐祯身后两个人道,“你第二个背,你第三个。”
      被点名指使到的两人立刻点头哈腰连连称是。金冠公子冲着齐祯挑了挑眉:“看到没?记住了,以后对我说话就应该这幅态度才对。”
      齐祯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啊?”金冠公子插着腰,他假做思考状想了一想,然后猛然间脚飞快地用力一踹,齐祯的桌子踢倒,纸张满地飞,墨水浸染了大片。
      “不答应?你试试看!他妈的一个国公府的庶子还敢在本少爷面前摆谱?!真是反了天了!你娘是哪家小官送到你爹床上的舞姬?信不信本少爷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让你娘今晚挨你爹一顿打,啊?!”
      有人替齐祯回答:“刚在门口听国公府的齐钰晖说了,他娘死了,刚死没多久呢。”
      金冠公子笑了:“哟,那怪不得,我说怎么今天有一股晦气呢,先生都多久没布置过背书的课业了?这小子一来就给我们找事情,呵。既然你连娘都没有,上个学堂还得自己背个破包,那你在国公府,该不会是个没人管的、人人嫌的吧?”
      齐祯的手心沁出汗来,他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即使气愤,但也知道此人与齐钰晖不同,暂时不可彻底撕破脸。
      金冠公子最后道:“行了,本公子也不跟你浪费时间,总之我今天的话就放在这里,明日你好自为之吧。”他轻快地撂下这一句便离开了兰集室。他一走,围住了齐祯的人也就自觉地散开了。
      人群散去,齐祯一声不吭地收拾着满地的狼藉。他不断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捡到他左侧的座位时,坐垫上的人开口了,正是一开始不搭理自己的那位:“你知道刚刚威胁你的人是谁吗?”
      齐祯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复又低头捡东西:“是谁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那人轻笑了一声:“有时候,犟脾气会害了自己的。我告诉你吧,他是当朝宰相的小儿子,平日家中最是娇惯,也正因如此,他最顽劣不堪,以至于今年都十五岁了还在同我们一起读书。在这里,不光兰集室都为他马首是瞻,哪怕是在整个定世,上赶着巴结他的人都不在少数。他刚刚说,只要张一张嘴就能危及到你在国公府的处境,这句话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是吓唬你的。”
      齐祯捡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
      小公子又微笑着开口问了:“他虽然是个金玉其外又游手好闲的草包,但闲人是非多,还是少招惹为妙,他最能惹是生非,即使是这样,你还能冷着脸说无所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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