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杀了我[伪乙女游戏]》折冬声

41、会面

　　右祭司纳闷地看着自己的药箱。

　　他分明记得里面有四张预言之纸。

　　他前天亲自去百物宫拿了祭司殿剩下的所有预言之纸，亲手把它们放进自己的药箱的。他为了这节注定精彩的课准备了很久，连压箱底的预言药水都拿出来了。

　　可预言之纸怎么一张都不见了？难道他并没有把它们放进来？

　　不仅预言之纸不见了，原本放预言之纸的地方还放着一些不应该在这里的银票。

　　难道他真的老糊涂了？

　　右祭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药箱里拿出另一些药材。连预言之纸都没有，就更讲不了它神奇的使用方法和作用了，只能换一个普通无趣的课题。

　　可他非常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有趣的课题。

　　……话说昨天大祭结束后，好像听有个卖行大老板无意中提到过，今天要拍卖几张从旅行商人手中买来的预言之纸。

　　而现在，他药箱里正好有钱。

　　右祭司摸了摸嘴巴上的小胡子，扫视着自己的学生。他的目光锁定在两张写满对知识的渴求的稚嫩的脸上。

　　两个好学生，今天的无聊内容他们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朝那两个人招了招手，商祈九淡定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走了过去。楚向跟在她身后，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奇。

　　怎么被那个人料到的？明明右祭司这小老头一向行事跳脱预测不得的。

　　商祈九乖巧地从老祭司手上接过面额不大的几张银票，记下了行事的注意事项，拉着还沉浸在思绪中的楚向出了门。

　　她走得很快，身体只有七岁的楚向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他们向一路遇到的祭司和药师打招呼，被问及时就解释说是要去城里给右祭司买东西。

　　赤乌神大祭已过，但祭司殿仍然繁忙。用过的小祭典间还要收拾，使用的药材和仪式工具还要统计，损坏的东西还要修补。

　　正因如此，他们才幸运地没有碰上忙碌的左祭司。

　　商祈九有一种感觉，祁望之不会允许他们去城里。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他们去城里做什么。

　　——

　　城西住宅区清静如常。大祭过后的上午，人们早已经离开家去了做工的地方，只有老人和小孩子还坐在门口，悠悠闲闲地看着天上的云彩。

　　这里的枫树叶全年都是红的，在赤乌季里，更是红得像火焰一样。那样浓烈的鲜红，却没有血腥感，反而隐隐透着落寞。火焰似的红叶，每天都在飘零。

　　商祈九拉着楚向走到一棵枫树后面，谨慎地打量了四周，确定附近无人后，背起幼童，轻跃上树枝，不为人察觉地随着微风在树间穿梭。

　　楚向紧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劝说自己不要去想这树叶丛中有没有虫子又会不会爬到他脸上然后顺着衣领往下爬。

　　好在他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一阵失重感就提醒他，他们到了。

　　商祈九娴熟地推开窗户，抓起楚向跳了进去。

　　书房里和他们从前躲避在这里时一样，整洁肃穆，只是多了一个满带倦容的人。

　　那人站在书房中央，朝商祈九伸了一只手。

　　商祈九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哭了出来。

　　许久后。

　　楚向默默咽下第五块槐花糕。

　　他认识的商祈九，虽偶尔犹豫，偶尔胆怯，但始终是坚强勇敢的，他从来不知道她能哭得像小孩子一样。

　　难道是因为换了个小孩子的身体？他一边拿起第六块槐花糕，一边开始思考唤新颜对使用者性格的可能影响。这可能是个不错的课题。

　　盘内的糕点慢慢变少。当楚向已经在思考这个课题中的一个实验具体该怎么做的时候，商祈九终于发泄完了身体里的负面情绪。

　　她抽着鼻子，从元归舟怀里抬起头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元归舟伸手抹掉她的泪痕，拉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抬手给她到了一杯上殷白茶。“说来话长，”他把目光转向已经吃饱了的男童，“先介绍一下吧。”

　　“哦，对……”商祈九手里捧着茶杯，声音里还有浓浓的鼻音，“这是楚向，他帮了我好多忙。”

　　元归舟笑着对吃着糕点的幼童点点头。

　　她接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她如何在街上遇到楚向，他如何向她寻求帮助，他们又如何在巧合中联系上了太子，四人组如何追查当年计城热病的隐秘。

　　说道故去的太子时，她没忍住，又哭了一次。

　　元归舟拍着她的肩，等她情绪安定下来之后，才把手放到桌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商祈九捧着杯子，呆呆地看着墙壁。而楚向在刚才的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个正沉思着的人就是这间书房的主人。

　　这个弥漫着类似于他大师兄的气息的书房的主人。

　　这让他怕他。

　　好在元归舟没留意到楚向表情的变化，他沉思了一会，眼神慢慢变得凌厉。

　　但他决定先说些别的内容。他把商祈九的杯子从她手里拿出来，倒上了茶，又递给她。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小声地问。

　　楚向也很好奇。

　　“我一开始也有些着急，找遍全城也找不到你，”他看着她小口地喝着茶，“直到我终于回了书房。”

　　楚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毕竟是没打过招呼就借用了人家的私人领地，还偷了人家厨房的东西。

　　商祈九道：“我们没有弄乱书房。”

　　她自己的书房一直是乱七八糟的，但在他的书房里，她还是会稍微注意一下把东西从哪拿来放回哪去的。

　　“但书桌上有糕点屑，”元归舟听上去并不介意有人弄脏了他的桌子，“我猜总不会是我的书桌自己吃出来的。”

　　商祈九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

　　“知道你还活着，我才安下心来，”他给坐在一边没出声的楚向也倒了一杯茶，“冷静下来以后，事情就不难猜了。”

　　楚向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杯茶。想象一下，他大师兄给他倒了茶，太恐怖了，只有楚向犯了大事的时候他大师兄才会给他倒茶。虽然这个人不是他大师兄本人，但这个人勾起了他的阴影。

　　元归舟有些疑惑地看着满脸惊恐的幼童。

　　楚向咽了口口水，解释道：“哈哈……你实在太像我大师兄了……”

　　商祈九破涕为笑，她忍不住伸手捏了幼童肉嘟嘟的脸，转头向元归舟道：“那你说说你怎么猜到的。”

　　元归舟说得很平静。“你们四个经常聚在一起，这不难打听到，而且我觉得你们显然是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太子薨逝，你和一个新来的大夫被追杀，这很像是惊动了对方，被施加报复，你们于是很自然地就会去投奔剩下的一个人。恰巧最近祭司殿又确实在招揽新人。所以我就猜，你们藏在祭司殿，而且一定改变了外貌。本来以为在那五十个人里面找你会费点力气的，没想到，你就那样出现在我眼前。”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柔。

　　“可你怎么认出来的？”

　　商祈九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个样子，别说皇后和皇帝认不出来，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毕竟她不是在原来的身体上化妆改扮，而是直接换了一个几乎完全不一样的皮囊。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他这句话说的也很轻，很慢。可商祈九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心里忽然很难受。

　　元归舟靠向椅背，看着天花板，好像在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向默默伸手又拿了一个槐花糕。他已经饱了，但他隐隐觉得事情现在好像有点尴尬。

　　不得不吃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

　　元归舟垂下眼帘，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他俯身靠近商祈九，看进她的眼睛，道：“祁望之不信任我，我也不相信他。”

　　商祈九心口像被哽住。

　　还是来了。

　　元归舟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相信他吗？”

　　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每一个字都像刺在商祈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可她早已经有了答案。

　　『请选择：
　　【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

　　玩家：？？？？？』

　　她对上他的视线，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相信他。”

　　元归舟的眼睛还是像她十八岁生辰那天一样，清澈得没有一丝阴霾。只是那琥珀色的晶莹里，有一些光永远地暗淡了下去。

　　她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她这边，但从那一刻开始，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模样。有些话他不会再说。

　　那双眼睛的主人却笑了，他柔声道：“好。”

　　元归舟的温度慢慢远离商祈九。他靠向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祁望之不信任我，是因为丞相。”

　　商祈九愣了一下。元相清心寡欲，为人正直严肃，为官清廉忠诚，祁望之为什么会对他有疑心？

　　“我爹最近在查一些事情，动作比较大，惊动了祭司殿。”

　　商祈九本想问是什么事情，但他脸上的表情让她知道，这件隐秘事牵涉甚广，他还不想让她知道。

　　所以她没有问。可她慢慢想起一个人。

　　那个带着异香的美人。

　　从那天那美人与丞相的对话听起来，她告诉了丞相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会不会跟丞相的调查有关？

　　“而我不信任祁望之……”元归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理由很简单，而且你也知道。”

　　商祈九把杯子放回桌面。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怀疑过。

　　——四个人的调查小团体，为什么太子身死之后，她被通缉，连最无辜的楚向都被追杀，祁望之却一点事也没有？

　　可那个人……

　　她低着头，没有看元归舟的脸。“可我还是相信他。”

　　元归舟没有说话。

　　楚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了第十快糕点。

　　许久之后，满脸倦色的丞相公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道：“那么，殿下相信我吗？”

　　『请选择：
　　【“当然，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归舟，你一直是独一无二的。”】

　　玩家：……不管怎么选都很渣吧。』

　　商祈九认真地说，“当然，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元归舟沉默一阵，转过身来，笑了。“不管殿下以后遇到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我。”

　　声音很温柔。

　　却让她更难受。